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兩道命令的頒布,中央政府主導的公學體係在魏帝國開始全麵複蘇。


    除了中央太學開始破土動工擴建之外,地方上曾經失落的學宮、學校也被地方政府紛紛重拾,有了重建並且招生的準備工作。


    州設學宮,郡設學校,然後是中央的太學。


    眼下這個階段,三者並沒有教學等級上的高低之分,不會說學宮就會比學校要好。


    隻是因為設立方的行政級別不同,所以稱唿也不同。


    但是州學宮和郡學校的學籍和太學學籍是一樣的,在吏部和禮部這邊也沒有任何不同,不會因為你沒有得到名師教導就不認同你的學籍。


    有了學籍,才能參加官員選拔的一係列政治行動,才能被承認為帝國官員,沒有學籍,任你驚才絕豔精通五經,也沒有什麽用,不承認就是不承認。


    而最關鍵的問題在於,這個學籍,就相當於是接受了政府教育的象征。


    也就是說,你的教育人不屬於任何私人,而屬於中央政府。


    你不是任何人的門生,硬是要說的話,你是中央政府的門生。


    郭某人到底還是對門生故吏這一社會現象下手了。


    官員們紛紛慨歎。


    雖然早就知道皇帝陛下的權力欲望非常強大,卻沒想到他對這個事情也要下手。


    之前用行政手段限製了故吏的數量和權力,大大降低了地方開府官員的權勢,使之無法對抗中央。


    現在又折騰出一個學籍,把門生這一擴充政治權力的路途給堵死了。


    學籍這一招是真的狠呐。


    一個簡簡單單的身份轉換,就讓門生這個群體失去了可以存續的土壤。


    大家都是學部主導的公學裏的學子,接受的不是某一家的私家教育,而是中央政府的公共教育,每個人都一樣。


    這還能算是誰家門生呢?


    但是這樣的結果早在四大家族交出經典解釋權和施教權的時候應該就已經預料到了。


    那麽重要的東西都交出來了,多一個門生還是少一個門生,其實意義已經不大了。


    皇帝陛下把大家的關係網絡撕扯的七零八落,強行在這一環節添加了政府認證這個過程,把士人們的自說自話變成了國家正規程序,並且插入了他的意誌。


    很好,這很郭某人。


    郭某人就是喜歡在很多奇怪的地方插入屬於他的意誌。


    偏偏這一波士人們是無能為力的,是隻能接受的。


    不接受還能怎麽辦?


    造反?


    他們麵對兇神惡煞的幾十萬魏軍,那是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而且在太學教育之中,皇帝還有很多奇怪的要求。


    比如老師講課的時候一定要按照書中斷句來,不得隨意發表其他家法中的不同看法。


    這是非常嚴格要求貫徹執行的條例。


    任何人在授課的時候,都要按照書中的標注來,不準隨意發表自己的看法以影響太學生們的學習內容。


    所以學部內部有些官員私下裏覺得皇帝是在搞新一輪的焚書坑儒,做的事情很不地道,比秦始皇還要殘暴之類的。


    他們不能這樣說郭某人,因為郭某人如果比秦始皇還要殘暴的話,就會在得知這個情況之後的第一時間幹掉他們。


    他們說的話很快就會被郭某人知道,被無孔不入的臨淄營密探探知,然後告訴郭某人,作為郭某人控製朝局影響朝政的方式之一。


    得知有人在私底下誹謗自己,郭鵬笑了笑。


    “看一個人,別看他說了什麽,而要看他做了什麽,說什麽不重要,發發牢騷罷了,他要真的付諸行動了,再幹掉他。”


    這是郭某人囑咐給閻柔的行動準則。


    隨著權力的越發集中,隨著郭某人越來越接近真皇帝而擺脫總代理人的身份,以及局勢的改變,郭某人開始逐漸加大臨淄營的活動頻率。


    郭某人已經漸漸開始向真正的皇帝發生轉變,這種質的轉變需要更大力度的專製統治才能維持。


    無論是內廷人數的增加,還是臨淄營人數的增加,都是皇帝皇權膨脹,開始向外擴張的標誌。


    郭某人需要內廷和臨淄營為他提供更多的幫助,更多的情報,更多的訊息和更多的渠道,以此穩固自己作為皇帝的權勢。


    內廷的人數和臨淄營的人數還有活動範圍,還有要做的事情,都必須要往外延伸。


    臨淄營要更加的無孔不入。


    內廷則要開始擺脫【專業給皇帝掙錢】的角色,開始往政治領域發展,構築成兩道專業的結實的皇權防守線。


    並且方便於對士人進行最後一擊,摧垮他們的一切。


    所以他在延德五年六年的時候,擴充了內廷宦官的人數,並且在一定意義上擴張了宦官外出辦事的幾率和事權。


    某種意義上,他已經明確規定外出辦事的宦官秉承的是他的意誌,代表他辦事,威壓朝官一頭,向著威壓朝官的方向疾馳猛進,以便在未來代替皇帝被集火。


    這是他作為一個專製皇帝必須要做到的事情。


    未來鬥翻了士人之後,官僚集團會再次成為一個整體,不複有被分裂的可能,士人、寒門和黎庶這樣的劃分方式將不複存在。


    那個時候,就不能用簡單的身份政治來分裂官僚,若要這樣做,勢必開啟地域黑的惡劣先河。


    若要對抗官僚群體,就需要宦官群體出力。


    然後特務們在一旁協助。


    這三個群體需要互相牽製,互相達成一個微妙的平衡,以便於皇帝繼續掌握大權,穩坐皇位。


    所以在進行著一係列操作增強宦官和臨淄營的勢力的時候,郭某人也會覺得很心累。


    剛剛收拾完士人,卻又要準備應付尚未出現的科舉官僚集團,作為皇帝,郭某人覺得自己還真是累到不行。


    但是不這樣做又能如何呢?


    政治權力是十分微妙的存在,一個不小心,就會造成敵我勢力失衡,從而影響到皇帝的政治權力。


    郭某人手中這龐大的權力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剛當皇帝那會兒,朝廷的人事大權他都掌握的很有限,還是一係列鬥爭之後才名正言順的把人事大權奪來的。


    但是這些事情總不能他一個人去做,他總不能一個人辦到那麽多事情,他需要把權力交給其他人去行使。


    然後他需要專注的事情是確保這個權力給的出去,拿的迴來。


    這方麵的微操過於精細,過於困難。


    所以一想到之後需要利用宦官和特務與官僚集團作鬥爭,又要讓宦官和特務互相牽製,更要平衡文武之間的關係,還要穩固自己對軍隊的絕對掌握,還不能讓皇親國戚為代表的貴族集團與官僚集團產生過多的交際和接觸……


    郭鵬很累。


    可事已至此,他早已無法停下來,他隻能不斷的向前走,繼續向前奔跑,以確保自己的步伐不會停滯,確保自己的改革成果可以穩固。


    眼下要做的,還是埋葬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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