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的表情是錯愕的,她的內心是拒絕的,因為正常劇情不該是這麽發展的!


    她做好了公子哥兒問她是誰的準備,也做好了幾個姑娘對她心生憐憫的準備,唯獨沒有做好被自己做的湯水把風頭給蓋下去的準備!


    那一刻,梧桐姑娘咬了牙,心裏後悔不已,好好地,她為什麽要將自己最拿手的甜湯端上來招待這幾位主兒啊,早知道他們這般愛吃,她就不把這幾碗甜湯端上來了。


    現在可好,這幾位主兒光顧著吃甜湯,都不管自己的小曲兒是不是唱完了,連剛才那個叫自己接著往下唱曲兒的小姐都不例外,這會兒她正拿著個白瓷勺兒往嘴裏頭舀甜湯呢。


    梧桐姑娘覺得自己好委屈,她咬咬唇兒便開了口說要告退。


    結果,她的話音才剛落,蘇易之便開口道:“姑娘為何急著離去?”


    梧桐惆悵地道:“奴家的琴弦斷了,曲兒也唱完了,不趁早離去,又留下來做什麽呢?”


    蘇易之笑道:“自然是留下來陪我們姐妹幾個絮叨一會兒呀,好不容易來了一趟擷芳居,若是不好生見識一下,豈不可惜?”


    果然是吃飽了沒事兒幹來擷芳居長見識的世家女!


    梧桐心下黯然,自己還在苦苦綢繆如何從歡場抽身,這幾個被世家子兒千嬌萬寵養大的嬌小姐卻是巴不得來歡場長長見識,這當真是叫她不知說什麽好了。


    難道要叫她同這幾位嬌小姐說自己一個月後便要掛牌接客了麽?


    她心下知曉,但凡自個兒今兒個敢說那些髒字兒汙了這幾位嬌客的耳朵,自己的下場隻會更慘。


    所以聽了蘇易之這番話,梧桐琢磨了一會兒後開口道:“既是如此,那梧桐也隻好奉陪了,但凡是梧桐知道的事兒,隻消幾位小姐問了,梧桐隻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梧桐這話一出,幾個少年郎頓時長舒了一口氣。


    他們方才就怕這個看起來體態頗帶了幾分風流的姑娘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汙了幾個姑娘家的耳朵,現下有這姑娘的這番話,他們卻是可以安心了。


    因為梧桐這話的意思很簡單:能告訴幾位姑娘的事兒,我自然會和盤托出。若是那些個姑娘們不方便知道的事兒,我便隻做不知。


    接著,蘇易之便拉著梧桐絮叨了些有的沒的,因她們絮叨的多半是關於音律的事兒,顧寶兒便沒那個興致插話,隻管和饅頭小姑娘一起繼續吃甜湯。


    蘇易之說著說著,就把話題給扯到了吃食兒上,那一刻,饅頭小姑娘和太女殿下瞬間就轉過了頭,在那兒聽得有滋有味。


    慕白見狀不由輕歎了一口氣,他還能說什麽呢?說饅頭不愧是太女殿下親自調教出來的丫頭,和她的主子一般的愛吃麽?


    此時蘇易之正好問到了關鍵的地方,那就是:“不知梧桐姑娘是否知曉我們方才吃的幾碗甜湯是怎麽做出來的?”


    梧桐聽到這兒不由失笑,感情這位姑娘真正想問的事兒不過隻有這一句罷了!


    這本不是什麽說不得的事兒,但因了她這會兒正在傷感自己的身世不堪,所以梧桐隻是笑道:“自然知曉,隻是這法子卻是不便告知小姐的。因為這甜湯的方子,是奴家的娘親傳下來的。”


    家傳的手藝麽?


    蘇易之歎了口氣,看來不想法子把這梧桐姑娘從擷芳居裏頭贖出去,自個兒日後怕是吃不到這麽清甜消暑又可口的湯水了。


    當下她便笑道:“既是如此,那梧桐姑娘可願隨我等一同離去?”


    一同離去?


    這位主兒的話擺明了就是要給自己贖身啊!


    驚喜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頓時梧桐姑娘就蒙圈兒了,接著她想也不想便開了口。


    “自然願意!隻是奴家的賣身契還在媽媽手上呢……”


    “無礙,我們會為你贖身。”


    蘇易之心裏頭的小算盤這會兒正扒拉地流暢,為梧桐贖身,怎麽都不虧。


    東墨的苦夏炎熱無比,隻消把梧桐連人帶方子一起帶迴太白樓去,光是賣湯水的進項,都能迴本!


    而且她多半能夠猜到,這位梧桐姑娘,隻怕會是擷芳居的花魁。


    能做到花魁這個位置的女子,容貌心計缺一不可。


    而梧桐,她除了容貌還有心計之外,還有一個優點,那就是她夠識相,而且心裏頭存著從良的念頭。


    蘇易之敢斷定,隻要自己幫梧桐贖身,梧桐就會死心眼兒地念自己的好。


    因為她的那雙眸子清透無比,這樣的人,要麽是記好又重情的,要麽便是天生的心性反複的小人。


    她相信,梧桐隻會是前者。


    而梧桐得知自己會被贖出去的事兒定下後,當下眼眶都泛起了微紅。


    她所求的不多,無非是做一個清白人家的正頭娘子罷了。


    隻是她這般不堪的出身,使得這點兒追求都成了奢望。


    但是現在,她的奢望,有可能成為現實了。


    跟在世家女身邊的丫頭,都是要叫人高看幾分的。隻要自己夠識相,對主子夠忠心,又何愁沒有一個好前程?


    就算自己是花樓出身的姑娘,隻消主子把自己放在心上,有的是法子去做清白人家的正頭娘子!


    顧寶兒見梧桐幾欲落淚的樣子,心中不忍,便開口勸道:“好端端的哭什麽呢?這是喜事兒不是麽?雖說你是清倌人,叫人贖出去從良的可能性比花魁他們要大,可是跟著那些個男子,你多半隻有做妾或者是外室的命。


    可是跟著我們卻又不同了,我們都是姑娘家,難不成還能將你給收房了?隻消你在我們身邊熬個兩三年,熬出點兒資曆來,便是年紀大了些,我們也能想法子給你配個清白人家。”


    心下的憂慮被一語道破,梧桐當下便含淚道:“奴家這是喜極而泣……因為奴家雖是清倌人,卻也做不了多久了。”


    她到底沒將自己一個月後便要掛牌的事兒給說出口,可是顧寶兒卻也猜到了幾分。


    隻怕是因為長了一張好臉的緣故,有人要逼著梧桐接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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