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須得在這兒,我媽現在在病床上躺著,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醒過來。”


    猛烈的雨滴打的麥小糖的發絲都緊緊貼在她白皙的麵頰上,她望著他,指著那些無縫擠合的石塊,大聲喊道:“我媽的母親就埋在這裏麵,我既然都來這了,難道我能什麽都不做?如果媽醒過來,她問我這時候我在哪,我能說來了,卻隻是膽小地藏在屋子裏,和別人一樣不管不問嗎?”


    “我既然來了,我就一定要做點什麽!我要把她救出來!”


    她眼睛發紅地說完這些話,轉過頭不再看他,又低頭想去搬石頭,直接被慕念城擰著後頸,不得不直起身。


    “我來搬,你在旁邊給我看著。”


    慕念城攥起她的手腕,那雙秀氣如玉的手,手指上已經有了傷口,他盯著她的手指,雙眉狠狠擰緊。


    “不行,我……”


    “麥小糖我告訴你你tm別給我犯蠢!”他毫不留情地衝她吼:“別忘記你簽了那份合同,你要是敢不好好保護你那雙手,那一億,我不找保險公司,我找讓你賠!”


    他讓她在一旁站好,迅速脫掉西服扔到她肩上,把袖口往上提了提,就穿著白襯衫,彎腰搬起石頭,“你堅持住!我馬上救你出來!”


    她披著他的衣服,站在不遠處望著他的背景,怔怔的,如同感受不到雨水的衝刷般,一片黃土灰石中,天上地下,她隻能瞧見他的白色襯衫,和他這個人。


    那個被埋在石頭裏的人,石頭被慕念城搬離之後,慕念城俯身查看了他的傷勢,“你現在這躺著別亂動,馬上會有救援隊的人把你抬走……我們都把你救出來了,你怕個屁啊!”


    ……


    麥小糖,你錯過的,是這樣的一個人啊。


    “慕念城,小心!我看到上麵好像又有石頭要滾下來了!”


    “幹什麽呢?”


    在她緊張地望著慕念城時,救援部隊的隊長看到兩人,走了過來,麵色凝重,“你們不是專業救援人員,在這裏救不了多少人,留在這裏反而會有很多危險,快和你愛人迴去吧!”


    他說著就朝慕念城走去,兩人交談幾句,慕念城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向她看過去。


    麥小糖抿了下唇,艱難地繞過石頭,走到他身邊,正好聽見他對隊長說:“不好意思,但是我愛人的姥姥還埋在這裏麵……我們想做點什麽,不然就這樣等著實在心焦啊。”


    “我理解你們的心情,但是散亂單一的救援隻會阻礙救援的計劃和腳步。”隊長看向兩人,鄭重地道:“還請你們二位信任我們的工作,距離此次事故發生還沒超過八小時,大部分人生還的幾率會很大,你們迴去先等一等吧。”


    “我知道了,對不起隊長,是我一時間沒想清楚跑過來,給你們添麻煩了。”


    麥小糖朝他躬身,拉起慕念城的袖口,“我們現在就走。”


    他反手就握住了她的手腕,又和救援隊隊長說了幾句,才跟著她往山下走。


    一直走到平地上,她想放開他,他卻依舊握著,掌心傳來的熱度簡直成了這雨中唯一的熱源,她貪戀,卻又害怕,“你要走嗎?”


    “走?”


    他挑眉,“我剛來你就把我當苦力使,現在有人家救援隊長在了,看我沒什麽用,又要扔掉了?”


    “你說什麽呢?我謝謝你還來不及呢……”麥小糖垂下眼瞼,有些羞愧,“既然這樣,你跟我走吧,我媽有個姐姐住這附近,我們就在那借宿一晚吧。”


    她往前走,慕念城卻沒走,站在原地盯著她,隻是手裏還捏著她的小細腕子,隻好停下來,想了想,被他攥著的那隻手也像他那樣,貼上了他的手腕,“走吧,行嗎?”


    他這才動彈。


    對於麥小糖的無功而返,陳美和那些親戚們早有預料,卻想不到這一迴來,麥小糖居然還帶了個男人迴來,本來就不好看的臉色就更臭了些。


    “這是怎麽迴事……不是說救咱媽嗎,怎麽,沒救迴來,反而救了一男人?”搶了麥小糖包的中年婦女嗤笑一聲,手裏攥著慕念城送給麥小糖的那管橙色口紅。至於那包,正被幾個小孩正踩在地上玩兒。


    慕念城眉毛一豎。


    “他是……他是我朋友,過來幫忙的……”


    “幫忙?怎麽,他帶錢過來了?”


    一個年紀輕輕,皮膚黝黑的男人嘴裏嚼著東西,“就說啊,隻帶十萬塊錢太不像話了啊,你這朋友帶多少錢過來了?有多少就趕緊拿多少,這賠著錢呢,正等著用呢。”


    “我沒錢,我就是來蹭吃蹭喝的。”


    沒等麥小糖說話,慕念城已經平靜地把這句看似厚顏無恥的話說了出來,無視一屋子人的震驚和氣憤,他徑直走到那婦女麵前,“包裏的東西,全部給我原樣不動地收起來,一個東西都不準拿!還有,叫你家熊孩子把包擦幹淨。”


    那婦女頓時炸毛,“你誰啊你?俺老公都不這樣講話的,沒帶錢過來,蹭吃蹭喝的還有理了!你……”


    她倒是想同他理論,可看著他那體格和身高,再看看他的表情,坐在板凳上,連個屁的不敢放,還是陳美出來解圍,“小妹兒,你拿了人家東西,也不是啥值錢的,還給人家吧。”


    她過來把包從地上撿起來,又把裏麵東西收拾好,給了麥小糖,“小糖啊,俺們鄉下人沒見過世麵,不是看你的包不錯,才多摸了幾下……小糖我看你穿的好,現在人也有氣質,肯定在江山市混得特別好,那十萬塊錢,對你就是毛毛雨對吧?你看俺們現在這樣,保不準一會就有人上來鬧事,你必須得給俺們湊錢呐,不然……”


    麥小糖忽然打了個噴嚏。


    慕念城已經冷冷道:“你們是準備看們淋成落湯雞的樣子多久?”


    “哦……你們快洗澡吧,俺差點給忘了。”


    陳美笑著,給兩人各準備了套衣服,麥小糖現在全身發冷,也顧不得多和這些人說什麽,就被慕念城推進了浴室。


    她把熱水打開,閉上眼,重新感受到熱度,僵住的知覺,一點點被重新喚醒。


    難怪陳婉不怎麽提起她家的人,今日一見,她明白了。


    幫這些人籌錢,看他們的意思,他們都不打算還錢,她是得不到一點好處,但如果不還,他們一定會把陳婉罵的很難聽,這是麥小糖絕對不願意看到的。


    她洗完澡,換了幹淨衣服出來,再看時間,這麽一折騰下來,已經晚上七點多了。


    慕念城是借了別的親戚家洗的澡,他速度很快,在麥小糖開門進來時,他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打電話,兩人的視線在空中對撞了一下,都互相迅速地別過眼。


    陳美給他們準備了晚飯,兩個饅頭,兩碗粥,和一小碟鹹菜,“晚飯你們先吃著啊,今天俺和俺那口子就湊合一下,去睡俺們兒子的房間,你們就在俺們臥室睡吧。”


    “隻有一個房間?”


    說話的是慕念城,他掛了手機,看了眼桌上寒酸的晚飯,瞥了眼陳美,“她說我們是朋友,你就安排我們住一屋了?在我這,她連我朋友都算不上,這麽安排,有點不大合適吧?”


    麥小糖看了看他,沒說話,已經走過來坐下,拿起饅頭咬了一口。


    “不、不是的……”陳美連忙說:“俺跟俺對象是分床睡的,所以裏麵有兩張床,沒說讓你們睡一起……”


    慕念城這才把手機收起,坐到麥小糖麵前,姿態優雅地喝了口米粥。


    麥小糖:“……”


    吃完飯,麥小糖給方如今打了個電話,方如今雖然答應幫她籌錢,卻囑咐她一定要讓這家人打白條,“本來這種事情,如果慕念城在,應該很容易解決……但既然你現在和他鬧得很僵,我看,你要不要找別人試試,韓時家境不錯,要不然,你也可以問問他。”


    “好,謝謝你,如今。”


    她掛了電話,捏著這個已經有些年頭的翻蓋手機,聽見外麵依舊響亮的雨聲,心事重重地去了臥室。


    一走進去,果然看見臥室裏放了兩張單人床。慕念城在兩張床中間,正站在椅子上,給天花板忙活什麽,好奇地問道:“你在幹嘛?”


    “我臨時搭個床簾,把兩張床隔起來,我看不見你,你也看不見我。”


    他轉頭看著她說:“這樣不是很好?都能保證各自的睡眠質量。”


    麥小糖:“……”


    她沉默著上了床,等慕念城掛好床簾,把他那邊擋的嚴嚴實實,關上燈後,她才輕聲道:“不好意思,為難你瞧見我了。”


    她聽見那邊也上了床,卻沒說話。


    “慕念城,謝謝你,謝謝你今天來這兒……”她舔了下幹燥的嘴唇,“不過,你為什麽要來這呢?”


    那邊已經蓋上了被子,卻還是一言不發。


    她有些喪氣地攥著被單兒,過了半晌,才又說:“慕念城……對不起。”


    “你說,你對不起我什麽了?”


    慕念城終於開口:“一樁樁,一件件,就在這,跟我說清楚。我不急,我慢慢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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