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天經曆人生大悲大喜和絕望之後的希望的曹洪,好像看開了不少事情。


    錢也不在乎了,土地也不聞不問了,財產什麽的都可以放棄了,不要了。


    他和家人一起迴到府上收拾了一些被允許帶走的衣物、書本,自己親自上手打包裝箱,送上大車,整頓了大半天。


    然後和趕來相見的曹仁、曹純和曹操相見,四人聚在一起,執手相看淚眼,無語凝噎。


    “子廉,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剛趕迴來不久的曹仁握著曹洪的手詢問。


    “還能怎麽打算?迴家鄉吧,離開了洛陽無處安身的人,隻有在家鄉還能生活。”


    曹洪苦笑著搖了搖頭:“蒙陛下恩典,太子相救,我這條命算是保住了,家人也保全了,還留了一份祖產,現在什麽也不敢奢求,能迴到家鄉和家人一起守著祖產過日子,就心滿意足了。”


    曹仁無話可說,曹純和曹操也無話可說。


    曹洪又開口道:“我知道你們不方便去見伯瑤,我就無所謂了,我會去看看他,然後,我就迴家鄉了,今後若有機會,咱們還能在家鄉見到,接下來,我的日子就好過多了,無事一身輕,什麽事情都煩不到我了。”


    曹洪看上去還有點輕鬆的樣子,談笑間對於未來輕鬆的日子頗為向往。


    當然,他不能像曹仁這樣真正過著夢想般的日子了。


    盡管如此,他的生活也不會很差,畢竟他還是個土財主,家鄉的祖產足夠他過安穩富足的生活,一輩子的富家翁想必也是很多人的夢想追求。


    曹仁和曹純便不再說話,隻是歎息。


    曹操上前,握著曹洪的手,好一會兒才說出一句話來。


    “幫我們一起,謝謝伯瑤。”


    “我會的。”


    告別三曹,曹洪便領著家人的車隊,一路慢悠悠的往郭瑾現在所居住的河南尹府邸前進。


    抵達河南尹府邸的時候,河南尹府邸大門緊閉,曹洪親自下車上前叩門,不一會兒,一個府中小吏過來開門。


    “閣下是?”


    “罪人曹洪,特來感謝河南尹救命之恩。”


    曹洪頗為謙卑的行了一禮。


    小吏一愣,忙迴禮。


    “我去匯報。”


    “勞駕。”


    小吏急匆匆的往府內去,不一會兒,身著素服的蔡婉來了。


    “罪人曹洪,拜見太子妃。”


    曹洪連忙下拜。


    蔡婉神色如常,伸手虛扶。


    “曹公不必多禮,太子殿下有傷在身,不甚體麵,實在不便見客,曹公請迴吧。”


    曹洪張張嘴,到底沒說出想見他的話來。


    傷的那個位置,的確不便見客。


    “既如此,罪人便不耽誤太子殿下休息了,願太子殿下早日康複。”


    “太子殿下隻是受了皮肉之苦,並未傷筋動骨,隻需臥床月餘,便能安康,曹公無需掛懷,太子殿下還說了,救曹公,是他自己的選擇,是他自己做出的決定,希望曹公不要感到愧疚,否則他會內心不安。”


    “……”


    曹洪抿著嘴唇,後退幾步,向著蔡婉深深一禮,然後高聲唿喊,將自己的家人全部喊下了馬車。


    “曹公,這是?”


    蔡婉有些驚訝。


    曹洪正色道:“太子殿下救命之恩,罪人戴罪之身,無以為報,惟願太子殿下早日安康,罪人即使在千裏之外,也會為太子殿下祈福!”


    說罷,曹洪率領家人一起跪下,向著河南尹府邸叩首三次。


    蔡婉沒有阻攔,代替郭瑾受下了這叩首。


    然後看著曹洪帶著家人上了馬車,無比蕭索的向著東邊的位置離去。


    洛陽城裏已經沒有了曹洪的位置,他的歸宿就是譙縣老家。


    從哪裏開始,就在哪裏結束,兜兜轉轉二十年,曹洪繼曹仁之後,第二個迴到了夢開始的地方。


    一別二十載,家鄉的人和物,還和當年一樣嗎?


    曹洪的心中多少懷著些慶幸和期待,對於未來的生活懷抱著期待。


    目送曹洪一家離去,蔡婉微微歎了口氣,讓小吏關上府門,迴到了郭瑾的身邊。


    郭瑾正在麵色略有些蒼白的趴在床上一動不動。


    “子廉叔父已經離開了。”


    蔡婉坐在了床邊,細心的為郭瑾撩起了鬢邊的幾根碎發。


    郭瑾一動不動,隻是眼睛眨了眨。


    “離開好啊,離開了,就能離開洛陽這個大漩渦,遠離爭鬥,遠離風險,之後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沒有關係了,多好。”


    蔡婉不關心這些,蔡婉隻在意郭瑾的傷勢什麽時候才能康複。


    “父親未免也太狠心了,整整三十杖,那得有多疼啊……”


    傷在郭瑾身上,但是蔡婉心中的疼痛一點兒也不比郭瑾身上的疼痛要少。


    “誰讓我忤逆了父親的決定呢?父親是皇帝,被人忤逆,難道還能忍氣吞聲嗎?而且到最後,父親也還是饒過了子廉叔父,究其根本,我成了。”


    郭瑾廢力的扯著嘴角笑了笑:“父親到底是一國之君,不做點什麽就直接聽了我的,豈不是讓人笑話?”


    “讓人笑話難道比親生兒子更重要嗎?”


    蔡婉不理解。


    郭瑾隻是笑笑,不說什麽。


    對皇帝來說,還真就沒什麽比自己的威嚴更重要的事情。


    皇帝不能示弱於人。


    蔡婉不需要理解。


    隻要能達到這個效果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不管是被打還是被罵,亦或是被貶斥,都不重要。


    郭瑾屁股上的傷雖然上了藥止住了血,但是要等恢[文學館.wxguan.info]複,還是需要不少時日,這段時日,他隻能趴在床上。


    等精神稍微好一點,已經過去了三天,他便開始趴在床上處理一些之前堆積的河南尹的政務,努力不把政務拉下。


    這樣又過了五六天,屁股上的傷口基本上愈合的七七八八,稍微能動彈動彈,華佗親自來給他看病,診治屁股,說再過個三五天,郭瑾就可以試著下床走動走動了。


    這些天裏,河南尹府邸之外,還是一樣的風起雲湧。


    隻是皇帝懲治官員的烈度似乎有所降低。


    之前的那一係列的大案之中所犯事的那些官員,除了曹洪之外,其餘的那些犯事官員倒也沒死掉,而是被罷職,抄沒家產,遷移到別郡生活,不準迴原籍,還禁錮三代人不準科舉。


    雖然下場一樣不好,但是終究沒死掉,不說日後生活如何,洛陽城裏到底不見了血腥味兒。


    也不知道是不是郭瑾被揍了三十杖的事情刺激到了皇帝,皇帝下手沒有之前那麽兇狠了。


    剩下的官員們稍稍鬆了口氣,覺得壓在他們腦袋上的皇權也沒有之前那麽沉重了。


    就是不知道郭瑾的傷勢好了沒有。


    官員們誰也不敢去看望郭瑾,靠著一些小道消息,得知郭瑾的傷勢恢複的不錯,便悄悄流傳著,得知的人都倍感欣慰。


    他們期待郭瑾傷勢恢複,重新工作的那一天。


    皇帝看來真的非常重視皇太子,盡管產生衝突,卻依然保持著太子的一切權位,沒有廢立太子的跡象,如此,則朝廷的基本局麵就能穩住,不至於產生大規模動蕩。


    時間來到了延德九年十二月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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