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的賢者聽到了蒯徹的話,也陷入了遲疑當中,這個時代的人還沒有完全從農業化的社會觀念當中轉過來,勤勞致富,勞動致富依舊是他們認可的真理,像秦泊說這樣養著閑人不符合他們的道德。


    秦泊看著蒯徹冷哼道:“我等工匠的道德比你們高多了,要是有選擇沒有一個人會想做吃山空,這本就是救急之策,失業補助金肯定不會俸祿一樣多,隻能勉強養自己,工匠想要更好的生活隻能去勞動。”


    蒯徹嗤之以鼻道:“你用道德來衡量人心,這裏不是你墨子學院,是賢者大會,在場的賢者就是為天下人爭取利益的地方。”


    任鳴道:“工匠要是真沒有錢養活自己和家人,朝廷也不是沒有給這些人出路,他們可以去大漢的諸侯國屯墾,可以去西域,可以去江南。尤其是江南,已經被朝廷開墾成了魚米之鄉,據說那邊的一畝地能抵得上中原的三五畝,有100畝土地就可以成為我大漢的小地主了,可以在我大漢過上中戶以上的生活,能失業的工匠肯定是手藝不行的,手藝高超的大匠哪家不是在搶著要,根本就不可能失業,既然手藝不行,不能養活自己和家人,那還待在城裏麵幹什麽,去屯墾反而是可以更好的養活自己家人。”


    秦泊一開口,任鳴這些商賈就知道這個口子不能開,失業補助金看上去和他們沒關係也影響不到他們的利益,但任鳴這些人太了解當今的天子,失業補助金的錢幾乎就是要讓他們來出,他們自然要把秦泊的想法壓迴去。


    任鳴賢者們更加遲疑了,其中農家賢者吳越道:“秦泊巨子,某以為大漢現在的情況就是荒地太多,工匠太多,農戶太少,你也說了農戶更加能扛住經濟危機,何不多安排一些工匠去江南屯墾,城裏麵再怎麽爆發危機,再怎麽失業,農戶還是有一塊田地可以養活全家人。


    “而且工匠的人少了,那些作坊想要留住人,就必須要開更高的俸祿,這對大家來說都是好事情,就何必月木求魚弄什麽失業補助金。某以為你們墨家更應該發揮組織的作用,組織工匠去南洋,去江南屯墾,這是一舉多得的好事。”


    眼看秦泊遭受圍攻,田陽開口道:“朝廷一直有組織百姓屯墾,甚至還有屯墾府衙,所以屯墾的事情不需要我墨家插手,我們今天討論的工匠失業的事情,工匠失業就像農戶遇到天災一樣是不可避免的,而產能過剩爆發的經濟危機就像百年爆發的一場旱災一樣。難道農戶爆發了旱災,朝廷不救濟,反而要把百姓遷移到江南屯墾?”


    “某承認會有一部分偷奸耍滑之人利益失業補助金,但這樣的人隻是極少部分,朝廷就為了這極少部分的人而放棄絕大多數生活處於艱難的工匠群體?難道我等討論的方向不應該是如何限製那些奸詐狡猾之人?”


    吳越想了想問道:“這個失業補助金的提案是你們墨家提出來的,自然應該由你們來解決這問題如何限製那些偷奸耍滑之人,禍害百姓的稅賦?”


    秦泊想了想道:“隻給最低的糧食補助,讓工匠一家能免遭饑餓,他們想要過好日子,就必須出來勞作。”


    這個時候徐凡道:“朕以為墨家這個提案可以進行擴大,早在十幾年前,我大漢就向天下百姓正式宣告解決了饑餓。那我大漢就有責任保護,大漢每個百姓免受饑餓的威脅,朕以為這個失業補助金法案不但適用於工匠,也適用於大漢任何人。任何一個生活失去收入的人,都可以向朝廷申請救濟,根據人口多少,一戶一個月能得到5石糧食,5斤鹽,5斤油,保證百姓可以生活有保障。”


    吳越歎口氣問道:“陛下,您的政策雖然是好,但某敢保證,農戶知道這個法令之後,他們真會躺在家裏等待朝廷的救濟,而且數量還不會少。”


    吳越在上郡待了六年了,農戶三六九等的人都見過,既有想要勞動創造財富的人,也有偷奸耍花不走正道之輩,還有得過且過皮懶之輩。


    徐凡道:“朝廷的救濟也不是那麽好領的,三個月之後,還沒有一份可以養活自己的差事,說明這個人在當地已經難以生存下去了,那就要聽從朝廷的安排,讓朝廷想辦法養活自己。這年頭權利和義務都是對等的。吃了朝廷的糧,那就聽朝廷的指揮。朝廷的救濟製度也要遵循一個原則,那就是救急不救窮。”


    天子都這樣說了,墨家的失業補助金法案,更改成為救濟法案得到通過。


    大漢曆二十年,十月十五日,諸侯大漢召開。


    英布部為代表的5家諸侯,請求朝廷支援他們擴建城池,這樣能擴大內需的事情,大漢朝廷當然一萬個願意了。


    倒是後麵出現了一個很好笑的事情,貴霜國的使者出列,強烈譴責以胡亥為代表的天竺商社,在天竺為非作歹,無惡不作,威脅他們購買了300萬匹高價布不說,嚴重破壞了貴霜國的經濟,這個使者請天子處罰胡亥和天竺商社。


    徐凡這才第一次知道,原來連貴霜國都被胡亥給威脅了,他一時間有點哭笑不得了,曆史上的古典貴霜國被評為四大帝國之一,怎麽戰鬥力如此拉胯,連胡亥都不敢得罪。


    不過胡亥為大漢解決危機也立下了汗馬功勞,徐凡也不好卸磨殺驢,沒有胡亥搜刮天竺弄出1100萬匹布匹的訂單,大漢的經濟危機肯定沒有這麽快走出來。


    通過這件事情,徐凡也算是對自己有一個清醒的認識,自己終究算不得是理想主義者,勉們算是一個比較務實的現實主義者。


    而這個時候季布開口嗬斥道:“你等成為我大漢諸侯沒有尺寸之功,購買布匹就是在為我大漢立功,難道們貴霜國不願意為天子服務,需不需要本侯去你貴霜國去教你們國主學會大漢的規矩。”


    季布在貴霜國屬於聞其名小兒可止夜啼的存在,他一嗬斥就嚇得這個使者膽戰心驚,一時間都不敢再說話。


    而這場景引起了現場所有諸侯的轟然大笑,這件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大漢曆二十年,十月二十五日,燕宮。


    徐凡命人找來新任的少府令楊雄。


    “你對少府下屬作坊管理有什麽想法?”


    楊雄道:“繼續執行天子的命令,發展科技提升生產效率,提升少府下屬作坊的利潤,為大漢建設大同世界提供資金幫助。”


    嚴格來說這十年時間和徐凡待在一起最久的就是楊雄了,他自然明白天子對少府作坊,最看中的就是科技的研發,引起行業帶頭作用,把新技術快速在整個大漢鋪開,其次則是工廠賺取的利潤,輔助朝廷的財政。天子不止一次說過,工廠就要講效率,朝廷才是管公平的地方。


    徐凡點頭道:“你能看的如此明白,朕就放心了。”


    而後徐凡招來一個青年,他就是徐凡的長子徐愛民。


    楊雄看到徐愛民過來之後,馬上行禮道:“臣楊雄參見公子。”


    徐愛民道:“見過楊伯伯。”


    徐凡道:“私下的場合不需要如此多禮。”


    而後徐凡道:“愛民他今年畢業了,朕想要讓他多增長見識,你想要讓你帶帶他,好讓他了解工廠是如何運轉的,少府又是如何運轉的。”


    楊雄有些拘謹的問道,“陛下,這不合理吧,愛民公子多學一些治國之道,而不是跟著臣。”


    徐凡道:“以後懂如何運轉作坊就是最實用的治國之道,隻有接觸下麵的小吏,了解朝廷底層運轉的情況,才能不至於被下麵的官員蒙騙。放心,朕不會讓你難做,他以後就叫陳愛民就是給你整理文書的一個書吏,你也不需要特殊對待他,這腳是從小就皮實,你該使喚就使喚他。”


    徐凡穿越之前看過一個up主說的話,這兩千多年的封建曆史當中為什麽西漢的帝王素質是最高的,因為他們有封國提前實踐治理國家,在後的君王就逐漸失去了這種製度了,做皇帝之前什麽都不能管,老皇帝一死,馬上就接手一個龐大的帝國,這種繼承製度出個昏君乃至平庸之君,才是正常的情況。要是都能出明君,那這個君主就是萬中無一的天才。


    徐凡還是很認可這種說法的,所以徐愛民一畢業之後,他就打算讓徐愛民在大漢各個部門當小吏,了解這些部門運行常態,不說要成為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吏,隻求以後成為君主,不會被下麵的人蒙蔽,不會認為一個雞蛋要三十兩。


    楊雄隻能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道:“諾。”


    楊雄走後徐凡對徐愛民囑咐道:“去了少府,多看,多學,多問,不要阻礙少府令正常處理政務,大漢的漢吏都是經年老吏,他們的經驗比你豐紛。”


    徐愛民遲疑道:“孩兒為什麽要去少府?”


    徐凡道:“前兩年讓你見到了我大漢鄉村的模樣,這是要你知道我大漢農戶的艱辛,而去少府則是因為,天下未來就是少府的工廠當中,以後天下的治國大道就在這些工廠當,這些工廠興盛,我大漢就會興盛,這些工廠衰敗我大漢就會衰敗。”


    “對君王來說也是一樣,君王了解這些工廠如何運行能控製這些工廠就能掌握權利,要是失去這些工廠,就會失去權利。”


    工業化會發生什麽事情,徐凡太了解了,那種作坊主通過財富的積累,緩慢獲得權利,取代君王為主的貴族,歐洲的貴族和君主死了一大片。徐凡明白即便是自己的後代,不能適應新的時代變法,走上斷頭台那也是大概率的事情。


    十月二十六日,聚賢樓。


    徐愛民,英雄,陳賣,張疆僻4個小夥伴相聚在一起,為英雄踐行,他們4人已經從學院畢業了,英雄要跟著他父親迴英~國。


    徐愛民傷感道:“這一離別以後再想見你就難了。”


    英雄笑道:“這有什麽難的,大不了每年諸侯大會,我就跟著父親來長安城,到時候我給你們帶英國的水果罐頭,尤其是那邊的橘子最好吃。”


    但很快他也傷感道:“其實我也不想走,英~國有什麽好呆的,那就是個大鄉下,但沒辦法,我父親說他準備退休養老了,英~國的基業要我去繼承,以後我天天也隻能往農村跑了。”


    說到這裏他看向自己的小夥伴道:“以後你們有時間一定要去英~國去看我。”


    徐愛民道:“隻怕很難,父親在少府給我找了一個差事,過幾天我就要去上任了,少府是整個大漢最忙的府衙,我隻怕很難離開長安城。”


    陳賣苦著臉道:“你能待在長安城已經算是好了,我家的那個大人不知道發什麽瘋,他居然給我在金城找了一個差事,你們知道那官署在什麽地方嗎,河西靠近高原的地方,你除了山就是山,治下的百姓都是一些隻會放羊的羌人,放羊啊,我哪裏懂放羊?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他親生的,這哪裏是找差事,這就是發配邊疆啊,而且還是上千裏的那種。”


    張疆僻道:“這事我倒是聽說了一些,從發現猛火油之後,西域對我大漢越來越重要,建立軌道之後,河西一線已經變得日漸繁華,聽說河西這一地也要升級為郡,而且還是好幾個,按照朝廷的製度在河西當差本來就應該提優先提拔,如果再升格為郡,會有一大批河西的漢吏會水漲船高,你要真在河西為吏的話,不用十年時間就可以升為縣令的。”


    陳賣不滿道:“總是想這樣的一些歪門邪道,難道我在關中為吏就當不了縣令。”


    陳賣倒不是不滿去河西為吏,上郡的山村他都待過了,河西再窮能窮到哪裏去,他隻是不滿父親安排自己的人生,而且完全不聽取他的意見。這讓陳賣覺得父親非常不尊重自己。


    陳買這一代人基本上都是大漢開國後出生的,他們趕上了第一次工業革命的浪潮,物質生活更加豐富,自然更追求精神上的獨立,加上本身又處於叛逆期,最討厭上麵封建大家長式的為自己好。


    徐愛民看著張疆僻道:“你大人給你安排了什麽差事嗎?是留在學校,還是去南洋韓國?”


    張疆僻道:“大人啥都沒安排,他說我已經從學府畢業,也成年了,對什麽事情感興趣就去做,隻要不走上邪道就好。”


    陳賣有點羨慕道:“這就是差距,難怪張丞相能成為學問宗師,我家那個大人卻隻能靠著權勢成為一個夫子。”


    張疆僻道:“這可能就是次子的好處吧,我沒有一個諸侯國要繼承,家族的傳承也不需要我,有大哥就足夠了,我自然就能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已經決定了,開春之後先去南洋見見大哥,看看大哥建立的韓國究竟是什麽樣子,再順道去一趟天竺,看看和我大漢不同文明的樣子,而後由陸路進入西域匈奴國,巡視一下我大漢最西的諸侯國是什麽景象,再由西域返迴長安城,這一路的旅程有三四萬裏,估計要耗費兩三年時間。”


    徐愛民,英雄和陳賣都羨慕的看著張疆僻,這話聽著就讓人羨慕,無拘無束,自由自在,這是他們都永遠都不可能做的事情。


    大漢曆二十年,十一月一日。


    陳愛民就穿著一身漢吏服,成為光榮的漢吏之一。


    當他進入少府府衙的時候,裏麵到處都是忙碌的文吏,這些人抱著龐大的文書,走路都是急匆匆的,有好幾次陳愛民都差點撞倒人。


    這個時候一個文吏問道:“你誰,某怎麽沒有見過你?”


    陳愛民馬上說道:“某是少府新來的文吏。”


    這個文吏皺著眉頭懷疑的看著陳愛民道:“少府也沒有招募計劃,而且也不可能隻招募一個人?”


    陳愛民馬上拿出一份文件道:“這是某的調撥文書。”


    “太仆,禦馬監!”文吏了然笑道:“難怪,太仆都是快被裁撤的衙門了,你倒是聰明,知道提前逃離。”


    而後文吏傲然道:“我們少府和太仆可不一樣,大漢三分之一的錢糧都被我們掌管,我少府可謂是責任重大,一個人都要當兩個人和你太仆那種退休的衙門可不一樣的。”


    大漢的少府和大秦是完全不一樣,大秦的少府主要是為皇室服務,從衣食住行,到生老病死,幾萬官吏要是算上修皇陵的工匠,那就是十幾萬人,就為始皇帝一家子,有點像春秋時期的太宰。


    而大漢這成為了朝廷正式官署之一。掌握著上百個作坊,每年可以賺取上百萬金的利潤,大漢九卿衙門當中就屬少府最龐大,管理財富最多,再整個大漢朝廷當中是最重要的部門,在這裏的小吏自然是傲氣衝天。


    陳愛民馬上道:“某很能吃苦。”


    文吏道:“你先跟著某,去搬運文件,新府君要了解我少府下屬作坊的情況。”


    陳愛民道:“諾。”


    而後陳愛民就跟著這個小吏,開始了自己成為了漢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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