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承彥的這個問題就問的很深入,諸葛亮也清楚這兩者名分上的不同。


    並且也隱隱能猜測到做魏官和做漢官在前途上有什麽不同。


    “小婿知道,兄長也是魏官,不是漢官,魏公是魏國國君,以論才大典這樣的方式選魏官,自然沒有人可以非議。”


    諸葛亮如此迴複。


    “嗯,知道就好,那你可知道魏官和漢官之間的區別在什麽地方?”


    黃承彥看著諸葛亮。


    “魏官效忠於魏公,漢官則不然。”


    諸葛亮尋思了一番,小心翼翼地迴答。


    “那你可知道現在做魏官和現在做漢官有什麽區別?”


    黃承彥再問。


    諸葛亮沉默了一會兒,抿了抿嘴唇,低聲道:“丈人的意思是,魏官比漢官更有前途?”


    黃承彥嘴角微微勾起,沒有正麵迴答這個問題。


    “先帝崩於弘農已經一年有餘了,魏公忙於征戰四方,沒有來得及立新帝,眼下魏公結束大戰,這立天子的事情,怕是要提上日程了,而就在這時,卻又要召開論才大典選拔魏官,這裏頭的意思,你可明白?”


    諸葛亮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還請丈人解惑。”


    “孔明,你心裏其實是明白的,這個事情,我就不和你說了,你自己慢慢想,你會清楚的。”


    黃承彥搖了搖頭,覺得自己把話說到這裏,諸葛亮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隨後,黃承彥不顧諸葛亮的疑惑,又和他說起了另外的事情。


    “你長期生活在荊州,對於很多從政以後才會知道的事情不甚了解,你兄長年齡也不大,有些事情我不告訴你,你兄長未必也清楚。”


    黃承彥拉著諸葛亮的手,讓自己的女婿和自己一起坐下,緩緩給諸葛亮傳授一些珍貴的人生經驗。


    “你可知道魏公麾下,如今最受到寵幸,且地位最高權柄最大的一群人,是什麽出身?”


    “不知。”


    諸葛亮搖了搖頭。


    黃承彥緩緩道:“都是當年魏公還是上穀郡太守的時候跟隨他的一群人,有文士,也有武將,魏公最早是跟隨先太尉盧公起兵討伐黃巾賊,之後自己獨立帶兵就任護烏丸中郎將,有了最早追隨他的人。


    當時那些人都是魏公的親族,魏公是潁川籍貫,但是生長在沛國譙縣,與沛國譙縣當地的豪強曹氏夏侯氏交好,魏公的正妻就是曹氏女,最早追隨魏公征戰的曹氏和夏侯氏的族人現在都在魏公麾下身居高位。


    將軍曹仁曹洪和夏侯淵,魏國相曹操,汝南太守夏侯惇,他們都是魏公的親信之臣,還有文吏,人數較少,潁川郭氏本家的人,還有江東人顧雍,徐州人糜竺,譙縣人棗祗,他們都是最早跟隨魏公的人。


    這些人都已經是位高權重之元老,各自有各自的勢力,不是你可以觸摸到的,你並非最早跟隨魏公的人,所以去到魏公麾下,最重要的就是找對門路,對於你而言,所謂的門路,就是找對自己的籍貫所在地的一群人。”


    諸葛亮邊聽邊點頭,聽到最後,詢問道:“所以,小婿所需要找尋的門路,就是徐州人?”


    “對,你是徐州琅琊郡人,你自己也明白你在荊州為何連個孝廉都舉不了,就是因為你不是荊州本地人,但是若你去了魏公麾下,便沒有這樣的煩惱了,魏公麾下各地的高人都有。”


    黃承彥點了點頭,緩緩道:“除卻最早跟隨魏公的那一群人之外,之後所跟隨的人若要確保自身的地位和權勢,最有效的行為,就是與出身相同籍貫的人抱在一起,結成鄉黨,以為官場上的援助。


    需知官場險惡,獨木難支,沒有鄉黨的幫助,絕對不能成事,尤其是在魏公麾下,各州士人武將都互有認同,你若要進入魏公麾下,也需要如此,才能站穩腳跟,而現如今,魏公麾下地位最高權勢最大的徐州人,當是糜竺。”


    “青州刺史,糜竺子仲。”


    諸葛亮輕聲道。


    “對,青州刺史,糜竺子仲。”


    黃承彥笑道:“此人也是最早跟隨魏公的人之一,依靠自己在徐州的家業和商路,為魏公販賣北地戰馬至淮南和江南,獲利頗豐,其所獲巨資皆供給魏公養兵養民之用。


    魏公有感他的功勞,於是納其妹為正妻之下的第一妾侍,以為貴妾,將其從縣令提拔到了郡守,又將早年間魏公親自擔任的青州刺史一職與他,可謂是榮寵之至。”


    “原來如此。”


    諸葛亮點了點頭:“徐州人投效於魏公麾下的時間很短,所以地位普遍不高,唯有糜使君早早投效了魏公,所以糜使君就是魏公麾下權勢最大的徐州人。”


    “沒錯,不僅如此,糜子仲還是魏公的親眷,備受信賴。”


    黃承彥嚴肅道:“糜子仲雖然出身商賈,但是既然成為魏公親眷,地位超然,且有元從之功,未來前途不可限量,若抓住機遇,由商人家族轉為士人家族也不是不可能。”


    諸葛亮深吸了一口氣,算是大概弄明白了一些事情。


    “除此之外,也有徐州名士張昭張紘等人加入魏公麾下,為魏公辦事,但是時日尚短,權勢不顯,他們也紛紛和糜子仲交好,你和你兄長都是徐州人,記得一定要和徐州人多親近。”


    黃承彥將自己的人生經驗傳授給了諸葛亮,諸葛亮感慨不已,不過雖然心裏明白,還是有些不舒服。


    “自古以來,官員結黨就不是正道,丈人為何以此教我?”


    “帝王不喜,可為臣者為了保全身家性命,這也是無奈之舉。”


    黃承彥搖了搖頭:“你不結黨,可萬一你有了政敵,並且你的政敵結黨,你的政敵糾集他的同黨來攻擊你,你隻有孤身一人,又當如何保全自己?”


    諸葛亮不知道該怎麽說。


    “官場上的事情,沒有那麽多正道邪道之說,你現在還不理解,但是等你以後真的為官,你就會知道這是為什麽了,孔明啊,凡事多問問你兄長,你兄長比你年長,見識的也比你多,千萬不要自作主張。”


    黃承彥拍了拍諸葛亮的手背:“這天下大勢日趨明朗,北地士人返鄉已成定局,你叔父在荊州所做的一切,怕是算不得數了,但是這不是你叔父的問題,隻是這世道變得太快,讓所有人都反應不及。”


    諸葛亮又沉默了,想起諸葛玄嘔心瀝血戰戰兢兢的鑽營,心裏非常不好受。


    “但是如果你能在魏公麾下做出一番事業,想來,也不會辜負你叔父的一片苦心。”


    黃承彥歎了口氣:“天下大勢,盡在魏公之手,這是無可逆轉的局麵了,你隻需要攀上這最後的一道階梯,就能撥雲見日,看到希望了。”


    黃承彥把手指向了北邊,諸葛亮也順著黃承彥的指引向北望去,似乎能看到屬於自己的無限美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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