“說,你是不是還有幫手?”氣急敗壞的陶三村一把拽起躺在床上的蓉娘,目露兇光。


    嘴裏的破布被拿出來了,蓉娘大口地喘著粗氣,如同離岸的魚。


    “什麽幫手?”她不明白。


    “你還裝糊塗?你還給老子演戲?真以為老爺收了你,你就是半個主子了?我呸!沒有了錢家母女,老爺會看上你?”


    陶三村口中的錢家母女,指的就是蓉娘以前的主人許氏和她的女兒彤彤。許氏自稱是錢老太爺的兒媳,就連陶三村也以為她家是姓錢的。


    “沒有幫手啊,我也沒有演戲,是那個孩子把我打暈,綁起來的,我說的是真的。”蓉娘繼續哀求,陶三村在老爺麵前說話很有份量,若是他也這樣告訴老爺,老爺一定會相信,蓉娘一下子又想起了自己的弟弟。


    她的弟弟已經死了!


    死了,死了啊,老爺是不是相信她又有什麽用?沒用了,弟弟再也活不過來了。


    她忽然咧開嘴笑了:“是啊,那孩子是我放走的,府外有人接應,你們沒有找到她,哈哈,那就是被人接走了,你們上當了,上當了!”


    她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淚。


    陶三村麵色陰沉,把蓉娘重重地摔到床上。


    他走出屋子,對正在外麵質問兩個小丫鬟的陶順兒道:“果真是那婆娘和外人勾結,把小東西偷走了,你快點去十裏鋪,把這件事告訴老爺,這件事耽誤不得。”


    “那婆娘怎麽辦?”陶順兒指指屋裏,阿爹讓自己去把這件事稟告老爺,他肯定還要繼續盤問那婆娘,阿爹的手段他是知道的,那婆娘嬌滴滴的,說不定等他迴來時,那婆娘已經死了。


    想到那入手綿軟的胸脯,陶順兒咽下口水,再漂亮的女人死了以後也和死豬沒區別了。


    “阿爹,我看那女人像個嘴硬的,再說無論如何她也是老爺的女人,您先別給她上刑,等老爺定奪,免得她有個好歹,老爺怪罪到您身上。”陶順兒說道。


    陶三村橫他一眼,自己的兒子有什麽心思,他還猜不出來?算了,就隨他心意吧。


    陶府斜對麵的大樹上,沈彤被肚子咕咕的叫聲吵醒,她從懷裏取出暗藏的米糕,一邊悠閑地吃著米糕,一邊看著大門口的動靜。


    天色已黑,門前點起了燈籠。和大戶人家應用的亮如白晝相比,陶家的燈籠就顯得太過寒酸了。


    小小暗暗的一盞燈籠,在夜色中期期艾艾,像個見不得人的暗門子。


    這麽小的一盞燈籠,還不如不點呢。現在陶家攤上事了,自是不想引人注目,之所以還要點上一盞,想來是有人要迴來,這盞燈是專為那人留的。


    沈彤幾口吃完一塊米糕,她睡了半日,現在精神很好。


    可是沈彤顯然是太過樂觀了,她等了整整一夜,那盞燈籠也亮了一夜,這一夜白等了。


    不過沈彤覺得沒有什麽,比起前世的種種經曆,現在真是太舒服了。


    天剛蒙蒙亮,她要等的人終於迴來了。


    陶世遺三十出頭的年紀,身材頎長,清秀儒雅,即使是生氣的時候,在他臉上也看不到怒容。


    他趕了一夜的路,眉宇間已有疲色,可是看到苦候著他的陶三村,他依然和言悅色。


    “怎麽了,我聽說那孩子跑了?”他輕聲問道。


    看到自家老爺,陶三村不由自主地壓低了聲音,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是的,老爺,小的疏忽了,沒有想到姨娘裏應外和,又和小的演了一出苦肉計,小的信以為真,待到明白過來,那孩子早已不知去向。”


    “我聽說了,唉,這也怪不得你,蓉姨娘呢,我要見見她。”陶世遺的神情中多了幾絲無奈,是啊,還等如何呢,他的姨娘夥同外人騙了他。


    陶三村不敢怠慢,在前麵引路,陪著陶世遺走進那座小小的院落。


    兩個小丫鬟蜷縮在地上,她們已經在這裏跪了一夜,身上傷痕累累,形容萎頓,如同兩朵即將凋零的小花,她們還活著,或者說陶三村還讓她們活著,隻是因為她們還要讓陶世遺看上一眼。


    “這是那兩個小丫頭?”陶世遺關切地問道。


    “是啊,這兩個小蠢貨什麽也問不出來,隻知道那孩子騙她們換了衣裳,棍子都打折了一根,也問不出別的了。”陶三村答道。


    “真是可憐啊,都還這麽小,唉,你下手也太重了些,埋了吧。”陶世遺埋怨道。


    “是,小的知錯了。”陶三村忙道。


    陶世遺沒有迴頭,信步向屋裏走去,像是不忍再看那兩個即將被活埋的小小孩子。


    蓉娘大睜著雙眼,平躺在床上,她的眼睛裏布滿血絲,她已經這樣躺了整整一夜。


    聽到外麵的說話聲,她知道是老爺迴來了。


    老爺啊,老爺。


    當年還在太太麵前當丫鬟時,她見過表舅老爺幾次,表舅老爺有副好相貌,人也斯文,所以後來聽說太太要把她許給表舅老爺做姨娘,她是很歡喜的。


    進了陶家以後,她一直都過得很好,無論是老爺還是太太,對她都很好。


    蓉娘的眼中流露出譏誚,是啊,她過得多好啊,連親弟弟也搭進去了。


    她也知道老爺迴來是要做什麽的,那孩子說的都對。


    那孩子說她的弟弟早就死了,那孩子還說她也會死,老爺從一開始就沒有準備留她性命,因此當然也不會讓她弟弟活著。


    她看到那孩子拿起迎枕向她壓下來,可是卻又在中途中手。


    那孩子本來能夠捂死她的,可是卻輕輕鬆鬆把她放過了。


    她明白了,她早就明白了,那孩子留下她的性命,就是要讓她麵對弟弟的死亡,要讓她生不如死,要讓她死得更慘。


    當那個熟悉的人站在麵前時,蓉娘發現自己竟然連悲傷都沒有了。


    她望著麵前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說道:“是我假裝被打暈,讓那孩子換了丫鬟衣裳逃走的,不但外麵有人接應,府裏也有,來接她的人已經帶著她走得很遠了,你們追不上了,哈哈哈!”


    笑聲嘎然而止,一雙手捏住了她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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