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曆十七年四月十五日,南中韓國,新鄭碼頭。


    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來的快去的也快,已經在南中好幾年的大漢百姓,已經適應了這片土地上說變臉就變臉的天氣,一般農田附近都有一個小亭子躲雨,要是沒有亭子,農戶也會提前帶好雨衣鬥笠,當雨來的時候穿上躲避一番,雨停歇之後再繼續做事。


    雨過天晴,萬裏無雲,碼頭近海隱隱約約的出現了幾艘帆船,看到這場景的百姓有些激動起來了。


    在這片與世隔絕的國度當中,老子設想當中那種雞犬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的社會,在這片土地上可以說是實現。


    但這樣的社會環境卻沒有眾人想象的那樣美好,反而是從上到下有幾分沉悶,尤其是韓國的貴族,他們本來就是大漢的上層,而來到這片蠻荒的土地上,即便是他們最多生活的比野人的部落首領好一點,什麽娛樂設施都沒有,他們的生活甚至比不上大漢的普通市民。


    大漢的農戶還能適應這種生活,但這些貴族卻非常艱難。在這種情況下,海外的船隊就是他們獲取信息的來源。


    一個時辰後,五艘海船緩緩的靠上岸。而後一個個神情萎靡的大漢百姓下船,很多人甚至還沒適應從顛簸的大海到平穩的大陸,直接趴在碼頭邊上嘔吐。


    這時候一隊隊穿著白衣的大夫出現道:“把這些身體不舒適的百姓搬到醫館去,其他人先去洗漱消毒一番,可不要感染了疫症。”


    四周的工作人員聽了大夫的話,分門別類的把這些移民帶走,神經萎靡的去看病,狀態良好的則帶他們去洗漱。韓國已經建國六年,已經有一套完備的衛生係統和防疫係統,小小的韓國有上百位大夫和護理人員。


    在南中的諸侯國,最重視的就是防疫問題,因為這稍不留神,真會要人命的,韓國建國以來的這幾年,因為各種疫病死去的百姓多達上千人。


    所以南中各國,非常重視各種衛生習慣和設施,在這片地區最先修的就是廁所,各種排水溝汙水渠也修得非常深非常大,對各種不文明的處罰也非常重,隨地亂丟垃圾要服三天徭役,隨地大小便要服十五天徭役。


    因為有太多地區需要開發了,所以南中的諸侯國,普遍以徭役代替處罰。隻要砍了幾天木頭的人就很少亂丟垃圾,隨地大小便了,以生活習慣而言,南中諸侯的百姓普遍比大漢的百姓要更加文明。


    胡亥從船上走出來,他驚訝的發現不遠處,居然是韓國公子張不疑來迎接他們。


    “真該死,居然讓韓公子來迎接我等。”


    張不疑道:“南中沒什麽事情,本公子也想向趙君打聽一下大漢發生的事情,家父情況如何?”


    胡亥道:“張丞相依舊在教書育人,經常在報刊上發表文章,在學問一道,大漢其他宗師可謂是望塵莫及。”


    張不疑聽說自己父親過得這麽好,內心居然有一絲埋怨。


    當初張良從丞相之位退下來之後,天子答應了他可以重建韓國,結果張良直接把這個任務丟給了他的大兒子張不疑。


    在韓國還沒有一寸土地的時候,直接就任命他為公子,而後他就帶著自己的叔伯親朋好友,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重建韓國。


    當時大漢朝的政治氛圍,也是宣傳對外開拓,並告訴張不疑這些青年,播撒文明的火種是大漢的朝朝天命,而這個任務就肩負在他們這代青年人手中。要他們以太公為榜樣開拓四方。


    所以張不疑得到父親的任命還是極其激動,他那個時候還是大漢的學生,校園的氛圍是比較純粹,他們對自己身上的使命毫不懷疑,現在父親交給他這個重任,他自然要完成好。


    但他沒想到開拓的任務會如此艱辛,在他幻想當中,隻要自己帶人在囊中這片荒野當中開,城池就會冒出來,四周的土地會就會被開墾出來,快速的長滿各種莊稼,沒幾年時間,南中就會變的和大漢內地一樣成為沃土,他會聞名天下,成為大漢所有青年的榜樣,而後功成名就,像太公一樣記載在青史當中。


    但現實卻是他這幾年一直在泥土裏打滾,甚至幾次水土不服,全靠著年輕力壯扛了過去,南中的雨太多太大,這片土地也太蠻荒,更重要的是當地的野人居然連地都不會種,他努力拚搏了5年時間,這個新韓國不過有三座城邑,幾十座村莊,人口加起來沒超過10萬,其中九成都是南中的野人。


    5年的實踐下來,他終於明白太公為什麽能名留青史,墾荒真不是人幹的事情,雖然他已經有吃苦的準備,但南中惡劣的環境比他想象當中的還要苦10倍。


    蠻荒之地的東夷,居然在太公和他的後代的開拓,變成了以富裕聞名天下的齊國,太公不留名青史誰名留青史。


    而他父親,名義上是韓國國公,但隻在前年來過這片土地一趟,居住了不到半年時間就迴去了。還說韓國就是他給自己留下的封國,未來是什麽樣子,就靠他自己拚搏。


    張不疑接無語。


    而後胡亥又對張不疑說了博覽會的事情,最後讓手下提著兩箱書籍道:“這是大漢這一年各大月報的期刊新聞,諸子百家各大宗師的文章都在其中。”


    張不疑激動道:“多謝趙君了。”看一些大漢的書籍月報,已經是張不疑為數不多的精神食糧。


    當年他也算是調皮搗蛋的學生,隻要看書就頭暈頭痛。夫子都說他朽木不可雕,將來肯定隻能做紈絝子弟,並為張家的未來感到堪憂。


    結果來到南中的這幾年,他養成了手不釋卷的良好習慣,南中的上千卷書籍都被他翻爛了,南中這無聊的環境,硬生生的把他逼成了一個飽學之士。


    這時候張不疑伯父張忠咳嗽一聲,示意他們不要聊私人的事情了。


    張不疑這才反應過來道:“不知道趙君這是帶來多少移民,多少貨?”


    胡亥道:“移民1100人,都是我大漢的百姓。”


    “嗯!”


    “每個都是耕作的老手,還有不少懂木匠活,石匠活。”胡亥馬上補充道。


    這些年大漢不斷往南洋分封諸侯,甚至把不少大漢內地的封地貴族轉化成為南洋的諸侯,現在南陽已經有大大小小五十個諸侯國。


    而這些諸侯國最缺乏的就是人手,一來南洋本土就沒多少人,二來南洋也沒多少文明,本地人隻會打獵,連種地都不會。


    所以大漢的農戶來到這片土地都能算是人才,南洋各大諸侯國,缺鐵匠,缺木匠,缺石匠,缺農戶,可以說是什麽都缺。


    而大漢朝廷的移民需要分給天下幾百個諸侯國,即便大漢每年要向外移民幾十萬,但真能分到南洋的,也不過區區幾萬人,再細分到各個諸侯國,他們每年隻能得到幾百移民,偶爾出現上千移民都算是多的了。


    但這點移民對一個諸侯國來說就太少了,南洋雖然也有不少野人,但他們需要在漢民的教導下才能做事情,所以各大諸侯國人口缺失的情況非常嚴重。


    活人不能給尿憋死,大漢的諸侯國為了給自己的治下多弄一些人,那是想盡了各種辦法。


    遼東諸侯,突出本地土地肥沃,插根筷子能發芽,種植糧食產能高,把糧食畫的跟樹一樣高,豬畫的和牛一樣,南中郊外的野雞畫的和養殖場的一樣密集,遼河的黑魚像路上的石頭一樣密集,甚至還畫了一幅人踏著魚頭渡遼河的畫,什麽棒打麅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飯鍋,怎麽誇張怎麽來,很是吸引一大批農戶去耕種,尤其是遼東,看上去遙遠,但走海路卻隻有幾百裏,在整個大漢除了黔中,遼東是大漢所有諸侯國當中距離大漢本土最近,在這樣誇張的宣傳下,每年都有十幾萬漢人農家去遼東墾荒。


    西域諸侯突出地廣人稀,物產富饒,隻要去了就可以分幾百畝土地,礦區當中還有撿不完的瑪瑙和玉石,加上西域每年都有商隊來長安城,這些商隊迴去的時候不但帶走了大漢的絲綢,還經常帶走大漢的冒險家,每年都有幾萬漢民去西域闖蕩。


    而南洋諸侯,隻能突出自己的地盤上香料多,檀木多,而且為了增加人口,南洋各大諸侯國給來此的船隊,一個幾乎永久性的生意,每運輸一個大漢百姓來他們的諸侯國,他們願意給這些船隊的東家一人付5000錢。


    而金錢也是最好的商業潤滑劑,本來大漢的這些船長們,還非常苦惱,南洋的這些諸侯國,國小民貧,需要的貨物是極其有限的,連船倉的三分之一都裝不滿,大量的空倉就這樣白白浪費。


    這是很讓這些船長心痛的事情,海貿的風險一直是大漢各行各業最高的,即便是號稱流血黑金的煤炭行業,都沒有他們這些水手的死亡率高。


    他們這是在拿命賺錢,結果就空了這麽多倉,這哪裏是空倉,這就是在浪費他們的性命。


    他們隻能在返迴的途中多裝滿香料檀木,增加自己缺失的利潤。


    但五年前,從呂宋國主向他們這些船長保證,每運輸一個青壯來他呂宋國,他就付5000錢作為報酬。


    這事轟動了整個南洋地區,大漢的船長們更是激動的熱淚盈眶,他們空置的倉位終於有用。


    當年民間的船隊就幫助呂宋國運送了三萬青年,陳勝這些年因為挖礦石賺的錢,出去了小半,但效果也是極其顯著的。


    這些新的移民幫助呂宋國開墾土地,建設窯廠礦場,成為煉銅廠的工匠,極大的加快了呂宋國的發展。


    有這麽好的例子,南洋各大諸侯國自然是有樣學樣,他們按照各大諸侯國距離大漢的距離,紛紛拿出3000~5000不等錢,作為這些船長,幫助他們招攬移民的費用。


    南陽的各大諸侯並不缺錢,他們普遍在南陽建設了經濟作物園,種植的香料棕櫚樹,而現在這些經濟作物園進入了豐收的時候,每年都有大量的香料和棕櫚油,從南洋的諸侯國運輸到大漢,為這些諸侯賺取了豐厚的利潤。


    這些南洋諸侯不缺錢,缺的是幫他們賺錢的人,現在用5000錢換一個有技術的青壯勞動力,而且還是自己人,這些諸侯當然樂意。


    沒多久,整個大漢民間的團隊到處在幫南洋的這些諸侯運輸人口,他們一年的運載量超過了10萬人,從那些南洋諸侯手中賺取了5億錢,這直接開辟了一個新的行業,同時也為南陽的發展提供了充足優質的勞動人口,還為大漢朝廷解決了移民困難,做到了一舉三得。


    大漢朝廷知道這件事情,居然還有這種節省朝廷移民支出的好事情,丞相蕭何當即下命令,讓地方上郡守,配合這些船長幫助朝廷移民。


    當然很快也出現一些投機取巧的事情,大漢的農戶普遍富裕,要不是家裏人口太多,實在太貧困了,一般不會來南洋,尤其是船長們靠近的沿海地區,都是大漢比較富裕的地方,這更加讓他們難以招攬移民。


    於是他們開始招攬百越之地的移民,把這些百越人紋身洗掉,簡單的給他們教導了大漢的常識,給他們編一個身份就冒充漢民,移民到南洋的諸侯國當中。


    更有甚者,這些船長直接在南越國招攬移民,路程少一半,利潤翻一番,但趙佗的地盤上能有幾個漢人,他自己都寶貴的要死,這些船長隻能弄一些當地的部落民眾充數。


    但這種事情終究是紙包不住火的,百越之地的文明程度隻比南洋這些野人強一個等級,他們種地的水平依舊不咋地,隻要分田給他們種地,沒多久就會露餡。


    偏偏這些船長還信誓旦旦的說,越人也是大漢之民,可是天子承認的,他們可沒有違反規定。


    這些投機取巧的船長不做人,他們一方麵向這些諸侯收錢,又一方麵又向這些百越部眾收錢,告訴他們要帶他們去大漢享福,結果這些想享福的人,一個個來到比自己家鄉還要蠻荒的地方,這引起的動亂是可想而知的,這些人本來就不是各大諸侯國需要的人才,因為被騙了,反而成為了不安定份子。


    但好在大漢的這些諸侯也不是吃素,他們都是戰場殺出來的,這些船長敢欺騙他們,他們反擊也是極其淩厲的。


    這些諸侯就集中不滿的百越人,當那些船長再來的時候,讓這個百越人直接刀了這個船長,大家有仇報仇,有怨抱怨。


    很多船長被嚇住了,隻要移民過一次,就再也不敢去那個諸侯國了。


    本來一個好好的移民市場,被弄得混亂無比,血腥無比,各方勢力都大受其害。


    吃一塹長一智,各方勢力相互妥協,南洋各大諸侯國隻能對移民加了一個技術要求,隻會種地的3000,懂木工活的5000,懂打鐵的上萬錢。那些船長要是敢欺騙百姓來南洋,他們就上報朝廷,直接讓朝廷抓人。


    這些船長受過血的教訓,終於不敢肆無忌憚的欺瞞大漢諸侯,混亂許久的移民市場,終於開始穩定起來。


    所以張不疑才不滿胡亥說漢人,在大漢的國土上,誰不是漢人。


    移民大概能給胡亥帶來600萬錢的收入,胡亥的船隊還帶了上萬件鐵器價值五百萬錢,五百匹絲綢,五百匹布,九千匹麻布,價值千萬錢,還有各種瓷器及大漢其他的工業產品,這些零零散散的工業品,勉強值上百萬,胡亥五艘船隊的貨物,總價值價值超過了1700萬錢,這其中的利潤就超過了800萬,就這還是胡亥看著張不疑的身份,給他減免了三成,畢竟它的飛亥錢莊還要在韓國經營。


    他賣貨隻是順帶的行為,當然從這也可以看出海貿的利潤,即便經過了多年的擴張,利潤依舊接近一倍。


    而張不疑也是用韓國當地的特產付款,香料一千石值六百萬錢,棕櫚油五千石值四百萬錢,檀木五百根值千萬。


    這一趟交易下來胡亥反而要付張不疑300萬錢,當然張不疑也沒要這筆錢而是記賬,讓胡亥下次多帶一些貨物來抵償。


    胡亥道:“公子,以後棕櫚油的價格再是800錢一石,某可能不要了。”


    “為什麽?這個是油料,賣到大漢一石2000錢都有人要,本公子已經讓你賺兩倍多了,你居然還不滿足。”張不疑有點不滿的看向胡亥,覺得他太貪婪了。


    胡亥道:“這些年農戶大肆種大豆肥地,大漢豆油的數量急劇攀升,今年的價格又跌了一成,大漢隻有沿海少數幾個郡縣有用棕櫚油當食用油的習慣,其實大部分還是當燈油來使用,但今年朝廷弄出一種叫煤油的東西,這玩意兒生產的成本一石百錢,這極大衝擊了大漢的燈油,棕櫚油要是還不降價的話,做食用油沒人吃,做燈油又太貴,某如果還繼續運輸的話,運到大漢本土都會虧本。”


    “啊!”張不疑聽到這話有點傻眼了,這棕櫚樹田,他們提前好幾年時間種植才能出果實,總共才收了兩趟果實,價格就要下降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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