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王朝的崩潰和瓦解都要有一個過程,這個過程或許快或許慢,而在此之前,社會各個階層所積蓄下來的不滿一定已經到了一個臨界點。


    然後就爆發了。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主公,立以為,漢室傾頹隻在旦夕之間,天下有和立一樣想法的人數不勝數,有和主公一樣想法的人,也數不勝數。”


    程立咧嘴笑道:“亂世爭雄,當不擇手段,兵不強,馬不壯,心不狠,手不辣之人,無法成事,主公深諳此道,立甚是欣喜,立隻願為主公分憂,助主公大展宏圖。”


    郭鵬下了床,走到程立身前坐下,近距離看著程立的臉。


    “仲德敢與我這大逆不道的漢賊走一遭人間至難之道嗎?哪怕事敗之後身敗名裂遺臭萬年?”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程立雙手抱拳向郭鵬行禮:“大丈夫不得流芳百世,便遺臭萬年罷!”


    “哈哈哈哈哈!”


    郭鵬開懷大笑,握緊了程立的手:“今日才知道仲德待我之心,仲德,從今往後,你不負我,我不負你。”


    “立此身獻給主公,但憑主公驅使。”


    接著程立又說道:“主公既然願意對立坦誠,立也就不忌諱了,主公,今後再有這種事情,請務必交給立來辦,主公隻需吩咐一聲便可。”


    “為何?”


    郭鵬知道程立所說的是自己害死劉備的髒事。


    “主公要讓天下人看到的,是光明正大的主公,為此,主公就不能親自去做暗地裏的事情,暗地裏的事情做久了,會影響到主公的雄心壯誌,這種事情,應該讓立來代勞。”


    郭鵬頓時感覺程立說的很有道理。


    暗地裏的事情做久了,人是真的會變的。


    自己要偽裝給外人看的是一個光芒萬丈的形象,這光芒之下的陰影,應當有人代勞,而不能自己親手去做。


    程立,是絕佳的人選。


    “仲德之心,我知道了,劉備來了以後,我在安排給劉備統領的部隊裏安插了十個我從家鄉帶起來的親兵,他們的家人都在我家莊園裏,絕對可靠,我本來是想用他們監視劉備的一舉一動。


    不過這一次我決定殺死劉備,就給他們做了安排,讓他們趁著公孫伯圭和烏丸人起衝突的時候,率先放箭射殺烏丸人,激怒烏丸人,然後趁著亂戰之際箭殺劉備,今後,這些人我也交給仲德了。”


    程立點頭。


    “主公托付,立必竭盡全力,不過主公此番也是兵行險招啊,主公想要得到關張二人,這亂箭可不長眼。”


    郭鵬搖了搖頭。


    “仲德想錯了,關張勇猛,也隻是勇猛,成不了大事,隻有劉備能成大事,關張能活著,純粹是運氣,隻要劉備能死,區區關張又如何,他們全都死在那裏也都一樣,效果可能還更好一些。”


    程立一愣,便感歎道:“莫不是天意?”


    “誰知道呢?”


    郭鵬和程立一起笑了出來。


    “不過,主公,主公有雄心,這是好事,但是眼下天下將亂未亂,還不是主公一飛衝天之時,自古以來第一個造反起事的人,都隻是在為後來人開路而已,願主公明察。”


    程立的意思郭鵬自然明白。


    “仲德的意思,我明白,放心好了仲德,我會繼續為大漢而戰,直到天下人都希望我為自己而戰的那一天為止。”


    程立雙目閃爍著激動的神色。


    “主公真乃雄主也!”


    “雄主算不上,隻是比他人更能忍耐罷了,這也不是什麽厲害的本領,不過是太多人的優勢比我大,我不得不忍耐罷了。”


    程立不讚同郭鵬的話。


    “主公,謀大業不能一帆風順,若不能忍耐,不能經受挫折,則必將傾覆,再無翻身之日,主公能忍耐,已經超過旁人太多太多了。”


    郭鵬沉默了一會兒。


    “是啊。”


    他發出了如此這樣的感歎。


    小時候還好,到了雒陽之後,才是真正考驗忍耐力的時候,那段受人白眼不得不忍耐的經曆,郭鵬可絕對不會忘記。


    過了一會兒,程立又說道:“對了主公,關於主公所擔憂的丘力居有反心的事情,立已經查出了一些端倪。”


    “哦?速速說來。”


    原來,通過一些結交的客商,比如經由劉備介紹認識的蘇雙和張世平這等馬商,程立得知了一些重要的線索。


    “你是說,那個烏丸首領喝醉酒之後告訴蘇雙和張世平他們要做大事?”


    “是的,蘇雙和張世平感覺此事不對勁,我們一問,他們就來匯報,除此之外,還有客商說看到烏丸人在收集兵器,在準備口糧,還有馬匹的食物,這分明是要作戰啊!”


    程立壓低了喉嚨對郭鵬說道:“主公的猜測可能並沒有錯,烏丸人,要反。”


    “為何而反呢?反,總需要一個理由吧?”


    郭鵬看向了程立。


    程立開口道:“主公可還記得之前宗使君來聚會的時候,對主公說起的漁陽人張舉和張純?”


    “記得。”


    郭鵬點了點頭:“這兩人向張溫自薦為將,想要帶領家兵參與涼州之戰,被張溫拒絕,所以口不擇言的痛罵張溫的事情。”


    “宗使君說過,張家在漁陽的地麵上有很大的勢力,這兩人分別做過泰山太守和中山相,家財萬貫,很有些本事。


    據立探知的情報稱,此二人近一年內多方收購糧食和馬匹,多次和丘力居會晤,近兩個月,就我們所知道的,就有七次會晤,尋常客商也有和丘力居接觸的,但是他們接觸的次數太多了,他們到底要做什麽?”


    程立麵色緊張:“我們無法得知更多的事情,但是聯係前後所發生的事情來看,丘力居和此二人一定在謀劃些什麽。”


    “看到西北羌亂愈演愈烈,有些人的心裏不安分了,想著幽州地處偏遠,怕是起了割據一方的心思了。”


    郭鵬冷著臉說道:“丘力居要是和張舉張純聯手的話,恐怕真的可以做到些什麽,而他們的阻礙,就是我還有宗使君,尤其是我,我率領的騎兵十分精銳,張舉張純若要作亂,不可能不顧及我。”


    “的確如此,主公若率軍出征在外,他們就更放心了,主公若在,他們或許還會思慮一二。”


    “的確是這樣,不過……”


    郭鵬忽然頓住,眼睛轉了轉,沉默了。


    “丘力居不甘受我驅使,起了異心,主公,丘力居此人,斷不可留!他們造反作亂之前,一定有所準備,主公以為,我等當如何行動?”


    程立期待的看著郭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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