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楨急著想趕到汴梁,哪怕在路過德順軍地界的時候也忍住了沒去看看種師中和柳風隨他們,可是就算再急他也不可能把卓雅丟下揚長而去,不說人家是位金枝玉葉的公主,就說徐子楨這惜花的性子也做不出來.


    京兆府位於永興軍路地界,算是這一路的省會,治下有長安鹹陽等州縣,是大宋時期軍事及商業重地,徐子楨原本隻知道地名,可當來到城外時頓時恍然,這不就是西安麽?


    巍峨高大的古城牆安靜地聳立著,帶著股無聲的威壓,徐子楨曾在他那年代去過西安,自然一眼就認了出來,這裏曾經作為秦漢等朝的國都,城牆自然也是別處無法比擬的。


    故地重遊,卻已不是在同一個時代,這種感覺很奇怪,可徐子楨暫時沒這份閑情雅致,匆匆帶著卓雅進城隨便投了家客棧,他心裏直懊惱,真不該這麽玩命的趕路,現在終於趕出事了,這一病也不知道得耽擱多少時間。


    卓雅自己就是個神醫,但老話說醫者難自治,何況卓雅現在已經燒得迷迷糊糊的了,徐子楨生怕她一不小心拿刀傷藥給自己吞下去,那就順帶著再治肚子疼吧,還是當地找個大夫靠譜。


    京兆府很繁華,街上車水馬龍熱鬧無比,徐子楨是兩眼一抹黑,最後還是問了掌櫃,才打聽到離這最近的一家醫館的位置。


    到了醫館找到大夫,把卓雅的情況簡單一說,也就是疲勞過度加感冒,配點藥休息休息就好,春天得風寒的人多,大夫都懶得出診,配了些藥用黃皮紙包作一串,讓徐子楨拎迴去自己熬。


    從醫館迴客棧隻隔了兩條街,徐子楨拿著藥加快腳步走了迴去,卓雅的脾氣出奇的倔,明明已經病得不輕了還是咬著牙不吭聲,要不是最後實在支撐不住摔下馬來,徐子楨都不知道她病了。


    他這邊剛轉過一個街角,就聽身後傳來一陣篩鑼聲和唿喝聲,轉頭一看是一列儀仗,打頭的是兩排穿戴簇新的衙役,手裏高舉肅靜迴避的牌子,隨後是四乘大轎,兩頂在前兩頂在後,一隊兵卒在隊後壓陣。


    兩名衙役端著水火棍在前頭驅趕行人,那些稍稍迴避慢些的就直接拿棍子打,攤子擺得近些的直接掀翻,熱鬧的大街上頓時雞飛狗跳一陣慌亂,徐子楨暗罵一聲避到一旁,他現在還是逃犯,而且卓雅在客棧等著他的藥,能不惹事就盡量不惹事。


    街上的百姓也是紛紛閃到旁邊,唯恐避之不及,臉上都是敢怒不敢言的神情,可偏偏還是有人沒能避開,就在徐子楨身旁不遠處有個老頭,本來正背著手瞎逛悠,也不知道是耳背還是反應慢,竟沒能及時避開,兩個衙役看都不看直接拿棍子拍了上來。


    水火棍是衙役專用的東西,差不多有茶杯口粗細,一人來高,這東西要砸實在了就連徐子楨這樣的小夥子都受不了,更別說那老頭了,眼看棍子就要砸在老頭腰上,徐子楨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拖開,兩根棍子一下落空。


    兩個衙役對徐子楨狠狠一瞪眼,好在沒過來找麻煩,接著開道走了過去,那老頭被徐子楨這麽猝不及防一拽差點閃了腰,哎喲一聲坐倒在地。


    徐子楨慌忙把他拉起:“老爺子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老頭拍拍身上的塵土,不在意地道:“沒事,要不是你老子這兩棒子就吃結實了。”說著側頭看看那隊儀仗,啐了一口低聲罵道,“王八羔子,早晚收拾你!”


    徐子楨又看了一眼老頭,見他五十來歲年紀,個頭倒不矮,就是半眯縫著眼睛,眼珠子骨碌轉著,怎麽看都有些猥瑣,身上穿了件半新不舊的葛衫,渾身上下也沒個掛飾,看著連有錢人都不象,徐子楨忍不住笑道:“您還打算半夜殺他家去怎麽的?”


    老頭白了他一眼:“你當老子傻啊?那好歹是京兆府尹,老子不過是過過嘴癮你也信?”


    徐子楨恍然,原來是京兆府一把手,難怪這麽囂張,他下意識地轉頭又看了一眼幾頂轎子,卻見一頂轎子忽然掀起簾子,露出一張臉來,象考察似地打量著街邊的景色,徐子楨臉上的笑容猛的僵住。


    那張臉他太熟悉了,最近這段日子裏時常在他腦海裏翻滾,不是別人,正是當初在金城關宣讀聖旨貶謫溫承言和捉拿自己的那位欽差——徐秉哲!


    徐子楨的臉瞬間變得鐵青,同時趕緊低下了頭,徐秉哲是認識他的,萬一被他看見就是個麻煩,但是他沒打算立即離開,而是不著痕跡地躲到了人後,儀仗一過他就衝老頭擺擺手告辭,然後遠遠跟了過去。


    當初逃出宋境是自己的計劃,這倒沒什麽,可溫承言如此清官,卻接連遭貶,就是這班奸佞之臣搞的鬼,這口氣要是不出徐子楨實在憋得難受。


    在跟了幾條街後,儀仗停在了一處寬敞宏偉的建築前,門楣高聳氣派非凡,正是京兆府公堂,轎子落下後徐秉哲和另一名中年官員下得轎來,徐子楨立刻明白了,那人才是京兆府尹,徐秉哲怕隻是路過而已。


    他的猜測立刻就證實了,後邊兩頂轎子裏下來了兩個婦人,一個老些,一個年輕些,京兆府尹過去作了個揖,笑吟吟地道:“正彰見過老夫人,嫂夫人!”


    那年輕婦人福了一禮,隨即攙住老婦人,老婦左右看看,對京兆府尹點點頭道:“多謝賀大人,這可打擾了。”


    賀正彰笑道:“老夫人可折煞正彰了,我與秉哲兄親若兄弟,談何打擾?”


    徐秉哲在一旁也笑眯眯地搭著話,一行人隨即進了府內,大門又關了起來。


    徐子楨在遠處角落看得清楚,心裏默默盤算著,可是京兆府門前禁衛森嚴,尋常人連大門口都無法接近,更別說混進去了。


    他想了想還是先迴客棧把卓雅醫好再說,順便慢慢想點子報仇就是,主意打定他轉身就要準備走人,可剛轉過臉就發現身後一張滿是皺褶的老臉正瞪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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