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統被嚇住的同時,司馬徽忽然在驛館之中狠狠的拍了一下案幾,大喊一聲不好。


    “水鏡,你是怎麽了?”


    坐在他對麵正在讀書的龐德公一臉驚詫。


    “糟了!大兄,我等在天子麵前直唿士元為鳳雛!”


    “那又如何?我等都是如此稱唿士元的,很早以前便如此,孔明還是臥龍,不照樣得到重用?這有什麽……”


    龐德公忽然間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張,說不出話來。


    “天子……天子的表字為……”


    司馬徽一臉緊張的點頭。


    “子鳳!”


    “壞了!”


    龐德公手一哆嗦,就把手邊上的茶碗給打到地上摔碎了。


    “之前我等好像也說了鳳雛,那時……那時天子沒說,或許是不在意?”


    司馬徽忙道。


    “這可難說了。”


    龐德公擦了擦額頭上冒出來的冷汗,滿臉焦慮之色,開口道:“但願天子不會在意,否則,就不妙了。”


    兩人在驛館裏十分焦慮之時,龐統跪在勤政殿的地麵上,也是渾身冷汗直冒。


    “臣……臣不知……臣有罪!”


    龐統跪伏於地,身體微微顫抖,心中慌亂不已。


    萬萬沒想到,長輩們為了吹捧自己的名氣而起的別號,居然冒犯了天子的表字,犯了天子的忌諱!


    龐統懊惱不已,惱恨自己為什麽沒有提前發現。


    現在……


    怎麽辦?


    天子不說話,這陣寂靜讓龐統感到渾身上下都像是被針紮了一樣難受,十分痛苦。


    他十分渴望郭鵬可以說些什麽,讓他不要那麽痛苦。


    於是郭鵬順應了他的願望。


    感覺差不多了,郭鵬發出了一陣大笑,然後彎腰把龐統扶了起來。


    “好了好了,你們剛來洛陽,還不知道,孤登基之初就下旨昭示天下,讓天下人不必因為孤之名、字而避諱。


    無論是鵬,還是鳳,都是古已有之的字,非孤一人而獨有,為了孤一個人,讓天下人都不能用這兩個字,孤覺得這不是好事。”


    龐統聽了郭鵬的話,好一會兒沒反應過來。


    等好容易反應過來,就覺得渾身上下一陣鬆快,砰砰直跳的小心髒也逐漸平定下來。


    “陛下寬仁,恕臣冒犯之罪,臣……感激涕零!”


    “好了好了,別說這些話了,孤下旨在先,你們不知在後,不知者無罪,孤不會治你們的罪。”


    郭鵬擺擺手,迴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好,看著龐統,開口道:“你號鳳雛,孤記得,孤內閣之中的閣臣諸葛亮也是來自荊州,號為臥龍。


    其人被孤納入內閣之中辦事,如今正在江東協助揚州刺史辦理政務,據揚州刺史所言,辦事精明,從無差池,你與諸葛亮齊名,莫非也有經天緯地之才?”


    龐統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連連搖頭。


    “臣與孔明少年相識,互為好友,曾一起讀書受業,有同學之誼,長輩謬讚,以孔明為臥龍,以臣為鳳雛,這都是一家之言,不敢妄自尊大,更擔不起經天緯地之名。”


    “你倒是實誠。”


    郭鵬笑了一聲:“前漢武帝行舉孝廉茂才,本是為國選才,可時至今日,一些徒有虛名之輩也能靠著虛名登上高位,以至於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人人皆追求虛名,不務實業,豈不為舍本逐末之舉?”


    龐統連連稱是。


    “不過,縱然有欺世盜名之輩,但是,也有才德兼備、名副其實之人,孤麾下未嚐沒有名望大且能力強之人,深為孤所倚重,孤希望你也是其中一人,孤希望你擔得起鳳雛之名,不要讓孤失望。”


    郭鵬一番話,頓時叫龐統內心深處的鬥誌被激發了起來。


    更有一種榮耀感,一種和皇帝共用一字的榮耀感,至少,這是諸葛亮也沒有的。


    然後就是責任感,深深的責任感,和皇帝共用一個字,還被皇帝許可,這是何等榮耀?


    龐統頓時雄心萬丈,發誓要竭盡全力的做出一番事業,以證明自己不是白白的和皇帝共用一字的!


    “陛下如此看待臣,臣怎敢不為陛下效死力?”


    “好。”


    郭鵬笑道:“那麽,孤有兩個地方建議你去,其一是內閣,主掌政務,諸葛孔明就在內閣辦理政務,你與他交好,或許內閣是你想去的地方。


    其二,是參謀台,為大軍征戰出謀劃策,每逢戰事,便與孤一起商議軍機,主掌兵務,這兩個都是孤的親近官署,都在宮城內辦公,你願意去哪個?”


    龐統思慮片刻。


    “臣願意去參謀台。”


    “你更喜歡兵事?”


    郭鵬詢問道:“孤以為,你會去內閣,和諸葛孔明在一起仕官,他先入內閣,也好讓他照顧照顧你。”


    “臣昔年多讀兵書,喜讀兵書,更願意從事軍務,而不是政務,而且,臣與孔明年齡相仿,也不過是同學,並不需要孔明的照顧,臣僥天之幸,能與陛下共用一字,誓要做出一番功績迴報陛下恩德!”


    郭鵬注意到龐統皺了皺眉頭,然後立刻表示自己和諸葛亮沒有那麽好的關係,隻想靠自己,不想靠其他人。


    這隱隱還能聽出一些競爭的意思。


    有趣,更有趣了。


    郭鵬點頭應允,然後下令,將龐統直接征召入參謀台,讓他去做一個實習參謀。


    正好大戰進行之中,這邊入職,那邊就可以熟悉戰事,運氣好,說不定能趕上下一波實習參謀到軍隊裏實地考察。


    除了龐統以外,郭鵬沒有召見其他的荊州人了,就這樣過了三天。


    第四天一早,皇宮裏來了禮部官員和宦官,為劉琮等人講解獻降禮儀和各種要點,並且讓劉琮等人換上囚犯的衣服,自縛起來向郭鵬投降。


    這不是侮辱,而是禮儀過程。


    等儀式結束以後,郭鵬再派人為他們鬆綁,賞給他們衣物,讓他們穿上,算是寬恕他們的罪過,接納他們。


    劉琮老老實實的照做,那些跟隨而來的荊州臣子也換上了罪人穿著的衣服,一起跟隨劉琮去投降,然後等著郭鵬裝模作樣的寬恕。


    禮儀在中午之前開始,劉琮等人被帶去了皇宮內,在奉天殿外齊齊跪下,獻上降表,向奉天殿內的郭鵬真誠的投降。


    郭鵬接下了劉琮等人的降表,派人為劉琮解開捆綁,並且準許劉琮等人上殿麵見自己,且跪拜謝恩。


    直到這時,郭鵬和劉琮才算是第一次見麵,而這第一次見麵就是如此的富有戲劇性色彩。


    獻降儀式很隆重,出席的魏臣魏將有很多,從奉天殿之內一直排到了奉天殿之外,劉琮等人身著囚犯的衣物,被這些魏臣魏將們用看雜耍的眼神看著,心中的感覺十分複雜。


    這一次不僅是劉琮被要求這樣做,那些一起投降的降臣們也被要求這樣做,蒯良傅巽等人,王威和蘇飛等人,也被要求這樣做,絕對的是一視同仁,沒有任何歧視的意思。


    有些人完全不曾想到郭鵬也會這樣要求他們,所以頗有些手足無錯,頭也深深的低下,生怕被人看清楚自己的臉。


    蔡夫人因為劉琮的請求而沒有遭到這樣的待遇,但是也跟著跪下投降,劉琦算是最無辜的一個,什麽都沒做,就被帶著一起自縛下跪投降了。


    奉天殿外,他們跪了一片,齊齊向大魏天子表達自己的後悔和痛苦,希望得到大魏天子的寬恕,寬恕他們的罪過。


    郭鵬高高坐在上首,實現所及處,隻能隱隱約約看到那些想要投降的人,他的心中滿是愉悅,充滿了高高在上的愉悅感,和手握生殺大權的快意之感,這種感覺,正是他奮鬥多年的所得。


    禮部尚書崔琰主持了這套投降的全過程,並且宣讀了劉琮的降表,又麵對劉琮等人宣布了郭鵬給他們的詔書。


    郭鵬原諒他們的罪過,看在他們主動投降的份上允許他們的投降,並且授予職位、官位。


    然後尚書令程昱、禦史大夫郭鴻,參謀令戲忠,內閣首輔曹操四人一起上前,代表郭鵬,為荊州眾降臣解開捆綁。


    然後內廷宦官們上前,將他們身上穿著的囚服脫下來,扔掉,並且放火燒掉,以示對過往的訣別,以及對未來的展望,代表皇帝賞賜給他們衣物,讓他們穿上,迎接嶄新的未來。


    這一套流程也是很標準的流程,充滿了儀式感,也充滿了勝利者對失敗者的予取予奪。


    劉琮心驚膽戰的聽說郭鵬封他為歸義侯,食邑兩千戶,並且在洛陽賜宅邸以居住並且奉養嫡母蔡氏的時候,才稍稍放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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