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的那樣安穩,明明還隻是個孩子,卻如此善於偽裝。

    望著毛巾上從她臉上擦下來的彩色的化妝品油漬,童痕搖了搖頭。

    為什麽她總能輕易的就吸引住他的目光?望了望床上素顏沉睡中的子夜,他突然覺得這個時候的她就像記憶中從未遺忘的某個人。

    打開褲袋裏貼身帶著的錢包,抽出裏麵小小的照片。

    照片上,男孩微笑著摟著女孩的肩膀,女孩則羞紅著臉望著肩膀上的手。

    那是走的時候柳慧給他的。

    望了望床上的人兒,他恍然若失的張了張口,隨即唿出一口氣,轉身走出房間。

    不,那一定是幻覺,是因為放不下?還是太想念?她已經死了不是嗎?

    *******************

    已經很晚很晚了吧……

    姐姐為什麽還是沒有迴來?子落坐在客廳裏,不安的糾著手指,他不知道已經幾點,隻知道他已經在沙發上坐了很久,等了很久了。

    腰很酸,背很痛,但他仍然一動不動的坐在那兒等著。仿佛下一秒,姐姐就會推開門,然後像往常一樣輕輕的擁抱他,把一天的音樂課程講給他聽,教他唱歌……

    可是,他知道,已經很晚很晚了。

    門口還是沒有一點動靜。姐姐沒有迴來,姐姐去上課了,到現在還沒迴來……就連手機也關機了。

    撫著脖子上姐姐的天使項鏈,心裏莫名的恐懼使他紅了眼眶。

    他知道,對於失去,他的害怕是深切而真實的。

    他沒有辦法出去找她,不敢也不能。

    萬一姐姐迴到家看不到他,一定會擔心,況且,憑他現在的狀況,就算姐姐站在麵前,不也看不見麽?頭突然隱隱的開始疼痛起來。

    他是個廢人,從小便拖累著姐姐,是姐姐的累贅,他知道姐姐為了生活,一直過得很辛苦,白天上班,晚上還要到音樂學校念書,迴來還要把課堂內容教給他。

    她活得如此辛苦……

    頭好疼!

    子落低下頭,雙手痛苦的揪著頭發,發出一聲悶哼,最近頭疼得越來越厲害了,他沒有告訴姐姐,所以總是在深夜痛苦到來時,壓抑的呻吟。

    姐姐……

    子落環抱著自己,抬起腳蜷縮在沙發上,頭微微的仰起,、喉結微微的上下抖動,他緊閉著雙眼,俊美的五官痛苦的糾結在一起。

    “姐……”

    好多螞蟻,正在腦中不停的啃噬,爬行。

    和以往發作不同,這次的疼痛,是劇烈的、洶湧的、極端的,似乎要把整個人都要撕裂。子落緊緊的抓著頭發,拉扯,用力的拉扯,似乎想通過外界的疼痛減緩腦中越來越強烈的暈眩和痛苦。

    沙發上,頭發一根接一根的被扯下,他從沙發溜到了地上,蜷縮著,顫抖著。

    “沒關係…沒關係……”子落咬緊下唇,全身心忍受著那種劇痛,仿佛摒起力氣,想要把它從心中趕走,可始終打不敗它。

    “姐姐……”握著項鏈的手無法抑製的顫抖。

    終於忍受不了,子落儲在眼裏的淚水沒有觸覺地流下來。

    隨即痛苦的閉上眼睛。

    *********************

    “不要…”床上,子夜皺著眉頭,雙手緊握著,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大顆大顆的滑落到枕頭,印出一片詭異濡濕的形狀。

    ——“我讓你背叛我!賤女人!”媽媽嘴角滿是鮮血。

    ——“你……讓我太失望…我給你了太多機會,童震霖他有什麽好?為了他,你背叛我…背叛我!”爸爸因為憤怒而扭曲變形的不再溫暖的臉。

    “爸…”子夜痛苦的掙紮,被子的一角被緊緊的篡著,皺成一團。

    ——“子夜,好好照顧弟弟,爸爸對不起你們……”

    ——“永遠不要相信愛情…永遠不要!”

    ——“子夜!救我,救我!”水缸裏媽媽瘋狂的掙紮。

    ——永遠不要相信愛情,永遠不要!

    ——姐姐,你在哪在哪?為什麽扔下我?為什麽讓我一個人?

    ——姐,迴來……

    “啊!”子夜氣喘籲籲的醒來,臉色蒼白得嚇人,額頭上滿是汗珠。

    十年了,噩夢纏了她十年,糾纏了十年,想要忘卻,卻更加清晰的記得,無法擺脫。

    是報應吧…媽媽在懲罰她……

    童痕聽到聲音,打開門猛的衝了進來。

    屋裏沒有開燈,月光下,子夜正緊緊的抱著自己,肩膀微微顫抖,神情裏流露出難以形容的脆弱和某種恐懼。

    童痕輕輕的坐到床沿。

    “小落!”子夜突然猛的抱住童痕,身子因為恐懼而不可抑製的顫抖。

    “姐姐該怎麽辦…怎麽辦?不要離開我,姐姐隻有你,隻有你了……”子夜顫抖著緊緊的摟著他的脖子,聲音裏帶著恐懼的哭聲。

    童痕愣愣的望著眼前的女子。

    她是如此脆弱,像個孩子,卻如此善於偽裝,她到底經曆過什麽?讓她如此痛苦和驚慌?

    而該死的,看到她脆弱的表情,他的心竟隱隱的疼了起來!

    子夜在痛苦的嗚咽著,像在哭,卻始終沒有淚。

    隻是不停的抽噎,不停的顫抖。

    童痕伸出手迴應她,用力的摟緊她,一股強烈的保護欲望從心頭竄了出來,這個女子,讓人心疼,讓他心疼。

    好一會,子夜漸漸的平靜下來。

    “對不起。”子夜推開童痕,低下頭,慌亂的撥弄微亂的頭發。

    她竟把童痕當作小落了。

    “還有……謝謝你。”子夜不自在的說著鮮少說的客氣話,然後掀開被子,趁著昏暗的月光打量這房間的布置,然後走下床。

    “現在已經很晚了。”看著她依然紊亂的腳步,童痕走上前扶住她。

    “我必須迴去。”子夜撥開童痕的手。

    子落一定擔心極了,他一定還在家裏等著她,他一定會直等到她迴家為止才肯上床睡覺。

    她得趕快迴去,子落必須要有充分的休息時間,否則又該頭疼了。

    想到這,子夜心裏焦急起來。快速摸索著房門。

    童痕按下開關,啪的一聲,燈亮了。

    突然的光亮使子夜反射性抬起手遮擋。

    “我送你迴去吧。”童痕上前攙扶著她。

    子夜抬起頭,望進他的眼睛裏。

    那是眼睛湛藍如大海的男人。

    那一瞬間,子夜的心跳幾乎漏了半拍,就那樣瞪大眼睛呆呆的望著他,忘了反應。

    他擁有藍色的眼珠。

    “你叫什麽?”子夜望著他,眼睛裏綻放出一絲期許的光亮。

    “童……我叫n。”

    童痕這個名字在爸爸將他送出國的那一年,就沒再使用了,沒有人知道他是童氏接班人童痕,也沒有人知道著名鋼琴家n便是童氏接班人,他從不因為自己是童氏接班人而自豪,他更在乎的,是他的音樂,他的鋼琴……

    童痕……就讓他過去吧。

    既然她已經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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