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八年,七月十五日,漠南,平虜堡


    天如穹廬,籠罩四野,炎炎夏日讓牧草生長的非常茂盛。


    平虜堡軍營當中時不時有騎兵在草原上進行騎兵演練。一部分騎兵用匈奴人的戰法,一部分騎兵用大漢的騎兵戰術,在雙方軍官的指揮下,兩支騎兵不斷變化陣型。


    “嗚嗚嗚!”牛角號吹響。


    代表今日騎兵演練的結束,士兵們紛紛控製戰馬,減慢速度,解開自己頭頂的鐵盔,用自己的水袋先澆了自己一頭降溫,而後再大口飲用。


    這個時候漢軍騎兵屯長李瑋罵道:“說了多少次,這種壞習慣要改掉,大漠的水可能被匈奴人汙染,你們身上皮袋內的涼白開可能就是你們的救命水,在這裏能浪費,去了大漠你們還能浪費嗎。”


    被屯長責罵一頓之後,這些士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再也不敢這樣肆無忌憚的浪費水資源。


    是的,現在匈奴人就開始堅壁清野,時不時跑在漠南丟一頭死羊或者死牛,從上遊汙染水源。所以漠北軍現在就開始抓飲水的衛生。


    平虜堡是有喝涼白開的習慣的。


    這個習慣最開始是漢軍帶到平虜堡,但普通的牧民百姓卻沒有這種習慣,畢竟大漠那種環境根本沒有多少燃料,平時做飯都是用牛糞,哪裏有燃料去燒涼白開。


    後麵歐陽詢來到平虜堡到夫子之後,最開始在小聲當中推廣涼白開,並且為了讓牧民和百姓重視,歐陽詢專門帶來一台顯微鏡,而後有事沒事請學生家長看生水當中的寄生蟲,微生物,而隻要看過一次這樣畫麵的,想到自己喝下的水中有如此多的小蟲,就沒有不害怕的。


    正好平城發現煤礦,運輸到平虜堡價格也不算高,蜂窩煤開始在平虜堡普及,低廉的燃料,低價的鐵水壺,加上當地快速富裕百姓,涼白開開始在平虜堡普及。


    這個時候一個粗狂的士兵問道:“屯長,我們什麽時候進攻匈奴人?”


    “快了,等都督迴來,我們可能就要出戰了。”


    士兵激動道:“某定要殺了邪惡的冒頓,讓匈奴的牧民迴歸大漢,成為天子最忠心的仆人。”


    這名士兵叫趙忠,他有一張飽經風沙吹打的圓臉,臉上還有幾道刀痕,他曾經是一個匈奴人的所騎兵。


    趙忠出生在大漠的一個無名草場當中,父母也不是貴族,一生和絕大多數普通匈奴人一樣,小時候放牧,長大跟著部落首領征戰,在他成長的時間當中,他父親跟著首領戰死,他母親死於一場白災,像他這樣的經曆,就是普通匈奴人的一生。


    死亡對匈奴人來說是幾乎是日常生活,在大漠每個人都要與天爭命,他掙紮的生活到成年成為一個匈奴人騎兵。


    在他青年的那段時間,匈奴人運氣極好,中原混戰,讓他們生存壓力減少,他們也趁機掠奪了不少錢糧,趙忠就是在那幾年,娶了婆娘,生了小孩。


    但很快他的好日子就結束了,中原的戰亂結束,而他們劫掠大漢的行為,引起了大漢天子的震怒,大漢天子帶領幾十萬大軍北伐匈奴,他們被打的大敗,損失了好幾萬青壯,連漠南最豐盛的草場都被占了。


    這對匈奴來說是不可承受之重,當年的冬季,他的老婆孩子都餓死在風雪當中,他好不容易建立的家就這樣毀滅。


    趙忠對妻子的死亡極其傷心,但就在這個時候漢人殺進漠南,把趙忠連同他們的部落俘虜了。


    他本以為自己死定了。


    卻沒有想到,這卻成為了他時來運轉的時候,他來到平虜堡,他並沒有被殺,也沒有被當成奴隸。


    有漢人的夫子告訴他們,漢匈本是血脈兄弟,雙方不應該交戰,隻要雙方交易貨物就可以生活的很好。


    但邪惡的冒頓匈奴人貴族為了自己的權利,為了自己的地位,為了欺壓和剝削匈奴人,生生的把我們兄弟之族變成仇敵,以冒頓為首的匈奴人貴族才是漢匈兩族真正的敵人。匈奴的牧民要和大漢聯合起來,一起推翻邪惡的匈奴貴族。


    當時漢人夫子這樣上課,趙忠也假裝對冒頓的仇恨。牧民的一生都在學習如何保命,這樣的事情他太精通。


    很快都督就放了自己,還慷慨的給了自己一棟房屋,1萬畝肥沃的草場,通過漠南商社的關係借貸自己幾十隻羊,5頭牛2匹戰馬。


    當趙忠看到屬於自己的草場,自己的羊群(雖然小一點還要還債),他慟哭流涕,這是他第1次擁有屬於自己的財產,冒頓單於都沒有做到的事情,漢人卻做到了。他原本的三觀徹底破滅了。


    原來夫子講的是真的,我們匈奴人也是天子的子民,大漢天子比冒頓單於好太多了,他從來沒有擁有過如此多的財富。


    該死的冒頓,要不是他阻止,天子早打進沙漠,我早就有牧場跟羊群了,我的妻兒就不會被餓死了,也就是從這天開始,他無比痛恨匈奴的貴族,並且把冒頓當成自己最大的仇人。


    接下來幾年時間,趙忠在漢吏的指點下,學會了建設青儲窯,學會了用圈養的方式放牧,在夫子的指導下學會了如何和奸商討價還價,爭取自己的利益。


    幾年時間,他從家徒四壁,到糧倉堆滿的大漢來的糧食,他的羊群增加了5倍,他在去年重新撿了一個老婆(從匈奴人逃過來的),建立了新的家庭,過上男牧女織的生活。


    今年他又有一個兒子,長的白白胖胖,有了大漢的房屋和火炕,家裏堆滿了糧食,他有上百牛羊,現在他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妻兒會餓死了。


    漢匈兩地生活的強烈對比,讓他成為忠誠的漢皇派,成為漢人可以生活的如此好,就是冒頓為首的匈奴人貴族想要阻止他們過上好日子。


    他現在把父母死亡,妻子死亡的仇恨都記在冒頓他們身上了,當大漢決定北伐大漠的時候,他第一個時間報名參軍,他要為自己的親人報仇。


    而在平虜堡幾乎全是像趙忠這樣的漢皇派,語言的洗腦不值一提,但物資上的洗腦才是真理。


    像趙忠這樣的匈奴漢皇派,士氣更加高漲,他們更加想要去大漠救迴自己的族人,殺了冒頓他們。


    在他們看來,大漠的一切死亡和饑餓都是冒頓這些匈奴貴族帶來的,要不是他們反抗天子的統治,那麽早就過上富裕溫暖的日子。


    而在平虜堡正規軍營不遠處,有個相對雜亂的軍營,這些都是漠南義勇騎兵,他們打算追隨漢軍建功立業。


    平虜堡隻招募5萬漢軍騎兵,讓很多想要為大漢天子效民的牧民極其失望,但他們很快想到自己的方法,他們在鄉裏夫子集結下成為義勇,而後寫血書要報效大漢天子,他們如此舉動讓樊噲也很為難,想了想還是給他們一些糧草和次一等的武器裝備,等大戰開始之後,也算是多一分力量。


    大漢八年,七月十六日。


    韓信帶領雁門郡漢吏來到平虜堡。隨即召集整個漠南都督府高級軍官議事。


    韓信看向自己的副將樊噲道“各部準備的如何?”


    樊噲道:“5萬精騎隨時可以出戰。”


    想了想樊噲問道:“平虜堡的三萬義勇是不是也帶到漠北?”


    韓信搖搖頭道:“去漠北之兵貴精不貴多,多了三萬騎兵,朝廷就要增加近一倍的糧草,漠南都護府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大的消耗。”


    韓信他看酈商道:“這支義勇就交給你了,作為步兵機動兵力的補充。”


    酈商笑道:“有這支騎兵在,匈奴人敢來漠南,末將定讓匈奴人有來無迴。”


    韓信道:“酈太守你的主要任務還是把糧草輜重能夠安全而快速地送到前線,做好這點就是大功一件,至於斬殺多少匈奴人並不是你們主要的任務。


    酈商道:“末將明白,不會耽誤北伐大戰。”


    而後韓信看向朝廷派下來的監軍鄧說,拱手行禮道:“監軍還有什麽要說的。”


    韓信這路人馬,不算義勇擴張到35萬人,而按照漢軍一屯設立一監軍的製度,光監軍就需要近4000人,原有的監軍體係已經難以滿足,漠南都護府。


    這次大漢朝廷短期培訓了兩營禁軍為監軍,讓他們背熟軍規軍律,教導他們如何計算戰功,在很短的時間內培養出一批監軍。


    韓信這路北伐大軍開始組建的時候,鄧說帶著四千多監軍開始組建漠南都護府的監軍係統。


    鄧說道:“爾等奮勇殺敵,你們的功績某和其他監軍會記錄交給天子,隻要能立下大功,朝廷定會不吝惜諸侯之位的賞賜,某可以提前說一下,要是能滅了匈奴,此次天子不但會分封大漠領地,還會分封南洋領地,那可是一個遍地黃金的地方,這樣的機會可不多。”


    “天子聖明!”在場武將歡唿雀躍道。


    即便他們在北方也聽過香料島之名,甚至可以說漠南用香料更多,因為香料和烤肉更配,對大漢的軍官來說,南洋是一個比大漠好十倍的地方,甚至不輸給大漢本土。


    大漢八年,七月十九日。


    韓信帶領5萬騎兵出平虜堡向著漠北殺過去。


    雁門郡太守酈商看到浩浩蕩蕩的軍隊,向著這場前所未有的遠征,暗道,都督一定要勝利。


    “擂戰鼓,給大軍送行!”


    “咚咚咚!”


    戰鼓擂響,氣勢震天撼地,方圓幾十年都可以聽到這激烈的戰鼓聲音。


    韓信聽到戰鼓聲音大吼道:“大漢必勝!”


    他一旁的樊噲也跟著大吼道:“大漢必勝!”


    5萬騎兵也跟著大吼道:“大漢必勝!”


    大漢八年,七月十九日,九原郡。


    漠南軍出戰之後,鎮北將軍季心率五萬鐵騎,殺出河套,飛速殺向婁煩王的領地。


    整個漠南震動,婁煩人麵對大漢龐大的軍隊瑟瑟發抖。


    “漢人帶來多少人馬?”婁煩王看著大漠地圖,急切問道。


    探馬惶恐道:“先鋒騎兵就有5萬,後續還有30萬步兵。”


    其實不同探馬匯報,婁煩王也清楚,漢軍為了這場大戰,準備了半年時間,九原郡的糧草堆積如山,各種戰備物資,堆滿了九原郡各大城池當中,幾十萬漢軍讓九原郡的人口增加了一倍,這些他在戰前已經打探的清清楚楚的。


    隻是他還心懷僥幸,認為漢人不會如此瘋狂,派遣幾十萬大軍殺入大漠。


    但現在看來,大漢皇帝是比始皇帝還要瘋狂的人,他正帶領幾十萬大軍殺入大漠。要不要這麽趕盡殺絕大漠這種隻長草的地方,你們漢人都搶,當年始皇帝都沒有這麽瘋狂。


    婁煩王長子灌雲慌張道:“父親,現在漢人光殺入大漠的軍隊都比我們部眾多兩倍,這仗我們該如何打?”


    其他婁煩部將也是一臉惶恐的看著婁煩王,這些部將當年也和蒙恬交戰過,那一戰他們匈奴被打出了河套之地,匈奴人最好的牧場就這樣失去了,婁煩部因為當年那一戰,部落減少了一半,而現在的情況看上去比當年還要危險。


    畢竟當年是整個匈奴部落麵對大秦的三十萬大軍,而現在卻是他們一個婁煩部麵對35萬漢軍,雙方的兵力差距達到了十幾倍,根本沒得打。


    婁煩王內心雖然也很惶恐,但他明白自己是所有人的主心骨,要是他也慌了,婁煩部就真有可能消失了。


    他大聲道:“安靜,慌慌張張成何體統,派人去向冒頓單於匯報我們這裏的情況,向王庭求援。”


    而後他看向自己的長子灌雲道:“伱去漢軍營地,找一下你叔父,讓他問問季心將軍,這場大戰我婁煩部能不能保持中立,我等本就不是匈奴人。”


    婁煩是一個很特色的種族,他們一半人放牧,一半人種地,在戰國時期被趙人打出中原之後,一個種族就一分為二,留在中原的婁煩人成為趙人,秦人,最後成為漢人,而留在大漠的婁煩人投靠匈奴,成為匈奴人。


    幾年前冒頓讓婁煩王聯絡大漢的親戚,想要得到一些大漢的情報,婁煩王還真聯絡上他們在中原的親戚,從這個時候開始婁煩王就成為了雙麵間諜,他一方麵把大漢的消息交給冒頓,一方麵又把匈奴人的消息交給他那些親戚,兩頭下注。


    婁煩王還經常和季心書信交流,他對季心恭維之極,表達婁煩部願意和大漢友好和平的相處,並向季心保證一定會約束牧民,不讓他們襲擾大漢的領地。


    而季心也明白大漢想要對匈奴人下手,還要多準備幾年時間,於是也沒有多針對婁煩部,雙方倒是和平了幾年。


    灌雲就是在這段時間認了一個婁煩人叔叔叫灌霆,灌霆在大漢內部雖然算不得位高權重,但也是2000石的校尉,屬於高官之一。


    七月二十一日,漠南漢軍營地。


    灌雲以使者的身份找到了灌霆,並且在他的引薦下見到鎮北將軍季心。


    灌雲跪下行禮道:“將軍我婁煩部小,不願插手漢匈之間的大戰,我父願意中立,讓出漠南道路,不影響將軍大戰。”


    季心聽到這話好笑道:“根據本將獲得的情報,你婁煩部眾隻有十餘萬,全族能征召的士兵不到3萬人,你們這點實力有資格保持中立?”


    其他漢軍將領一臉嘲諷的看著灌雲哈哈大笑,婁煩部十幾萬人的小部落,連大漢的一個諸侯國都比不了,還大言不慚說什麽中立。


    校尉柴武道:“你們婁煩部這點實力沒有資格談中立。


    一是向我大漢投降,以天子的大方說不定能給你們一個爵位,賞你們一塊領地。”


    “二就是不投降!”柴武臉色沉下來道:“而後像螻蟻一樣被我大漢軍隊踩死。”


    大漢其他的將軍都老有興趣的看著灌雲,按他們的想法是希望樓煩人繼續堅決抵抗下去,這樣他們就好拿樓煩人的人頭建功立業。


    季心道:“投降才是你們婁煩部唯一的出路,看在大家相交一場的份上,某可以向天子請願,給你父親一個低等爵位,保證你一家衣食無憂。”


    灌雲淒慘道:“將軍您號稱草原及時雨,為何不能對我婁煩部仁慈。”


    季心道:“側臥之地,豈容他人酣睡,大漢的四周不能有威脅到大漢的國家,以後大漠就是屬於我們大漢的,你們要是不能接受這點,及時雨也能變成白災。”


    “你真想要讓婁煩部活下來,就勸降你父親,不要說一個區區的婁煩部,此戰過後匈奴人也會煙消雲散,能給你父親一次選擇的權利,已經是某最大的仁慈。”


    “明日要是本將還見不到你父,本將就直接帶領軍隊殺過去。”季心堅定道。


    灌雲把季心的戰爭宣言帶迴去了,婁煩王思考了很久,還是不想把自己的命運交給漢軍。


    他帶領自己的部落往北撤退,他本著打不贏,還躲不起的心態,並不想和漢軍正麵交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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