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郭鵬對待閻柔的態度不同,閻柔相當於是郭鵬當幹兒子養大的。


    最開始帶在身邊做親兵,親自教他讀書,然後又讓他做臨淄營的首腦,培養他的能力和辦事手腕。


    因為有這層關係在裏麵,郭鵬雖然對閻柔有諸多不滿,一度甚至打算除掉他,但是每每想起當年往事,他終究沒有忍心下手。


    郭鵬隻是把他調迴京城,還讓他做一樣的事情,他在京城一樣可以遙控指揮臨淄營的行動。


    但是郭瑾就沒有這層顧慮了。


    他和閻柔又沒什麽關係,也不是從小一起長大,閻柔比他大了許多,一直都在暗地裏從事情報工作,和郭鵬單線聯係,整個統治階層知道他的人都不是很多。


    郭瑾登基之後,比起朝廷,更注重接管內廷和臨淄營這兩把皇帝的殺人利刃。


    朝廷沒辦法變成皇帝自己的朝廷,一個一個朝官不是唯命是從的機器人,隻要到了一定的地位,個個都有自己的利益訴求和追隨者。


    於是朝廷裏頭總是充斥著大大小小的利益集團,強悍如郭鵬,也沒辦法徹底掌控朝廷走勢。


    他沒有辦法完全馴服那大大小小有著強烈利益訴求的利益集團們,雖然他足夠強勢,足夠兇悍,掌握了足夠的權力,卻也辦不到這一點。


    所以更多的時候郭鵬的強勢體現在他可以繞開朝廷用內廷和內庫自己辦事,朝官不答應不配合,他就懲戒一批人,然後自己辦成這件事情,讓朝官幹瞪眼,而不是強行控製朝廷。


    郭鵬強勢的根基就在於有錢有人,內外朝兩套體係,外朝不配合,他就讓內廷去辦,一樣能辦好。


    然後倒逼外朝不斷地配合他,叫群臣擔心自己的權勢被郭鵬架空,隻能不斷的妥協退讓,由此讓郭鵬大致上掌控外朝的動向。


    郭鵬大規模培養內廷幹員,到處開礦辦內廷企業賺錢就是這個道理。


    你要讓外朝的那些朝官相信你有掀桌子的力量,他們才會擔憂,然後才會妥協退讓來幫你辦事。


    朝官的權力更多來自於職位本身,這個朝廷存在必須要設置的職位的本身所自帶的權力,而不是皇帝賦予他的權力。


    所以官員一旦覺醒了官僚的意誌,就會習慣性的反抗皇帝對他本身職權的侵奪和壓迫,皇帝要是沒有手段和力量,就隻能坐視官員用職位的職權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這就是所謂上下一日百戰。


    郭瑾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知道,隻有掌握了內廷,他才有足夠的錢繞開朝廷辦事,才能倒逼群臣配合他。


    而隻有掌握了臨淄營,才有足夠的底氣不被人蒙騙,才能確保這套體係不從內部自我崩潰。


    內廷好對付,撤換一批首腦換上自己人,不僅可以賺一筆外快,還能很快掌握內廷。


    宦官們隻要不掌握軍權,就是依附皇權而生的可憐蟲,麵對皇帝是沒有任何招架之力的。


    臨淄營不一樣。


    臨淄營組織龐大,除了訓練營有固定基地且給養掌握在郭瑾手裏、很好控製之外,臨淄營的內外組織都是十分龐大且體係繁雜,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掌握的。


    郭鵬對臨淄營的要求很高,除了要求臨淄營刺探敵人的情報之外,還要臨淄營監視自己人,找到他們犯罪的證據,然後打擊他們。


    這就讓臨淄營分成了兩套體係。


    郭鵬信任閻柔,讓閻柔總覽整個內外刺探監視乃至於殺人越貨等髒活兒,讓閻柔知道了太多髒事。


    郭瑾早在幫助郭鵬處理政務的時候就對這一點提出了自己的意見,他覺得閻柔的權勢太大了,稍有不慎,可能會脫離掌控。


    而且他知道的太多了。


    郭鵬沒有就這個問題深入探討,雖然明確告訴郭瑾他對閻柔的不滿,但是終究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不過,他退位之前把閻柔喊到了京師。


    這在郭瑾看來,就是郭鵬默許了他繼位之後對閻柔的處置,所以郭瑾辦起事兒來並不客氣。


    閻柔雖然在臨淄營內大權獨攬,但是臨淄營內還有郭鵬埋下的暗線負責監督臨淄營乃至於閻柔本人。


    郭鵬不直接指揮臨淄營,但是對營中營這個組織,他卻是直接掌控的。


    退位之後,郭鵬把這個組織的名單給了郭瑾,把主要負責人喊到自己麵前,親自帶他們和郭瑾認識,讓他們從此以後對郭瑾效忠。


    沈養浩就是這個組織的負責人之一。


    他是郭鵬早期收養的孤兒之一,樣貌平平無奇,身材也一般,屬於丟到大街上馬上就找不到的那種人。


    但是此人手上的功夫和心思的縝密絕非尋常人所能擁有。


    當年,郭鵬南征袁術之前,他就秘密南下袁術軍中,甚至混到了軍司馬的地位上,成為了袁術的軍官,不斷給郭鵬匯報袁軍的動向。


    立國之後,麵對地方上臨淄營密探多有失職、腐化的情況,此人化身鋤奸殺手。


    他名義上接受閻柔的命令,實則秉持郭鵬的意誌,帶領鋤奸隊親手處死了二百零七個墮落腐化的臨淄營密探,殺人如麻。


    他對郭鵬十分忠心,唯命是從,郭鵬退位之後,他轉而效忠郭瑾,成為郭瑾手裏一把好用的殺人刀。


    郭瑾讓他執行過三次任務,殺了九個腐化墮落的臨淄營密探,他都順利完成任務,因此得到了郭瑾的信任。


    郭瑾在郭鵬退位前後接掌臨淄營,提拔了一批中低層幹部作為自己的親信存在,以便於未來全麵接掌臨淄營。


    其中營中營的存在就是皇權對特務的監督和管控。


    郭瑾打算利用營中營這個組織裏的骨幹人物重組臨淄營,拔除掉閻柔對這個組織的控製和影響,重塑臨淄營冷血無情的作風。


    這個組織就該冷血無情,就該隱藏於黑暗之中,否則就是白瞎了郭鵬千方百計搜集孤兒的苦心。


    給他們吃,給他們喝,給他們穿,給他們良好的教育,不僅是為了培養出可以沐浴在陽光下的政治火種,也是為了挑選出注定不能發光發熱但是可以隱藏在黑暗之中的臨淄營密探。


    臨淄營密探要是失職了,要是腐化墮落了,皇帝的一隻眼睛就要瞎了。


    這是郭瑾無法忍受的。


    當然了,即使郭瑾要重新改組臨淄營,如閻柔這般的大權獨攬者也不能被接受了。


    郭瑾不能允許如此龐然大物一般的組織被掌握在一個人手裏,就算閻柔是郭鵬的幹兒子也不行。


    於是他決定按照軍事劃分地區的模式,把臨淄營劃分為五個局,各設局長,分臨淄營之權勢。


    東北一個,西北一個,西南一個,東南一個,加上京畿地區一個。


    郭瑾自己做主,挑選五個負責人分別執掌一方臨淄營組織,掌握一個地區的對內刺探行動,而對外的情報刺探則交給另外的負責人。


    每個需要刺探情報的國家安排一個臨淄營分局,一個主要負責人,以此讓臨淄營做好自己的殺人刀,而不是反過來威脅皇帝。


    做出了如下的決定之後,郭瑾就開始逐步架空閻柔的權力,讓閻柔事實上處於軟禁的態勢之下。


    他的親信不斷地被拔除,被處理掉,換上的都是郭瑾能信任的新人。


    閻柔對此心知肚明,但是他無可奈何。


    他雖然多年執掌重權,養尊處優,行事頗有驕橫之處,但是深知郭鵬對他的恩德,更兼郭鵬還活著,他不願也不敢反抗。


    於是他默認這一切,默默接受了郭瑾對他的軟禁和奪權,把自己的權勢都交了出去。


    他也清楚,自己幹了太多髒活兒,知道郭鵬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很難說有什麽善終,除非自己主動去世,否則難有好下場,連家人都不一定能保全。


    所以麵對郭鵬的默認和郭瑾的打壓,閻柔放棄了反抗。


    雖然名義上他還是臨淄營唯一的指揮使,但是事實上他已經沒有那個權力了。


    臨淄營被郭瑾一分為五,派遣五名資深臨淄營密探擔負起組織的職責,臨淄營內部將之稱為臨淄營版本的五虎大將。


    沈養浩並非是其中一人,郭瑾對他的全新安排不是負責地方上的對內刺探行動,而是對外的情報刺探。


    郭瑾打算把他放到安息帝國去,讓他全麵負責起對安息的情報刺探工作,乃至於私下裏和某些安息權貴的政治聯絡。


    政治聯絡就很重要了,當魏帝國展示了自己的軍事能力之後,這種政治聯絡將為魏帝國提供重要的協作者。


    所以需要一個膽大心細還心狠手辣的人去作為聯係雙方的紐帶。


    “我把你叫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你去辦。”


    郭瑾屏退左右所有人,單獨和沈養浩見麵:“這件事情意義重大,非要膽大心細之人去做,其他人做不到,而我麾下,若論膽大心細者,除你之外,並沒有更好的選擇。”


    “陛下謬讚。”


    沈養浩一張平平無奇的臉上看不出什麽多餘的表情:“能為陛下辦事,是臣之榮幸,請陛下吩咐,但凡陛下有令,臣絕無推辭之理。”


    “好。”


    郭瑾點了點頭:“沈卿,我要你去安息,全麵主持對安息的情報工作,順便,建立起咱們和安息部分權貴的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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