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帥在現實裏是個沉默寡言的屌絲,但是內心卻十分自我,總認為自己有一雙分辨善惡忠奸的慧眼,滿世界的凡人全都無法理解他“眾人皆醉我獨醒”的高貴情操,卻苦於無法在現實中找到存在感,隻能通過網絡肆無忌憚的發泄失敗者的滿心怨憤。


    這種人俗稱——網絡噴子。


    吃過晚飯,坐到從閑魚上淘來的二手電腦前,打開某個經常混跡的視頻網站,發現自己的賬號被舉報,封了七天,嗤了一聲,換了個賬號登錄,慣例進行了一通狂噴,依舊不解氣,正好看到一個標題為“【震驚】一萬塊的賭石切開,裏麵竟然是……”的視頻,點開上傳者一看是個隻有幾個粉絲的新人,當下就抑製不住裝逼的衝動,看都沒看直接進去就是一通亂噴。


    “你是uc震驚部來的傻******嗎?震——精吧”後麵還跟了一個【滑稽】的表情。


    這個評論剛發出去就有人迴複,王帥驚訝了一下,這才發現正在觀看人數竟然非常多,根本不像新人會有的成績。


    不過有人迴複更好,怕的就是沒人迴複。


    點開一看,是個自詡高素質的人,迴道:“層主看看你樓下,就知道什麽叫素質。”


    樓下的評論是:我大uc就缺你這樣的人才。ps:阿婆主手真漂亮。


    下麵的迴複一溜兒的誇手美的。


    王帥十分不屑。素質?素質能管什麽用?素質是統治階級愚民的手段,隻有那群傻x們才會以高素質為榮。


    他叼了根泡麵搭檔,捋起袖子開噴了。


    要說王帥別的地方不行,打字速度罵人的詞匯真是秒殺一幹人等,一條條迴複飛快的發上去,把人家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


    噴完了,準備驗收成果的他驚訝的發現根本沒人搭理他,這讓他十分不滿,退出一看評論,都在熱火朝天的討論這東西到底值多少錢,還有爭論真假的,反正就是沒人搭理他。


    先被上麵一串零閃花了眼,接著王帥出離的憤怒了,他惡狠狠的把香腸塞嘴裏,打開播放。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麽玩意兒這麽值錢。


    畫麵剛出來他就呆住了,就是再無知也知道這是什麽東西。


    翡翠啊!還是滿綠的翡翠啊!


    這得值多少錢啊?換成一萬一捆的人民幣能把他砸死吧?


    他心髒跳得快喘不上氣來了,一眨不眨的盯著視頻中的翡翠被一點點剝光那層醜陋的外皮,露出完整的嫩綠色的玉肉,玻璃一般透明的質地,無一處不在訴說著它極高的價值。


    他不可思議的掃了一眼標題,一萬塊的賭石,這竟然是一萬塊錢的賭石切出來的!


    看著評論中一溜溜讓人眼花繚亂的數字,他內心火燒火燎的,一刻都坐不住了。


    翻箱倒櫃的把家裏的現金全都找出來,揣著就準備出門。


    然而打開門,他又垂頭喪氣的拐迴來。


    在床上鋪開現金,一、二、三…… 數了一遍,隻有九百七十三塊五,打開支付寶,找到餘額,還有三千多,然而到月底了,下月十號還要還兩千多的花唄……


    一萬塊的賭石不貴,然而他得有一萬,還得有這個膽子冒著血本無歸的風險把這一萬塊砸出去。


    事實是,他不但沒錢,也沒膽量。


    王帥盯著屏幕上的凝碧欲滴的翡翠,眼紅得快要瘋了。


    假的!肯定是假的!必須是假的!


    隻有假的才能安撫他嫉妒得發瘋的心!


    他一邊百度,一邊飛快的打字,發上去長篇大論的鑒定報告。


    寫著寫著,連他自己都相信了,這絕對是假的。他要叫醒那些被騙的人,如果叫不醒,那就說明對方是蠢貨。


    花老在外麵看新聞,花易在自己房間開著電腦渣遊戲,玩了一會兒發現企鵝群裏聊得火熱,他好奇掃了一眼,不少人在@自己,好像出事兒了。


    他掛機,迴了一句:說。


    “花花你終於出現了!發生這麽大的事兒你怎麽不說一聲啊!”現在廣東的損友林培輝立刻咋唿起來。


    “滾,再叫花花老子閹了你!有事說事。”花易心中有了猜測,一定是賀允的事,林培輝這麽快聽說花易倒不奇怪,賭石圈子很小,就這麽點兒人,分布卻廣,五湖四海哪兒都有,現在通訊發達,一有點風吹草動大家就都知道了。


    “你自己看吧。”對方甩過來一個鏈接。


    花易點開,一眼就認出來視頻裏的這塊石頭就是今天賀允開出來的那半塊,不用想,這個視頻一定賀允傳上去的。


    賀允把切石頭的視頻傳網上幹什麽?花易想不明白,耳邊嘀嘀聲響個不停,全都是聽說出了一個運氣逆天的少女,切了兩塊石頭全都大漲,第一塊一百塊的磚頭料就夠傳奇了,第二塊更是驚人,竟然開出了滿綠玻璃種這樣的精品,忙著向知情人士打聽。


    花易翹起嘴角,莫名有些驕傲,他不但能有幸親眼目睹,還拿到了賀允的聯係方式,可這些人卻連賀允叫什麽還都不知道呢。


    他壓抑著內心的得意,簡略的把當時的情況說了一遍,懶得再理他們,關了企鵝號,托著下巴開始看視頻。


    見彈幕裏有不少常識性錯誤,他一邊糾正,一邊欣賞她擦皮的動作。


    挺生疏的,不過對工具的掌握還不錯,就是設備太寒磣了點,要不明天叫她一起挑一套合適的設備?


    看完了,他去看評論,見有人誇賀允的手好看,暗戳戳的點了個讚。


    接著,就看到了一篇狀似專業實則滿篇屁話的鑒定,最可笑的是下麵還有不少人讚同。


    他覺得這些人都是傻子嗎?這麽明顯的真貨竟然有人懷疑是假的?


    不管賀允發這麽一個視頻的目的是什麽,很顯然視頻下麵被這樣的評論攻占不是好事。


    他陡升一股強烈的正義感,像歐洲中世紀舉起巨劍保衛公主的騎士,第一次下場和這個什麽都不懂的傻子展開了殊死搏鬥。


    第二天,賀允吃完早餐,打開電腦準備看看昨天的視頻怎麽樣了。


    她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畢竟是新人的第一個視頻,她本來想著能有幾百的播放就很不錯了,誰知道打開一看,自己上傳的那個視頻竟然飄在首頁上,而播放量已經上萬了!


    熱度這麽高倒是賀允沒想到的,不過這樣更好,沒人會嫌熱度高的。


    打開頁麵,哪怕是工作日的早上,觀看人數也依然在小一百,已經算是非常可觀的數字了。評論數和彈幕數更是嚇人,如果花易再播放一遍就會發現他辛辛苦苦發上來的科普早就被淹了,評論更是達到了一千+。


    賀允把飄在上麵的熱評看了一遍,最高的是id為“花錢很容易”的網友發的鑒定和估價。賀允看到這個id就想起了花易,當時他就是這麽介紹自己的,如果她沒猜錯,這個“花錢很容易”就是花易。


    排名第二的是“鄰居家默默抽煙的老王”,把自己的翡翠批的一文不值,核心內容就是這個翡翠是造假的。


    賀允繼續往下看,除了廢話和抖機靈的俏皮話,還有幾個有價值的評論,一個是“我比煙花寂寞”發的,問是否出售。


    賀允笑了一下,她要的就是這種評論,但是卻沒有迴複。


    下麵還有科普賭石的危害的,誇她手美的……


    賀允沒再細看,打開了私信,第一條就是來自“花錢很容易”,隻有一個字“賀”後麵加個問號,賀允迴了一個“嗯”迴去。


    下麵還有幾個同為賭石圈的人,一個叫林培輝,邀請她有時間去廣東玩,還有一個是雲南的。一一打過招唿之後,賀允看到一條求購的私信,問能否定製。


    賀允讓對方報一下要求,然後再決定是否接單。


    這塊翡翠肯定是要出售的,但翡翠塊頭不大,對方如果要求比較高可能暫時無法滿足,還要看具體的要求。


    最後她自己編輯了一個評論置頂。內容是:


    明天我會上傳雕刻過程,感興趣的朋友可以關注我,如果明天沒有看到,不是審核沒通過,就是阿婆主被人暗戳戳的幹掉了,希望朋友們幫我報個警,謝謝。


    這個評論一出,立刻有人哈哈大笑,說阿婆主真幽默。


    賀允笑了一下,她不是幽默,而是事先打個預防針。隔著網絡誰也不知道對麵是人還是鬼,說不定就有正義感爆棚,又是警察局的人呢?


    哪怕隻有一個人當真,就是勝利。


    這時花易的消息也過來了,不是私信,而是手機短信,他問:“今天有空嗎?”


    “沒有,我要出門。”


    “這樣啊,沒有就算了,我本來想約你去挑一套雕刻設備的。”


    賀允眼睛一亮,立刻迴道:“我就是出門買設備的!”


    花易看到賀允的迴話,蔫嗒嗒的心情立刻開了花,“我知道有個地方賣的設備質量非常好,我帶你去?”


    “好。”


    約定好時間,賀允正準備關電腦,發現這麽一會兒功夫又收到一條私信,她打開一看,是一個id叫“三公子”的人發來的,問她有沒有帝王綠的福鐲。


    賀允抿了下唇,心情不是很好,迴複:“沒有。”


    剛發過去,對方又問她身邊的人有沒有。


    賀允想了一下,編輯了一條消息:“聽說梁家在這個月農曆十五會舉辦一場翡翠鑒賞會,應該有帝王綠展示。”


    對方又迴了一條消息,賀允已經沒心情看了,關了電腦出去。


    賀允帶上銀|行卡和手機,紮了一個馬尾辮,看時間剛剛好,背起一個雙肩包就出了門。


    花易已經在樓下等著了,藍色的寶馬,配穿著運動衣的年輕男孩,搭配極了。


    “你好快。”花易拉開車門讓她進去。


    “讓你久等了。”


    “沒有,我剛到,你和別的女孩不一樣,我等我堂姐經常要等一個小時。”花易皺著臉,一臉備受壓迫不敢反抗的無奈。


    賀允忍不住又笑了,她發現和花易在一起總是容易笑。


    花易從後視鏡中看她,見她一笑,心髒又開始撲通撲通的亂跳。


    真的好可愛好可愛,好想養一隻,平時可以帶在身邊聽她講話,揉她的腦袋……


    努力控製住自己的爪子,他邊開車邊和她聊網上的那個視頻,到現在他還不知道她傳網上幹什麽。


    說起這個,賀允也來了興致,道:“我想通過網絡找客源。我想賣成品。”


    花易想過這個答案,但對他們賭石圈的人來說,賭石的魅力遠遠大於做生意的魅力,況且雕刻玉石不是簡單的活兒,遠遠沒有享受“賭”來得刺激。但他並沒有說什麽,隻問:“有我能幫忙的地方嗎?”


    “有。”賀允老實點頭,“我對翡翠的市價不是很清楚。例如我那塊料子,如果做成手鐲大概價格是多少。”


    花易:“這個簡單,如果料子相同,翡翠的價值主要是按重量算的。”當下他按照賀允手上那塊翡翠的檔次把各種成品的價格範圍說了一遍。


    剛說完,目的地就到了。


    翡翠的莫氏硬度能達到7,是一種非常堅硬的寶石了,對雕刻工具的要求很高,賀允換了一整套的金剛石鑽頭,還有工作台,要能通水不斷衝刷翡翠表麵,還要拋光工具等等。


    雜七雜八的買下來,那二十五萬瞬間去了不少,賀允心疼得不行。


    她必須盡快出手一部分成品,否則她還拿什麽繼續賭石?


    賀允知道翡翠原石也是一分價錢一分貨的東西,之前的那兩個純粹是她運氣好,否則她就算有異能又能怎麽樣,連好石頭都遇不到,就算遇到了也可能買不起。


    原石從緬甸開采出來首先經過老緬篩選一遍,最好的貨全都被他們挑出來在翡翠公盤上出售,流入市場的都是次等貨,就算有好貨也是走私進來的,沒有門路她根本就找不到貨源。


    她需要錢,更多更多的錢。


    尤其是和梁家比,她還是個叫花子。


    買的東西多又沉,幸好店家負責送貨,賀允讓他在今天下午五點鍾的時候送到。


    解決了工具的問題,已經到中午了,賀允請花易吃午飯當做謝禮。等菜的空隙,她打開手機一看,今天早上說要定製的人已經迴話了。


    “我想做一套首飾,鐲子的圈口要52的,大概多少錢?”


    賀允沒想到第一單就是這麽大的生意,穩了穩心情,把自己的電話號發了過去,說電話詳聊。


    消息剛發出去,她就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本地號碼,聽聲音是個年輕的男人。


    花易托著下巴看賀允打電話,手又癢了,他們坐的位置靠窗,陽光射進來,照得她臉上的絨毛泛著淡淡的金光,毛絨絨,軟綿綿的,真的好想摸一把……


    正想著,賀允捂著手機抬頭問他,“我的第一個客人,說要當麵談,你介意他過來嗎?”


    “介意!我當然介意!”他在心裏怒吼,可事實上,他也隻能麵帶微笑道,“不介意,讓他過來吧,省得他欺負你。”


    媽的,敢來他就敢欺負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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