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有好處的事情,即便不說也有人來做,隻是這樣的好事,一般情況下都不會落到百姓頭上,而現在的大漢朝廷,百姓終於可以得到一點好處了。


    就像現在用牛車弄運輸賺錢,這對江濤來說是極其占便宜的事情,耕牛留在家中也是無所事事,但搭上牛車,幫助朝廷運輸糧草卻可以賺糧食。


    最開始服徭役的人,光憑借自己家的耕牛就已經賺了上千斤的糧食,這對很多人來說都是一筆不小的財富,而這樣的好事情隻有大漢朝才有。


    徐凡免除徭役的政策,雖然讓大漢朝廷壓力山大,但把戰爭對民間的影響降到最低,甚至還出現了一波戰爭經濟景氣。


    此時農閑時期,天下的農戶都無事可做,而現在大漢招募了上百萬民夫,就相當於對大漢創造出上百萬個工作崗位,大量的財富從大漢朝廷流動到這些農戶手中,直接影響天下400-500萬人口。


    而這些人又用手中的錢財來購買布匹,鐵器,農具,甚至水車,風車等大件商品,民間財富快速增加,不管是大商賈還是,貨郎這種走街串巷的小商賈都覺得今年的生意前所未有的好做。


    而這種景氣在大秦時期是從未見過的,扶蘇隻能苦笑道:“是呀,隻有大漢朝廷講道理,暴秦不滅天理難容。”


    做事情要付錢,這樣簡單的道理,對個人來說是道德的底線,但整個天下幾百年來,卻沒有一個國家講過這個道理,也就不怪江濤一直說大漢朝廷講道理了。


    而通過觀察大漢這場戰爭對民間的影響,扶蘇無奈發現,其實戰爭也可以做到對民間影響非常小。


    隻要上層少拿一部分就可以了。但顯然這點大秦是做不到的,因為他的父親始皇帝,就是那個占的最多的人。


    而就在這個時候,有馬蹄奔馳的聲音傳來。


    靠近輜重隊的時候,馬上出現幾個漢軍士兵阻攔道:“這裏是漢軍的輜重隊,你有什麽事情?”


    “我來找我大哥,想要送一下吃食給他?”


    “你大哥是誰?”


    “趙扶蘇。”


    此時扶蘇走過去道:“什長,這是某的小弟。”


    什長看有人接胡亥就說道:“不要影響隊伍。”


    扶蘇感激道:“多謝什長。”


    而後扶蘇帶著胡亥去了趙裏民夫休息的地方。


    “你來這裏幹什麽?”


    胡亥擦了擦汗,給了包袱道:“嫂子擔心伱吃不好,特意給你做漢餅。”


    扶蘇奇怪的接過包袱,這要是他二弟高這樣做,他不懷疑,但胡亥會做這樣的事情,他就很懷疑了。


    果然胡亥馬上說道:“大哥你手中有糧票嗎?”


    扶蘇道:“有,你問這個做什麽?”


    胡亥喜道:“大哥小弟幫你兌換,一石糧票某算81錢,大哥你賣給我。”


    扶蘇麵無表情道:“不換。”


    雖然他不知道胡亥要做什麽事情,但他明白肯定不會有什麽好事。


    而這個時候江濤道:“給現錢嗎?”


    江濤因為帶著一頭耕牛雇傭,每日俸祿是40斤米,他手中已經積攢了不少糧票了,但他年紀大了,總覺得用這樣白紙條換糧食不靠譜,他還是更想看到實實在在的錢或者糧食的。


    胡亥喜道:“當然給現錢。”


    江濤遲疑道:“現在朝廷一石糧食90錢,你卻隻給81錢?”


    胡亥道:“某總要賺一點,不然誰願意做這個事,而且一石糧食90錢,是去年的事情了,今年關中因為大量興修水利,又有農業錢莊打放大量貸款,像我們趙裏這樣修小水渠的村落有幾百個,這就是幾百萬畝土地變成了水澆地了,還有今年內史令又修了白渠,多了上百萬畝的水澆地。”


    “您看看這四周的糧食長的多好,眼看又是一個大豐收了,關中光水澆地就能增產上千萬石糧食,糧食價格能比去年還要高?


    “去年90錢,今年就未必了,現在秋收將近,某也要承擔一點風險,當然要算少一點了,不然某虧了找誰?”


    江濤一想也有道理,今年趙裏修理了水渠,而他出來的時候糧食已經長的鬱鬱蔥蔥了,豐收已經是非常明顯的事情了,他們趙裏今年的糧食甚至有可能多一倍以上,今年關中的糧食絕對會比去年要多。


    而去年糧食已經是豐收了,本來價格會下降很多,但因為有朝廷大量收糧,才穩定住價格了。今年糧食產能比去年還要多,今年糧食價格必定會下跌。


    江濤馬上想到了,關中糧食的價格常年維持在30錢一石,也就是在天下大亂那幾年暴漲,但現在天下已經安定了,糧食的價格隻怕會很快恢複到30錢每石的價格,想到這裏江濤覺得81錢也劃算。


    但這個時候扶蘇阻止道:“裏長,您是了解胡亥的,這就不是一個靠譜的人,您可不要被他欺騙了。”


    對扶蘇來說,胡亥就是一個正事不幹的流氓。隻要是他想做的事情,那就不要跟著他做,就是正確的。扶蘇擔心胡亥欺騙到江濤,那他就不好在趙裏做人了,胡亥可以沒臉沒皮,但扶蘇可不想丟臉。


    江濤聽到這話有些遲疑,胡亥雖然有點本事,但卻不是一個靠譜的人,這已經是趙裏公認的事情了。


    本來他是農業錢莊的金牌夥計,靠著自己兄弟多的關係,在關中推廣了十幾個小水渠,賺了十幾萬錢,但他在做大做強,再創輝煌的時候,遇到了阻礙巨大的阻礙,差點把他壓死。


    在平原抵擋推廣小水渠之後,很快就有其他夥計跟風,人家也有關係,有人脈,自然會找自己相熟的人。


    胡亥的市場大量被壓縮,業務量急劇下降,而他這個夥計是靠業務吃飯的,沒有業務就沒有收入。


    這個時候他忽然想到了,要開拓秦嶺村落市場,於是胡亥就來到秦嶺鄉村調研,結果他發現,秦嶺的村落比關中平原更加貧窮,那裏的村落可以說是什麽都缺。他是第一次遇到如此貧窮的鄉村。


    但秦嶺鄉村越是貧窮,胡亥越是高興,這對他來說就是一塊前所未有的藍海市場了。


    於是他去這些山村推廣小額助農貸,這些農戶聽說有這樣的好事大喜,什麽鐵犁,鐮刀,甚至耕牛,隻要能貸款的項目,他們統統都報上了,胡亥聯係走訪了五個這樣的村落,幫助他們貸款出幾百萬的貨物。


    胡亥本來沾沾自喜,認為自己開拓出新的市場了,能賺幾萬錢,而且秦嶺還有更廣大的鄉村市場,隻要把這片市場吞下,他一年賺個百萬錢不成問題,但現實很快就給了他一巴掌。


    隻是當他再次走訪這些村裏的時候,他愕然的發現,自己幫助他們貸款的耕牛不見了?鐵製農具也寥寥無幾,問起他們什麽情況,卻支支吾吾不肯言明,卻求著胡亥要繼續貸款。


    胡亥哪裏敢繼續放貸,而是暗中打聽,這才發現這些農戶居然把牛宰殺吃了,農具也被他們低價賣給其他人了,得來的錢大吃大喝用光了。


    這些農戶直接把胡亥當成冤大頭,沒有打算還錢不說,還想繼續從他這裏貸款。


    胡亥當即嚇傻眼了,馬上跑到縣衙告狀。


    縣令把村民抓來,問他們為什麽要為什麽要宰殺耕牛,耕牛宰了他們怎麽種田還錢?


    結果村民理直氣壯道:“憑本事借的錢為什麽要還。”


    感情這些村民把胡亥當成送錢的傻子,根本就沒有打算還錢。


    氣的胡亥當場罵道:“刁民,簡直就是窮山惡水出刁民。”


    最後縣令判罰這些村民去礦產打工,以償還農業錢莊的債務。


    而胡亥也因為出現這樣重大的事故,導致錢莊出現巨大虧損,獎金全部被罰沒不說,扶蘇幾個兄弟還想辦法給他墊了一些錢。


    因為這事情,胡亥還上了《大漢月報》法治版。


    他老丈人李斯寫的評論員文章,他以胡亥的事跡為例,認為像這樣山村農戶,與世隔絕,法治意識淡泊,觀念和其他地方不同,想要扶助他們脫貧,要先改變他們思想,要不然的話就會出現某錢莊夥計貸款變成大吃大喝的資金,治大國如同小鮮,不同地域要開展不同的政策,不能一概而論,一刀切。


    這篇文章受到了整個關中讀書人的喝彩,天子看了也稱“彩。”


    於是胡亥就登上了《大漢月報》法治版的頭版頭條。


    胡亥看了《大漢月報》氣的半死,他虧到姥姥家了,結果他老丈人還用這個事情來賺錢,這不是在打他臉。為此他賴在老丈人家,直接吃了一個月的白飯。


    當然胡亥因為這事情,在趙裏積累了一點小聲望快速煙消雲散了,他還是那個趙家的敗家子。


    胡亥抱怨道:“哪有這樣說弟弟的,這年頭做事情不得給點報酬,我隻要一成錢,這不是應該的嗎。”


    扶蘇冷笑道:“你承擔什麽風險,今年大漢和匈奴人大戰,光運輸糧草的民夫就超過了百萬人,這消耗了多少糧食,即便今年關中豐收,糧食的價格也不可能下降。”


    扶蘇他畢竟不是普通百姓,他清楚大漢在和匈奴人打仗,而且還是幾十萬人的大戰,消耗的糧食海裏去了,這種情況下糧食的價格不漲已經是萬幸了,怎麽可能會下跌?


    胡亥卻馬上否定道:“就是因為今年朝廷打仗,才需要更多的糧食,現在朝廷打了半年多的仗了,錢糧消耗了大半,朝廷哪裏還有錢糧來收購糧食,今年必定會壓價的,關中最大的糧商就是朝廷了,朝廷壓價,關中的糧食肯定漲不起來。”


    這個時候江濤說道:“老兒交換,這薄薄的紙片拿在手中也不安心。”


    說完江濤從自己的布包當中拿出三張糧票。


    雖然他也覺得扶蘇說的有道理,但手裏拿著紙片他心不安,他還是更加喜歡實打實的錢糧,即便虧點錢他也認了。


    胡亥大喜,從自己馬的包袱當中拿出三吊錢,而後又拿出幾十錢數了數道:“一張81錢,三張糧票是243錢,您算算。”


    而後胡亥又跑向其他人問道:“要換糧票嗎?給現錢。”


    “真的?”


    胡亥笑道:“當然真的,我可以現在就拿出錢。”


    民夫聽到胡亥的話,不少人還真跟他換,即便是九成也換。


    還是那句話,一開始新生的事物總是很讓人難以接受的,這些民夫拿著這些糧票,內心也是喘喘不安的,不知道這玩意兒到底能值多少錢,也擔心朝廷耍賴不肯接受。


    雖然現在大漢朝廷的名聲好,但說話不算話的朝廷太多了,他們不敢完全相信朝廷的話,因為他們並沒有反抗朝廷的手段,即便朝廷不接受,他們也隻能吃下這個虧,而天下的百姓吃了幾十年的虧,上了幾十年的當,這不是大漢幾年就能改變的。


    他們更想早點落袋為安,從而損失自己的血汗錢。現在有人願意換,即便是損失一些錢,他們也是願意接受的。


    而在一旁的扶蘇,臉色難看的看著胡亥的舉動,他居然拿出了幾萬錢來兌換這糧票,要知道當成胡亥可是把自己的老本都虧進去了,他哪裏來的錢?


    “休息時間結束,繼續上路。”漢吏大吼道。


    很快長長的輜重隊從新上直道,繼續向著上郡前進。


    扶蘇拉過胡亥道:“我不管你想弄什麽事情,但這裏是輜重隊,關乎大漢的命脈,你在這裏弄出事情,我們可救不了你。”


    胡亥不以為然道:“我又不是來搗亂的,反而是替這些民夫來解決困難的,我的生意之所以這麽好,就是因為這些民夫他們也不想拿這些糧票。”


    扶蘇惡狠狠道:“你忘記了上次事情的教訓,還想再踩一次坑,糧票是軍國大事,這種事情也是你可以幹預的。”


    胡亥卻不以為然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兄長你才是那個沒轉變觀念,還把大漢看成是大秦,漢帝都講了法無禁止即可行,大漢朝廷既然沒說這事情不可以做,那就是可以做的。”


    扶蘇遲疑了,這點胡亥還真沒有說錯,漢帝和他的父親始皇帝就是兩個極端,這一點一直生活在鄉下的扶蘇反而沒有胡亥看的清楚。


    而後胡亥笑道:“兄長,你不要看這事情繁瑣,但卻是一筆大買賣,某在這裏以九成的價格收糧票,再去長安城用這些糧票抵稅又是九成,一來一迴就可以賺兩成的利,關鍵是這周轉快,錢莊還要一年時間才能賺兩成利,某做的這種事情,幾天就可以周轉一輪,一個月不到,某賺了10萬錢。”


    不是有句老話,隻要是有石油就能滋生美軍,用在這裏也一樣,隻要有利潤就會滋生商人,糧票的信任是分等級的,在長安城的信譽是最高的,這裏的人得到了糧票可以馬上用來抵稅,一張糧票甚至可以多賣五厘錢,因為打九折抵稅他們還有的賺。


    而這就給胡亥找到商機了,他隻要去關中鄉下收購糧票,轉手一買就可以獲得五厘利潤,這雖然看上去不高,但周轉快,慢的時候幾天一個來迴,快的時候一天一個來迴,這自然就賺錢了,而且越是遠離長安城的地方,糧票的價格越低,兩頭吃利,胡亥這些人賺的更多。


    扶蘇問道:“你哪裏來的錢?”


    上次胡亥弄出的那個坑。把他手中的錢全部賠光了,還是他們幾兄弟湊了一筆錢,才把胡亥給救了出來。要不然的話他也要去藍田煤礦廠去挖煤。


    胡亥道:“小弟不是有一個戲院,把它抵押出給農業錢莊,貸了十萬錢來做這個買賣。”


    扶蘇怒道:“你瘋了,戲院賣了,這長安城你怎麽立足?”


    胡亥不以為然道:“小弟這個月賺的錢就足夠買下一個戲院了,兄長,不是小弟說你,現在這天下有太多賺錢的門路了,去邊關運輸牲口,開工坊都可以賺大錢。


    你看看這些民夫,一天賺個十斤糧食,八錢,就傻樂傻樂的,以為自己占了朝廷的大便宜,卻不知道現在的長安城想雇傭一個夥計,沒有500錢,誰搭理你,這就是眼界,有錢他們都賺不到。


    這天下的錢就像河裏的魚一樣,撒個網就能撈出來,而眼界就是那張網,兄長你不能再待在趙裏這個小地方了,再待下去你就真成為農戶了。”胡亥反而趁機教育扶蘇一番了。


    扶蘇卻不為所動道:“你一定要把戲院贖迴來,要是為兄迴長安城,發現你的戲院還沒有被贖迴來,就不要怪為兄家法行事了。”


    胡亥煩躁道:“兄長你就是老古董,還待在以前的天下出不來。”


    發現扶蘇要抽自己,他隻能道:“好好好,小弟迴去之後就贖迴戲院。”


    胡亥還真有些怕他這個兄長,同樣也依靠自己的兄長,始皇帝已經死了,現在能幫助自己兜底的隻剩下扶蘇了。這點自知之明胡亥還是有的,所以他不敢怎麽得罪扶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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