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群公子哥兒都帶著各自相熟的小廝來到芙蕖院的時候,顧寶兒已經等了大約一刻鍾。


    這一刻鍾的時間裏,她想了很多很多事情,而這些不能訴諸於口的事兒,最終都沉澱在她的眼底。


    不得不說,這些公子哥兒的默契值還是值得撐到的,竟然把一大群人來到芙蕖院的時間差控製在三分鍾之內。


    當孔昭揚聲宣告太女府上的公子哥兒都來齊了之後,顧寶兒轉身看向這一群公子哥兒。


    她微笑著想,不管原主看人的眼光如何,好歹審美能力是及格了。


    這一群公子哥兒的顏值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紀,那都是能去演藝圈拚搏一番的帥比啊,但在東墨,他們饒是擁有一身才華,沒有權勢也隻能被困在太女府上,還要被人用一個不甚光彩的稱唿冠名,那就是——男寵。


    她粗略地看了一眼,這一群公子哥兒裏塗脂抹粉的有,麵色不虞的卻是更多。


    這下她心中也算是有點數兒了,除了那些被不明勢力送進太女府來的暗樁棋子,還有地方官員孝敬上來的眉眼明秀的溪僮,更多的公子哥兒入府都是心不甘情不願的。


    他們恐怕早已經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之所以還苟延殘喘在太女府,多半是為了族人的生活安寧。


    但是太女隻是微笑著看著這群公子哥兒,不曾開口說話。


    過了約莫半刻鍾的時間,人群的騷動在孔昭的漠視之下開始難以壓製。


    終於,一個穿著月白色絲綢底繡青竹葉紋路袍子的公子哥兒開口問道:“殿下,您叫我們前來芙蕖院究竟是何意思?”


    顧寶兒挑眉道:“什麽時候,本宮府上的公子哥兒竟然這般輕狂?本宮下令,還無須對你們這些男寵解釋。”


    孔昭眼神困惑,卻依然不語。


    就在這時,人群中穿了一身暗紫色袍子的青年對顧寶兒正色行了個禮:“不才程風,還請殿下為吾等解惑。”


    她這才慢悠悠地開了口。


    “本宮知道,你們有很多人都不想留在太女府,因為男寵這個名號,不好聽。但我要告訴你們的是,本宮的男寵也不是什麽人都能當的。你們以為長著一張好臉被人孝敬給本宮入了太女府就能有好日子?


    那麽我隻能說,你們真是天真。本宮是東墨的太女,就算是本宮的男寵,也得文可安邦,武能定國。要不然,別說父皇,就算是國丈定國公也會看不過眼,出手了結了你們。


    本宮也知道你們看不起本宮,覺得本宮耽於美色,沉迷飲酒作樂,無心向學,不問政事。但是你們想過沒有?若本宮少時便享有盛名,你們身為我的男寵,能活到現在麽?”


    人群的騷動慢慢停息。


    接著顧寶兒又正色道:“本宮可以告訴你們一個準信兒,若我早早便嶄露頭角,你們能活到現在的人,絕不超過半數!你們可曾想過,此時,離本宮及笄還有多久?


    對,眼下正是盛暑,離下一個二月二隻有大半年的時間,換句話說,你們很多人,都隻能活到下一個二月二。”


    有人不屑冷笑,更多的人卻是神色肅穆,仔細琢磨顧寶兒話中的意思。


    程風作為頭一個對顧寶兒行禮的公子哥兒,自然看得比別人長遠。


    他知曉,顧寶兒說的話,是真的。


    等太女及笄,帝尊必定會為她定下正宮王夫,那麽他們這些上不得台麵的公子哥兒,結局多半隻有一個,那就是死。


    程風想明白後,立馬將長袍下擺一撩,單膝跪地,對顧寶兒行了個大禮:“還請殿下給吾等指一條活路。”


    顧寶兒仔細看了程風一眼,笑道:“你倒是個聰明的。那本宮也就直說了,你們若是有想出府的,盡管去和孔昭報備,院子裏頭的貼身衣物並金銀細軟都可一並帶走,本宮還能為你們每個人備下百兩白銀,以供安家之用。


    你們也不用擔心自己的名聲會被如何敗壞,說句不好聽的,進了本宮的太女府,你們早就沒有名聲這種東西了。若是還有不想走的,那我也和你們說明白了,生死自負,與人無尤。昨晚上去的人是憐兒,下一個會是誰,本宮也說不準。


    本宮的話就說到這兒,你們也該有點兒覺悟,是去是留都考慮清楚。”


    話音未落,顧寶兒已然是拂袖離去。


    她已經許久沒有這麽一本正經地對自個兒的下屬訓話了。


    自從她接觸到動漫,她便沒有再去琢磨過馭下之道。


    但很多自小學習的東西,還是會深深地刻在她的骨子裏。


    她的確是個孤兒,但這不代表她除了吃吃喝喝什麽都不會。


    有些事兒,隻憑血脈就能做到,而有些事兒,要的則是天賦。


    而此時此刻身為太女的顧寶兒,可謂是兩者兼備。


    大概是渴望自由的時間太久,等象征自由的訊息傳達之時,很多人都陷入了久違的呆滯狀態。


    半刻之後,才有幾個公子哥兒反應過來問道:“孔大人,殿下所言是否屬實?若是吾等願意離府,是否無人阻攔?”


    孔昭神色淡漠:“君子一諾,駟馬難追。殿下金口玉言,既然許了你們離府,自然不會派人橫加阻攔。”


    程風當即朝著顧寶兒離去的方向一躬到底:“不才程風,謝過殿下收留之恩!有朝一日,定會為殿下效犬馬之勞!”


    接著,他便頭一個走向孔昭,正色道:“孔大人,在下程風,現居聽風台,願自請離府!”


    孔昭眼底掠過一道寒光:“既然想走,那便快去收拾金銀細軟,若是過了今晚,很多事兒可就說不準了。”


    程風目睹芙蕖院的一池廢墟之時,早已有了覺悟。


    太女殿下大智若愚、大巧若拙,隱藏鋒芒這麽多年,假裝自己是個沉迷皮相美色的紈絝子弟,必定用著自己的用意。


    而現下,離殿下及笄隻有幾個月的光陰,正是殿下一鳴驚人從而能夠一洗先前紈絝名聲為自己正名的最好時機,殿下是不可能會錯過的。


    所以,她說會放人離府的事兒決計假不了。不過,能明白殿下更深一層用意的人怕是沒有幾個吧。


    程風這般想著,而後往聽風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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