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澤來拜訪莫晗的時候,她正在家裏頹喪地喝酒。


    看見是江雨澤來了,她眼皮都不抬一下,繼續自顧自地倒酒,酒杯在家裏的吧台上放了七八杯,她的眼睛盯著透明的液體,視線一片迷離。


    對她而言,目前裴清軒才是她的合作方,江雨澤現在連個十八線明星都不算,頂多是個廣告新秀。


    在娛樂圈浸淫多年,她深知小紅可以捧,但大紅隻能靠命,因而嘴上說著會把江雨澤帶成巨星,其實這句話她卻已經不知對多少人說過。


    如果不是她懂得及時放棄,她就不會碰上兩個有巨星資質的新人,並靠著他們打響了自己在娛樂圈的名氣。


    至於那些因為她的決策失誤,星途從此晦暗的新人……她怎麽會管他們的死活?


    所以,對江雨澤的關心,非親非故,她並不在乎。


    江雨澤明白自己在莫晗心中的地位,也不惱,笑吟吟地給自己也倒上一杯,溫聲軟語地道:“看朋友圈裏莫大你吆喝著找人陪你喝酒,我不請自來,應該沒有打擾到你吧?”


    “該來的人沒來,其他的人,我無所謂。”


    莫晗飲一口高腳杯中的紅酒,有些頹唐地把頭靠在胳膊上。


    “發生什麽事了,方便告訴我嗎?”


    “……”


    莫晗眼睛的視線焦灼在某一點處,眼眶驀地濕潤。


    江雨澤把她的表情都收在眼底,不動聲色地道:“我猜,這件事和慕先生脫不了關係吧?”


    莫晗吸了吸鼻子,說話間是滿滿的不甘心:“我和慕念城青梅竹馬,怎麽想到會出現一個天降!這次迴來,我就是想和他結婚,他之前態度對我一直很冷淡,我還以他一直都這樣,表麵上對我不冷不熱,其實內心還是在意我的……我根本想不到他已經結婚了,還是和別的女人!”


    她有多喜歡慕念城,所有的人早都知道。


    她在慕念城心中的分量,直到現在,她才稍微有所了解。


    她和他相處了十幾年,竟然不敵他和一個女人相處幾個月?


    她不相信,更不甘心。


    江雨澤眉梢一挑,卻微微一笑:“莫大,我還以為是什麽事。”


    莫晗猛地抬起頭冷瞧著她:“你這是什麽意思?我愛的男人都結婚了,你還覺得這不是事?”


    “你別著急。”江雨澤微笑著說:“以慕先生如今的財力和地位,想要結婚,恐怕也得經過家裏人的同意才行,慕先生說結婚的事情你都是頭一次聽說,可想而知,他應該還沒有告訴家裏人。”


    莫晗已經黯淡的眼眸逐漸有了光亮,她想起慕念城說的話:“你說的沒錯……阿念說這周才帶她去見父母,叔叔阿姨肯定不知道這件事情!”


    “這周才見?”


    江雨澤重複了一遍她的話,手撐在下巴上,輕輕嘟起嘴唇:“嗯,要是這樣的話……我們可以在慕先生帶她見父母前,查一查那個女人的底細,也許,可以阻止他們見麵呢?隻要慕先生的父母對這個女人產生了惡感,我想,他們兩個人的事情多半成不了的。”


    莫晗眼底有火苗躥出來。


    “好主意。”


    她終於正視起了江雨澤,向她舉杯:“你很有頭腦。”


    江雨澤羞澀一笑,同她清脆地碰了杯:“莫小姐,我理解你,我們這樣一心一意的人,最怕小三了嘛。”


    -


    麥小糖在病床前照顧陳婉。


    她洗了個桃子出來,遞到母親手邊:“媽,你現在是不是好多了?”


    “對,今天就能出院了。”


    陳婉笑著看著女兒,伸手接過桃子,仔細端詳她,“小糖,我怎麽覺得你這幾天不太開心啊?”


    “有嗎?”


    麥小糖眨眨眼睛:“還不是因為你總是在醫院,讓我擔心啊。”


    陳婉示意她坐到床邊,“我聽你媽說,你和那個年輕人相處的不錯?”


    “嗯……年輕卻很穩重,可能因為他是個軍人吧,也挺談的來的,我覺得他人挺好的,很真誠。”


    麥小糖笑了一下。


    陳婉沉吟片刻,把手裏的桃子放下,撫過麥小糖的手:“他哪樣都好,但是你不開心啊。”


    你不開心啊。


    短短五個字,竟讓麥小糖的喉嚨被噎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小糖你聽我說,我身上有這個病,要死都死無數次了……”


    “媽!”麥小糖最討厭母親說這樣的話了。


    “所以啊,我現在很看的開,人生在世,最重要的,真的就是開心,還不是讓別人開心,而是自己開心。”


    陳婉語重心長,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小糖,你要是真和那個小夥子相處的不錯,沒問題。如果你隻是為了讓我們這些長輩開心,而忽略了自己的感受,小糖,你一定會後悔的!而我們也會因為你不開心而不開心!到時候,你還會覺得自己當初的決定正確嗎?”


    陳婉言辭懇求,說得麥小糖竟有種想流淚的衝動。


    她的身後沒有家人,卻有一個站在她的立場上,處處為她考慮的媽媽。


    她已經很知足了。


    她抿著唇,正想說些什麽,病房外傳來敲門聲。


    “去看看誰來了。”


    陳婉摸了摸麥小糖的頭發,慈愛地說。


    麥小糖點頭,她起身,使勁兒地眨眨眼睛,衝散了眼底的霧氣,才整了整衣擺,往門口走去。


    隔著病房的窗口,她透過玻璃,就看見了慕念城。


    慕念城穿了一件藏藍色大衣,他在門外微低著頭,好像在看著什麽訊息。


    似乎感覺有一道目光直視自己,他抬起頭,正好和病房裏的麥小糖對上。


    四目相對,她有些局促羞赧的目光被他逮個正著,以至於他幽深淡靜的眼眸,猛地迸射出明澈的光芒。


    隔著門,隔著玻璃,她看見他衝自己微微一笑。


    一瞬間,夏日的姹紫千紅在自己心頭盛開,明媚如火,把她心底的冷暗之處都照的明明亮亮,極其溫暖。


    ——見到慕念城的時候,她無法掩蓋自己的感覺,也聽見了自己的心聲。


    原來,她真的很開心見到他啊。


    她的臉禁不住地就是一熱,下意識地躲開他的視線,快步上前開了門,也不敢看他,隻對著陳婉說:“媽,慕先生來了。”


    “小慕,你來啦。”


    陳婉看見慕念城很高興,眉眼都笑得彎彎的。


    慕念城再次看了眼低下頭的麥小糖,嘴上也漾起小輩那樣乖巧的笑容,朝陳婉走過去,把手上提著的營養品放下來:“阿姨,我來看你了。”


    他脫下大衣,環顧房間四周,正想找個地方掛起來,麥小糖連忙說:“我幫你拿吧。”


    “謝謝。”


    他把大衣遞給她,裏麵穿著非常精致的手工西服,坐到陳婉麵前的椅子上,開始和她親切地拉著家常。


    時不時地就能逗得陳婉笑出聲來。


    麥小糖站在一旁,嘴角也不自覺上揚。


    她摸著他這件薄薄的大衣,心想,雖然不厚,可夏天還穿在西裝外麵,都不會覺得熱嗎,也罷,他們這樣的有錢人,無論去哪都有空調吹,估計在辦公室裏冷的不行呢。


    隻是摸著他的大衣,她覺得自己的心口也變得異常柔軟起來。


    慕念城和陳婉說了一會話,看著時間差不多了,慕念城起身,笑著對陳婉道:“阿姨,我還要迴公司開會,先走了,今天下午我會找人來給您辦出院手續,您就能迴去好好休息了。”


    “謝謝小慕,謝謝啊!”


    陳婉連連道謝,瞧著慕念城都走到門口了,連忙喊了一聲麥小糖,給她使眼色:“小糖,去送送人家啊!”


    “……哦!”


    麥小糖想起慕念城的大衣還在自己手上呢,忙跟著慕念城走出病房:“慕先生,我送你下去。”


    她把衣服遞給他,他接過,也沒立即穿上,而是慢悠悠地和她一起往前走:“過幾天,我爸媽就見見你這兒媳了,到時候,我帶你打扮一下,然後拜訪他們。”


    雖然上周就已經被他打過預防針,想到要見的這兩位長輩,她的心跳還是不由得急促起來:“我真的隻需要正常表現?”


    “對。”


    慕念城看她,笑:“怎麽,你怕你正常表現不能留給他們深刻印象?”


    麥小糖瞪著他,嘴上還在逞強:“你會說話算話吧?”


    “當然。”


    慕念城也是一臉漠然的表情,“我現在也覺得,還是自由身的時候比較開心啊。”


    麥小糖索性閉嘴。


    跟他說話,總是會讓自己吃癟。


    兩個人已經走到電梯口,等著電梯下來的時候,麥小糖在心中激烈地做著思想鬥爭,還是決定向自己的掛名丈夫坦白:“這幾天……我嗎,是另一個媽,給我介紹了一個對象……我們相處的還挺好的。”


    慕念城猛地轉頭俯視她:“住在富人區的那位?”


    “嗯。”


    麥小糖心裏忐忑,點點頭。


    他麵上未動,心中早已千帆過境,波濤洶湧:“你呢,對他感覺怎麽樣?”


    “穩重,健談,風趣,幽默?”


    麥小糖想著形容詞,說話時的聲音卻不知不覺小了下來:“我覺得……他還蠻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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