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林的家並不算大,徐凡也不好意思一直麻煩陳林,而陳家裏也不缺少空置的房子,陳林就帶著徐燁找到裏長陳崗,弄了一套空置的房屋給徐凡。


    而作為迴報,徐凡拿出自己手中餘下的狼肉請全村的青壯,陳家裏的青壯幫助他砌牆,拔除雜草,修建房屋。在全村老小十幾口人的幫助下,徐凡的房屋切了泥土院牆,新搭的灶房,大廳和臥室也被打掃一新,連院子裏的地壩都重新用土填過,籬笆也從新紮了,既平整又結實,還弄出一個雞圈牛棚。


    一座嶄新的院落出現在陳家村,許多村民都羨慕不已,但想到這座院落花了上百斤的狼肉,又為徐凡下的血本可惜。不過這幾天的狼肉大席,卻讓陳家裏的村民接受了徐凡這個大方的外來者,還送了一些米麵,食鹽,碗筷給徐凡,陳林則送了一床破破爛爛的鋪蓋,而這已經是禮物當中最珍貴的了。


    穿越的第五天,傍晚,徐凡第一次在自己的家中邀請裏長陳崗,陳林也來作陪,酒足飯飽之後,陳林問道:“兄長,戶籍的事情問的如何了?”


    陳崗道:“要花500錢,縣裏的書吏才肯幫忙給徐大俠落戶。”


    陳林吃驚道:“怎麽這麽多?幾年前不是隻要100錢?”


    陳崗歎口氣道:“現在書吏更貪了,說什麽世道不好,誰知道會有什麽賊人落籍,他們的風險更大了,自然需要更多的錢來上下打點。”


    陳林冷哼道:“世道如此亂,還不是他們這些貪官汙吏弄的,沒完沒了的徭役,先是去打南越人,又打胡人,還要修馳道,我們村裏的青壯有十幾個就死在南越了,好不容易打完了,活下來的也立下了功勞了,大家以為可以光宗耀祖了,卻沒有想到官府卻把他們流放在南越了,什麽軍功受爵全都是騙人的玩意,柱子父親就是這樣被氣死的,老娘也瘋了,好好的一個家就這樣散了。”


    徐凡驚訝道:“大秦的軍功受爵是假的?”


    軍功受爵這事情在後世曆史書上太有名了,現在陳林說是假的,徐凡都有點不敢相信這是曆史上的秦朝。


    陳崗帶著一絲惶恐道:“可不敢亂說,朝廷可是封下了爵位,土地也分下來了。”


    陳林氣憤道:“分到南越的荒地,還要自己一點點開墾,自己家的熟地反而被貪官汙吏吞並了,這算什麽賞賜,不過是變相的流放而已,嶺南哪裏是人待的地方。”


    秦朝的軍功受爵可以激勵關中士兵,因為他們吞並的是中原富饒的土地,關中的士兵也願意得到中原的土地。


    但打南越卻不一樣了,那裏到處都是原始深林,無窮無盡的丘陵山脈,平地都沒有多少,占據這些地盤也不可能多出土地,此時的江南也不是後世的富裕之地,而是一個實實在在的蠻荒之地,文明的邊緣。


    而始皇帝為了拉攏中原弄了一個“使黔首自實田”的政策,百姓(貴族)將實際占有的土地,向政府報備,政府承認私有土地的合法性,並依此征收田租。


    當然這是有現實意義的,中原的土地早就被貴族豪強霸占了,始皇帝可以消滅六國的上層,但不可能把整個六國的統治階級全部剿滅,為了穩定中原的統治,大秦必定會向原有的貴族妥協。


    但這破壞的軍功授田的製度不說,還讓中原沒有可以分配的土地了。中原的貴族豪強即便沒有立下功勞,在事實上占據大量的土地,而又功勞的士兵卻因為中原沒有足夠的土地,得不到授田。這是不是和均田製被破壞的大唐有點像。


    在不打仗的時候,始皇帝的“使黔首自實田”的政策還可以穩定運行下去。但始皇帝是一個戰爭狂熱,很快他又開辟了南越戰場,打了幾年,死了一任主帥,大秦終於征服了整個嶺南地區。


    但這個時候始皇帝就要開始填自己以前挖的坑了,50萬立下功勞的南征軍,要是全部迴到中原,並且按照他們的功勞授田,要分掉幾千萬乃至上億畝的土地。


    但“使黔首自實田”的政策,讓整個中原根本沒有田地可以分配給功臣,強行分配,整個中原必定會大亂。


    始皇帝和他的官僚想了半天,想到南越地廣人稀,拍腦袋決定,用南越的荒地來安置功臣,對大秦來說這是一舉兩得的事情,既安置好功臣,又讓他們移民戍邊。始皇帝也沒有在意底層士兵的意願,就把這個政策頒布了(本人以為始皇帝統一六國之後,就徹底脫離了群眾了,製定的政策一個比一個還要脫離實際)。


    於是聖旨傳到了南征軍,你們也不用迴去了,正好就地安家,田地就按照你們自己的爵位來開墾,想開墾那塊荒地就開墾那塊荒地。


    始皇帝肯定想不到他的聖旨下到南征軍,對已經待在南越好幾年,並且一個個已經打包準備迴家的士兵而言,不亞於晴天霹靂。


    南越不是富裕的中原,這裏的荒地對南征軍士兵而言,一無是處,始皇帝的聖旨對南征軍的將士來說,是雙重的背叛,立下功勞沒有賞賜不說,還讓他們繼續待在蠻荒的南越之地流放,軍功授田受爵這個大秦最根本的支柱被始皇帝自己砍斷了,大秦50萬大軍,300-400萬鐵杆的基本盤再也不相信始皇帝了。


    軍功受爵的製度在南征軍內部破壞的幹幹淨淨,再也沒有一個士兵相信了,這些士兵反而一個個對朝廷充滿怨氣,所以當陳勝吳廣起義之後,50萬南征軍將士不但沒有救援大秦,反而主動斷絕和大秦的聯係,坐視秦朝滅亡。


    徐凡看到一臉怨氣的陳林有種了然之感,難怪曆史書上陳勝吳廣起義之後,大秦的百萬大軍徹底消失了,隻有章邯帶著幾十萬刑徒和起義軍戰鬥。


    這哪裏是大秦的百萬大軍消失了,而是始皇帝自己把大秦的軍功受爵製度玩崩潰了,大秦的基本盤已經被始皇帝完崩了,老秦人不相信軍功受爵製度了,某種程度上來說秦二世是給始皇帝背鍋的。製度崩潰之後,即便關中依舊在大秦手中,幾百萬老秦人依舊在,但子嬰卻隻能向劉邦投降了。


    始皇帝難道不知道,這樣的賞賜政策會徹底破壞掉,大秦花費幾百年建立起來的軍功受爵製度和信用,他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但現在的他已經不會在意底層的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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