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內,就因為一盤子根本就不存在的肉骨頭,上將軍感覺自己在太女殿下心中的地位還比不上兩隻大尾巴狼。


    他辛辛苦苦帶大的小丫頭,為了兩匹狼居然險些掉眼淚!這叫什麽破事兒啊?


    雖然這兩匹狼不是一般的銀狼。但這件事兒還是讓軒轅戰宇覺得,他該去皇城外頭不遠處的太白樓喝悶酒了。


    但讓他陷入這般哀怨境地的始作俑者,大墨太女毫無所覺,她正和兩匹大尾巴狼相互對視,含情脈脈。


    所以,上將軍更加哀怨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且不說皇城內的上將軍如何哀怨,那京都內有間暗室正有位主子爺在大發雷霆。


    那一襲青衫風流倜儻的公子哥兒,唇角正擒著抹狠戾的笑:“趙四,是誰給你的膽子?”


    那跪在地上的男子額角已布滿了冷汗,卻不敢抬手拭去,隻是貌似恭順地低著頭,壓抑眼中著翻湧著的怨念。


    青衣少年郎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清越的聲線也染上了幾許低沉。


    “怎的?有膽子陽奉陰違,沒膽子迴話了?”


    趙四不語。


    兩人相對沉默許久,公子哥兒知曉趙四是不會開口了,斂了笑,轉身離去。


    “既然你想跪,那你就跪著吧。”


    那人走到暗道口迴頭又說了句話,叫正欲起身的趙四背後發寒。


    跪著……


    這位主兒又想叫自己跪到什麽時候!


    趙四隻覺滿腹牢騷不能宣諸於口,心裏頭對眼前這人的怨念又加深了幾許。


    可是,平日裏也算是錦衣玉食的趙四,卻連抬頭正視那人的膽子都沒有。


    他隻是更加“恭順”地朝著那人所在的方向叩首:“諾,小的謝過主子爺。”


    青衣少年自喉間發出一聲極低沉的冷笑,瞥了他一眼,沒再說話,然後目視前方,踱著不緊不慢的步子離去。


    趙四保持叩首的姿勢許久,久到他的脖頸開始發僵,開始酸麻。


    但他依舊不敢抬頭,而是自唇齒間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呢喃聲來:“主子爺?”


    久久無人應答。


    趙四這才抬起頭來,長籲了一口氣。他知曉,這次的事兒,算是過去了。


    但他沒有起身,而是保持著大腿之上挺直的標準跪姿。


    因為這是趙四不得不領受的懲罰。他知曉那人做事一向謹慎,就算自己離去了,也極有可能留下暗手。


    他賭不起,也不敢賭。


    趙四隻能跪在這冰冰涼涼的青石磚上,偶爾抬手去抹一把額角冷汗。


    在這暗室之外,空氣是灼燙如火的燥熱,可暗室內的趙四,隻覺得此時此刻唿吸時吸入的涼氣竟叫人身上發寒。


    他還是止不住的後怕。


    好在,這事兒那位主兒也算是高高提起,輕輕放下,已然揭過了這一筆。


    他這般想著,唇角竟勾了一絲笑意,接著,那一絲笑意變成了朗聲長笑。


    於是乎,在這陰暗的小室內,一個穿了一身錦袍的中年漢子跪在地上發笑,叫那剛剛按下機關進來報信兒的小廝也覺得無比詭異。


    趙四斂了笑看向那個小廝,神色漸漸陰沉:“不長眼的東西,誰準你進來的?”


    小廝“撲通”一聲就跪到了地上,結結巴巴地開口:“爺……外頭有貴客候著……我才進來的……”


    他覺得趙四那雙三角眼仿佛散發著寒氣,背後便不知不覺冒了一層冷汗。


    趙四沉吟道:“是哪家的貴客?倒叫你眼巴巴地進來報信兒!”


    “爺……是丞相府的大公子!”


    丞相府麽?趙四冷笑一聲,緩緩站起身子,然後活動了一下因為久跪而發麻的腿,接著伸手撣了撣錦袍下擺,這才看向小廝:“行了,走吧。”


    小廝神色恍惚地應了聲“諾”,便麻溜地站起了身子,跑到趙四的後頭。


    他身後的冷汗,幾乎要將內衫濕透。


    因為小廝想到了,他十多年前還是個總角娃兒時,在山上砍柴遇著的那條毒蛇。


    那條蛇也是如同掌櫃的一般,長了顆三角腦袋,眼睛裏有幽幽寒光,穿了身色彩斑斕的花衣裳。


    趙四離開了暗室的同時,他也收起了一臉的陰沉冷漠,並且在臉上綻出一個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慈祥和藹的笑來,然後,他掀開那一簾南珠,迎接滿目綺羅。


    在那布匹中間站著的,是個白衣公子哥兒,年約弱冠,眉目之間帶了一股風流之態,可不正是當今大墨丞相沈弑府上的大公子?


    他白淨如玉的臉龐上此刻正含著一抹暖陽般的笑,看向趙四:“趙大掌櫃,多日未見,別來無恙否?”


    趙四強忍著膝蓋酸痛,笑臉燦爛地迴道:“小老兒謝過大公子掛念,托大公子的福,胳膊腿兒都麻利了不少。”


    大公子點頭道:“那便是了,掌櫃的病合須是該將養些日子的,用不得虎狼之藥,隻得慢慢調理。眼下既已好轉了大半兒,白也算是不負友人所托。”


    當今丞相沈弑,尚未婚娶,又何來子嗣?


    隻因了這白衣公子哥兒,是丞相唯一的弟子,又官拜太醫署從三品院判,是以京都之人大多稱他一聲大公子。


    但趙四為什麽會和這公子哥兒扯上關係還得說說那太白樓的老板——蘇易之。


    蘇易之是個女子,還是京都公認的四大美人兒之一,年約二九,正是一個女子風華最盛的年紀,且曾放下豪言壯語,若有朝一日自己出嫁,別的嫁妝沒有,隻帶入夫家一座日進千金的太白樓。


    太白樓,對許多人而言,那是攀登權勢巔峰的最佳捷徑。


    那當真是個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的妙處,京都的達官貴族,半月之內,少有不去太白樓小酌兩盞三杯的。


    但太白樓,並不是什麽客人都接的。


    名廚世家蘇氏這一代唯一傳人蘇易之,是它的活招牌。蘇易之不缺錢,所以太白樓接客隻按蘇易之的心情來。


    蘇易之若是心情好,一桌百金的席麵也做得,她若心情不好,一桌萬金的席麵也做得。


    橫豎太白樓隻接待有才或是有財的客人。


    有才者,對上三句千古絕對,便能一世白白吃喝;有財者,出示萬兩黃金便能嚐遍山珍海味。


    是以蘇易之的追求者有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


    但在這有如過江之鯽的追求者中得到蘇易之青眼的唯有這位丞相府的大公子,慕白。


    半月前,慕白受蘇易之所托,前來為趙四治傷,他們這才扯上了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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