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陳平擅長自保的性格,能說到現在的程度,已經是對自己忠心耿耿了。


    徐凡看到陳平滿臉不聽忠言的表情,笑道:“我也知道唯有名和器不可假與人,但我這個漢王的名和器的來源是哪?”


    徐凡笑著指著自己的太陽穴道:“來自天下百姓對我這個漢王的支持,這個王位都來自百姓,又怎麽能自絕於百姓。


    且不說我沒有皇宮了,即便是有皇宮,以後百姓也是可以進來的,要不然的話,皇宮再華麗也不過是給自己建立一個監獄而已。”


    曆代君王選擇君權神授,認上蒼當老子,製造天子製造神秘感和神聖性,這樣做的確可以忽悠住底層的百姓,保證王朝一定時間內的穩固性。


    但肯定要遠離百姓,一個君王遠離百姓,那麽他這個漢國又迴到老路上來了,必定要依靠宗親,貴族豪強統治天下。


    宗親諸侯強大了,依靠軍事貴族殺光自己的親戚。


    軍事貴族強大了,威脅皇權,就依靠外戚除去軍事貴族。


    外戚強大了威脅皇權,就殺母存子,或者依靠太監除去外戚。


    太監靠不住了又依靠宗親,宗親也靠不住了,天下大亂,天下重啟。再次依靠武將,文臣,一路套娃下去。


    終於養蠱出一個可以限製出宗親,外戚,太監,武將,文臣,集合的封建製度巔峰的國家出現了。


    但代價就是整個文明陷入一趟死水,文明如同僵屍,等著洋大人堅船利炮打開國門。


    徐凡後世很多人喜歡講什麽經濟的不可能三角,延伸出政治不可能三角,軍事不可能三角,甚至戀愛不可能三角。


    徐凡覺得封建製度也有不可能三角,你要文明對外擴張,就很難內部穩定,皇權穩定,比如大唐。


    內部穩定,皇權穩定,你就很難對外擴張,反而容易受人欺負,比如我大宋,


    皇權強大,對外擴張,內部就很難穩固,比如大漢。


    甚至還有一些反麵例子,皇權衰落,內部動蕩,外部挨打,比如兩晉。


    後世的愛新覺羅家,看上去好像是達到三角平衡,但其實就是一個放大版的宋,明朝廷,最後還是被外來政權摧毀了。


    徐凡從自己造反開始,就沒有打算走君權神授的老路。


    他要是君權民授,不需要製造神秘感和神聖性。


    因為他明白弄這套糊弄的了底層百姓,但糊弄不了貴族官員。貴族官員和自己朝夕相處,誰不知道誰。


    他一個九年義務教育的鹹魚,底層的平民百姓,和這個時代精英玩什麽封建權術,怎麽可能玩的過。


    就像女頻當中的穿越女,你硬要和封建時代貴族小姐,玩宮鬥,比三從四德。沒有主角光環,伱怎麽可能玩的過人家,你從小學的技能也不匹配這些,也沒有這環境,被人家玩死都是應該的,要找到適合自己的賽道。


    他打算把賽道換成自己一個人熟悉的賽道,就是快速推動這個世界進入工業化時代,進入這個賽道,他就是天下唯一的先知。


    而進入工業化時代之後,大漢總算逃出了封建時代的治亂輪迴了,哪怕是商賈得利也好過讓封建貴族地主豪強得利。


    這也是他打算弄大丞相製度的主要原因,想要活得久,就要少做事,他打算活個七八十歲,而且人的精力有限,他主要精力都用在科技創新(山寨)上,花個幾十年,把這個世界的科技樹推到工業時代,不需要太高,點燃蒸汽機科技樹,剩下的就依靠天下大勢就可以了,這讓徐凡需要放權。


    而進入工業時代,他的後代還玩君權神授,隻怕自己的後代上斷頭台的可能性更加大。


    與其上斷頭台,還不如一開始就放權,讓皇室和平民走近點,權利少一點,好一點做一個吉祥物,每年節日的時候受到百姓朝拜,差點的重新做百姓也不可以,這也算是從百姓中來到百姓中去了。


    陳平雖然還沒有了解徐凡的真實想法,但卻也明白,漢王想要換一套規則了。


    而後他想到,漢王曾經說過,天下亂成現在的樣子,始皇帝是第一責任人,雖然這也是漢王創造的新詞匯,但陳平卻也明白其意思,漢王和墨家一樣把始皇帝看成了天下大害了。


    這其實是誰都看得出來的事情,但卻像‘皇帝的新衣’誰也不敢說。徐凡倒是有資格說這樣的話了,但像陳平這些人卻沒有放在心中,卻沒有想到漢王真打算對幾千年來的皇(王)權動手。


    此時陳平看向徐凡異常敬佩了,他本以為漢王是這個天下唯一可以比肩始皇帝的君主,但就憑漢王敢刀刃向內,陳平就覺得漢王的格局比始皇帝還要高半階。


    徐凡是不知道陳平內心的想法,要不然他必定會笑道:“你終於跟上我的頻率了。”


    徐凡就是這樣想的,甚至他認為曆代王朝衰落,除了那些沒有成年的孩童皇帝,其他皇帝都是主要責任人。


    李二,趙大還假惺惺的總結前朝得失,怎麽就沒有總結出皇帝才是天下最大的禍害,沒有皇帝就是對天下最好的事情。


    想通這點的陳平,他內心有的激動甚至興奮的,要按照這個思路來想的話,漢王的所作所為就說的通了。


    周丞相之所以權利如此大,就是因為大漢的丞相接過皇帝一部分政治權利,加強了相權,維持主國家的中央集權。


    賢者會接管了一部分法理權,立法權,監察權,因為賢者都是從地方上選出來的,加強了地方和中央的聯係,地方上的豪強在中央有影響力,就不會分裂國家,出現秦朝這樣天下崩潰,秦吏甚至加入其中的局麵。


    這套製度既兼顧了地方利益,又兼顧了中央集權,甚至連他們這樣的臣子都受益,隻有皇權受損。


    其實隻要解除了皇權的思想鋼印,才能真正做到總結曆史得失,天下的賢者可以設計出更加合理的製度。


    最起碼任何一個現代人看完隋朝曆史,都可以總結出楊廣就是一個敗家子,天下就是被他敗光的,想要不出現新楊廣,就要限製皇權,但房謀杜斷卻不敢做出這樣的總結,主要的矛盾都不敢說了,這樣的總結有什麽意思。


    徐凡每次看到趙大說,‘可以利百代者,唯‘養兵’也’他就覺得好笑,還百代,就四代,你兄弟的子孫就開始患養兵了。


    陳平明白以漢王開國之主的威望,即便他什麽權利都沒有,依然可以統治天下,但漢王的後代就未必有這個威望了。


    身為漢王的臣子,陳平又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漢王,但身為一個臣子,卻又很難拒絕這樣一個對他們有利的政治模式。


    陳平糾結了半天小聲對徐凡道:“漢王,您這樣做,對子孫後代不利。”


    徐凡笑道:“福禍相依,掌握權利不代表後代就好。”


    想到為了權利滅了自己九族的胡亥,劉邦幾乎沒有善終的後代,沒有能力掌握權利真害人害己,像曆史上的大漢,能連出四代英主,曆史上都是很罕見的,即便是為了國家,限製君王的權利也是必須的。


    聽到這話陳平不再說話,既然漢王都清楚知道這點,他還有什麽好說的。


    他現在內心隻是對丞相這個位置更加期待了。


    英布帶領眾將來到一個最大的宮殿道:“始皇帝也曾經在這裏開過朝會。”


    季心等人好奇的看著這龐大的宮殿,還有宮殿上方始皇帝坐過的位置。


    徐凡倒是覺得這個宮殿有的空蕩蕩的,連一個解說員都沒有,他想到後世的那些歡樂穀,什麽大唐城,漢宮城這些遊玩的場所道:“應該把孫書通叫過來,宮廷禮節這些東西他最熟悉了,大家說說看,要是這個宮殿上雇傭一些戲曲演員,讓他們每日上朝,這樣百姓也就能了解朝廷政務是如何處置政務,甚至可以花比錢,讓他們也享受始皇帝的待遇。


    陳曉阻止道:“這種朝政大事,怎能如此輕浮,這也不利於我大漢的威望。”


    徐凡笑道:“始皇帝倒是威壓天下了,但他的天下還不是被我們大漢打崩潰了,隻要我大漢執政為民,百姓就會擁戴我們,我反而認為這樣的戲曲多一些的好,不但要讓百姓看到皇帝的日常,還要讓他們了解府衙運轉的規則,這樣他們就有方法自己維護自己的利益。”


    他後世看了多少電視劇,也沒有看到損害威望的,反而是那些弄的好的電視劇,讓威望更高了,更加不要說透明化執政,跟上潮流。


    愚弄百姓隻怕是對官員最有利,不是有句話,法在我這裏。


    英布笑道:“這不就相當於這裏每天都在演戲,要真這樣的話,俺每天都來觀看。”


    徐凡笑道:“上麵那個是始皇帝做席台,大家說要是給一金,就可以坐一炷香時間,有沒有人來坐?”


    英布道:“洛陽城富人多,漢王真這樣定價,隻怕坐始皇帝席台的人可以從這裏排隊到洛陽城外了。”


    劉邦大大咧咧的走上去,兩腳相叉坐下道:“也沒感覺坐著有什麽奇特,還有的硌腳,都不知道放一把竹椅在這裏。”


    “朕乃始皇帝,爾等還不向朕下跪。”


    英布笑道:“真始皇帝都被我們幹倒了,更不要說你這個假始皇帝了。更不要說你劉邦正是坐上席台都不像皇帝。


    “這裏我還真沒有做過,也讓我試一試看。”說完英布也上去,把劉邦趕下位置。


    英布雖然沒有太多政治素養,但始皇帝的位置他還真不敢坐,而現在漢王都說了不在意了,英布自然就沒有顧慮了。


    徐凡看到劉邦也英布兩人的行為,想到他們曆史上相愛相殺的故事也是一陣好笑。


    其他漢軍將領看到英布和劉邦都坐上去了,哪裏還管什麽顧忌,這可是始皇帝坐過的位置,失去今天這個機會,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於是漢軍將領紛紛湧上去,想要占著這個王座。


    看到如此混亂的場麵,徐凡隻能高聲道:“排隊,大家每人坐一刻鍾,坐完就換。”


    陳平,陳曉和景濤一批貴族出身的將領,隻敢在下麵看到英布等人亂來。


    而此時陳平的腦海中隻有四個字:“群魔亂舞。”


    徐凡倒是走到陳平身邊拍醒他道:“看英布他們的反應,始皇帝的座位很值錢,你可以要經營好了,是個賺錢的買賣,還可以發展擴大一下,這裏不是有很多宮女太監,可以讓太監假辦大臣,隻要拿出十金一百金,也可以當個一日始皇帝。”


    陳平苦笑道:“漢王,這樣的事情臣真做不到。”


    今天的事情已經夠炸裂他的三觀了,再弄徐凡說的,他覺得有點扛不住了。


    接下幾日,聯軍在洛陽城下休整,漢軍組織了各級軍官士兵來參觀洛陽城皇宮,基本上三萬人一個批隊,分上午下午來參觀洛陽宮殿,一日派遣兩批6萬人。


    “這麽大的宮殿,皇帝老兒住的過來了?”


    秦漢時期的宮殿都特別大,甚至還帶有一定的軍事功能,普通百姓的茅草鋪房相比,在宮殿,甚至跟城池差不多大小。這些鄉下的士兵們,真的是一個個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的手腳該放在什麽地方了。


    司馬監軍景昱道:“這裏不是皇帝住的地方,這裏原本是周天子的宮殿,秦國滅了周國之後,這個宮殿才屬於始皇帝,始皇帝大部分時間都住在鹹陽宮當中。”


    士兵聽完愕然道:“這麽好的房子,居然不是用來住的,始皇帝這也太浪費了。”


    這些士兵看來這個宮殿比他們縣城都要大,可以住上萬人,結果這麽大的屋子居然一個住的人都沒有,這有點超出了士兵們的想象了。


    一個士兵惡狠狠道:“始皇帝也太可恨了,讓我們修了這麽多城池,宮殿,死了這麽多的人,結果修出來的宮殿自己卻不住。”


    “對,始皇帝就是天字第一號敗家子。”士兵們對著始皇帝一頓咒罵。


    你房子都多到有住不過來了,還要我們這些草民給你修宮殿,每年因為修宮殿死了無數人,始皇帝完全是不把他們當人看呀。


    司馬監軍景昱驚愕的看著憤怒的士兵,這算是完成了一次思想教育了?


    而在宮殿外的大廣場上,魏王咎,趙王歇他們也進入這裏,而後他們經曆了後世旅遊景點的場景了,不管走到什麽地方,都是有密密麻麻的人。


    貴族出身的魏王咎和趙王歇不能適應這樣的環境,他們幹脆走到了人比較空曠的廣場上。


    趙王歇看著到處都是人的場景道:“漢王到達是想要做什麽?不知道還以為漢王這是在演練如何進攻秦皇宮。”


    張耳苦笑道:“還真有那麽一點關係,因為漢王把這叫‘做打預防針’”


    趙王歇和魏王咎,周市都莫名其妙的看著張耳,完全不能理解這個詞的意思。


    張耳道:“上次漢軍大規模違反軍規,漢王擔心邯鄲郡的事情會發生在關中,所以提前讓士兵進周王室的宮殿看看。”


    趙王歇道:“漢王難道不知道做這樣的對我們不利?”


    趙王歇感覺上蒼真不讓他們好過,一個始皇帝就讓天下的貴族摧毀了大半了,明明大家都是親戚,打來打去也要留個臉麵,難道始皇帝就不知道摧毀貴族階級,就是在摧毀他本身,果然現在連大秦都要亡了。


    而現在的漢王也不讓他們好過,做的事情一直在摧毀他們統治天下的法理,這麽多的士兵看過皇宮,甚至深入到朝會的宮殿和帝王的寢室,他們這些王室還有什麽威嚴可言。始皇帝如果說是殺人,那麽漢王就是在誅心了。


    張耳搖頭道:“臣一直都不明白漢王在想什麽,自然也不清楚漢王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情了。”


    周市不解道:“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漢王這也是為了嚴肅軍紀,末將反而覺得大王應該讓我們的士兵也進來看看。本來漢軍的待遇就比我們要好,現在漢軍士兵看過皇宮,我們的士兵卻沒有,這會讓將士們不滿的。”


    趙王歇道:“不滿也不能讓他們來,漢王我們管不了,但手下的這些士兵一定要管住。”


    魏王咎歎口氣道:“記得當年我還是孩童的時候,跟著父親來過這裏,拜見過周天子,當時周赧王被一群商賈逼的隻能躲在高台上,當時本王極其震驚。


    這可是周天子,天下共主,居然被一群商賈逼得躲在宮中的一座高台上不敢下來,周氏沒落至此。但今天本王漢王無數士兵進入當年天子的寢宮,世界整變了,周氏也淪落成為普通人了。”


    “不需要想漢王這樣做的原因,我們隻需要知道現在漢王已經是天下共主了,他有權利和資格製定新的天下規則,我們隻能服從這個規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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