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怎麽進入內閣的?


    求爺爺告奶奶唄,還能怎麽辦?


    老爹連臉都不要了才把我塞進去。


    司馬懿苦笑連連。


    “也不能說沒有吧,我能當官,就是多虧了現在的內閣首輔曹孟德,數十年前,曹首輔在前漢做官出仕時的舉薦人是我父親。”


    任永一愣,隨後大為驚訝。


    前漢時,司馬懿的父親是曹操的舉主,這關係可大了去了。


    曹操和太上皇是什麽關係,那也是一清二楚的。


    那年頭的這兩層關係疊加到現在,司馬懿怎麽著也不至於都快四十歲了還是個地方上的兩千石吧?


    任永有些疑惑。


    “我記得,前漢時的規矩可是察舉,舉主對於官員來說,那可是有大恩的,此官員想方設法都要迴報舉主,幫舉主之子謀個職位不過是最基礎的,司馬都護,你……”


    提起這件事情,司馬懿就忍不住的惆悵不已。


    “我兄長司馬朗最初在太上皇麾下出仕做官,就是因為曹首輔的舉薦,當時……任郎中,你知道荀彧這個人嗎?”


    司馬懿記得任永是科舉考試官員出身,而荀彧早在科舉考試之前多年就死掉了。


    今時今日的官場上,還知道那個時代的一些事情,包括荀彧這個人的人,已經不多了。


    但是任永恰好就是其中一個。


    “你還別說,我還真知道,當今參謀台左侍郎荀攸與他是叔侄關係,對吧?”


    “你知道?”


    司馬懿有些驚訝。


    荀彧死了十多年了,郭鵬稱帝之前幾年就死了,之後官場上從來都沒有人敢公開談論荀彧的事情,郭鵬做皇帝以後更是如此。


    誰敢談論荀彧的事情,簡直就是在找死。


    郭鵬很刻意的要讓人們遺忘荀彧,遺忘那個士族豪門主導天下的時代。


    隨著延德年間數次政治風暴,舊官僚死的死老的老,很多事情就被掩蓋在了曆史的塵埃之中。


    新人也越來越少知道這件事情,荀彧在新一代官員們群體之中已經被遺忘。


    結果這裏居然有個知道荀彧存在新官員。


    “當初,我在洛陽做官的時候,有一迴,參謀台的荀侍郎來辦事,和王部堂談了一陣子?當時我正好在王部堂身邊當值?同伴還有一個老資曆的官員,他私下裏對我說了一下荀彧的事情。”


    任永稍微解釋了一下。


    “那你知道是怎麽迴事?”


    “知道啊?據說當時荀彧和一些心懷不軌之輩覺得當時的天子?也就是現在的山陽公幼弱,不能做皇帝?無法承擔天子職責,所以密謀弑帝?決定另立新君。


    結果消息泄露?他們被太上皇捕捉,交給山陽公,山陽公很生氣,下令殺了他們?太上皇當時還為他們求情?但是沒用,他們還是被殺了,後來太上皇因此得到山陽公的封賞,從魏公進位魏王。”


    “這是你知道的內容?”


    司馬懿略有些驚異的看著任永。


    任永點頭。


    “這個事情好像現在知道的人也不多,是那個老資格的前輩官員私下裏告訴我的?這件事情好像禁止公開討論,據說是太上皇對荀彧有虧欠?所以不想讓大家提起他的傷心事。”


    司馬懿低下頭琢磨了一會兒。


    然後緩緩點頭。


    “是了,就是如此了?荀彧和另一個叫臧洪的人密謀弑帝,事發之後被殺?這個臧洪身份也不一般?你知道嗎?”


    “知道?據說是……太上皇年輕時一起在前漢太學學習的學友,同窗,太上皇與之感情甚篤,十幾歲的時候就是好友了,結果卻鬧到那個地步……太上皇也不知道心中是何等滋味啊!”


    任用一臉感歎:“也難怪太上皇不想讓人們議論此事。”


    司馬懿抿了抿嘴唇,忽然感覺這個世界有點荒唐。


    不過荒唐的世界也有荒唐的活法,司馬懿最擅長的就是極限生存,沒什麽能難倒他這位極限生存專家。


    “沒錯,也不知太上皇心中是何等滋味。”


    司馬懿麵色淡然地說起了當初的血腥往事:“但是此事除了讓太上皇痛苦,我家人也不好受,那時我還沒出仕,出仕的是我的兄長,司馬朗,他,就在荀彧身邊做官,是荀彧的故吏。”


    “………………”


    任永一愣,陡然瞪大了眼睛:“還有這種事情?那你們司馬氏豈不是……不對啊,你們司馬氏既然和曹首輔有這層關係,為什麽不做曹首輔的屬吏?”


    司馬懿歎了口氣。


    誰能知道時代變的那麽快啊?


    察舉沒了,高門大戶沒了,科舉製度大行其道,天下人都以讀書考試為榮,有辦法讀書,也願意讀書,這和當年那種讀書渠道都被壟斷的局麵完全不同啊。


    “你們這些科舉出身的官員對於察舉的了解並不算多,你們做官的時候,高門大戶都被太上皇收拾的差不多了。


    我們做官的時候,高門大戶還是非常尊崇的,你應該不是很了解,前漢,有四世三公那麽一說,都是頂級高門大戶,隻有他們才能做高官。”


    “司馬都護,你別以為我們科舉官員就不了解察舉了,我也是出生在前漢的,隻是出身寒微,夠不到那個地方罷了。”


    任永一臉不高興的表情看著司馬懿:“四世三公,一個士人家族,連續四代人都出任三公的職位,榮耀至極,權勢滔天,堪稱劉姓之下的天下仲姓,如汝南袁氏,弘農楊氏等等。”


    “是我小看你了。”


    司馬懿笑了笑,開口道:“既然你了解,你就該知道,那個時候……約二十年前吧,潁川士族豪門還是非常強大的,潁川陳氏,潁川荀氏,潁川鍾氏,潁川韓氏,都是極為強大的士人豪門。


    而太上皇的家族潁川郭氏,在當時隻是次等家族,盡管如此,太上皇的家族也是家世衣冠,百年榮光,而我所出身的河內司馬氏,直到我曾祖父那一輩,還是武將,到我父親這一輩,才終於轉為士人。


    論及底蘊,我們連潁川次等家族都不如,更何況潁川豪門呢?出身潁川荀氏的荀彧,是荀氏家族最早投靠太上皇的人,從太上皇做前漢青州刺史開始,就跟隨太上皇,一路為他出謀劃策,立下很大功勞。


    所以太上皇擊潰袁紹袁術占據整個中原之後,就在當時的將軍府裏設政務所,總覽中原之地全部政務,當時政務所的負責人就是荀彧,你可以想象,當時的荀彧是多麽有權力。


    那個時候荀彧的權勢並不比當時做尚書令的程昱要差,荀彧出身好,名聲響亮,又有權力,多少人想走他的門路都沒有門路可走,我兄長能做他的屬吏是多難啊。”


    “還有這段過往啊。”


    任永眯起眼睛皺著眉頭,緩緩點頭,差不多理解了為什麽司馬氏當時會選擇荀彧,而不是曹操。


    “那後來怎麽會發生那種事情?照這樣說,荀彧被賦予如此威權,堪稱宰輔,應該是太上皇的心腹才對啊,怎麽會那樣呢?”


    任永覺得荀彧地位那麽高,肯定是郭鵬的心腹,既然是心腹,又怎麽會做出背叛之舉呢?


    居然還和太上皇的幼年好友一起密謀背叛他,密謀弑帝,這簡直是對太上皇的雙重背叛。


    也難怪後來太上皇稱帝以後對臣子諸多不信任,屢次掀起政治風暴殺戮群臣,殺的群臣人頭滾滾。


    任永覺得自己是可以理解郭鵬的。


    司馬懿不知道任永心裏所想,若他知道,也不知會怎麽想。


    司馬懿隻是在迴憶過往的同時,感歎一下自己家族的命途多舛。


    “誰說不是呢?我們家族也是如此認為的,所以才由我父出麵,拜托當時做冀州刺史的曹首輔運作,將我兄長運作為了荀彧的屬吏,由荀彧出麵辟召我兄長。


    這樣不僅可以成為太上皇近臣,還拉近了我司馬氏和潁川豪門的關係,一舉兩得,一石二鳥,當時我們全家都認為這是一步好棋,覺得司馬氏可以飛黃騰達了。”


    “結果……”


    “結果荀彧密謀弑帝,自己被殺,也被誅連了一大批身邊的官員,當時多少士人官員因此而死,或者被罷黜,等同於死。


    隻是我兄長恰好在此時重病不起,幾乎喪命,所以全程沒有參與這件事情,沒有被太上皇追究,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雖然後來兄長是從喪命邊緣撿了一條命迴來,但是當時的風氣就是舉主所做得事情,屬吏也要跟著一起做,雖然這樣做是錯的,但是我兄長沒有和荀彧一起被殺,被認為是有損為人氣節的。”


    司馬懿如此說道。


    “所以,他被人恥笑是膽小如鼠,沒有氣節,失去了繼續為官的可能,於是主動辭職迴家賦閑,我家族由此失去了唯一一個為官者,前途未卜,之後,才有我出仕的事情。


    現在我兄長沒有了任何前途,全家族隻有我和我三弟還在做官,我也是我父親出麵,拜托曹首輔幫忙運作,被太上皇辟為屬吏,由此出仕,但是司馬氏的名聲已然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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