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你一個年輕女孩子,自己要有安全意識~


    江韻接到張妍顏的電話是周二,經過慕先生周日那天的瘋狂‘壓榨’以及公司周一瘋了一般的忙碌後,這天上午她精神說不上很好。


    “喂。”她靠在轉椅上,鞋尖點著地,懶懶散散地閉上眼睛。


    張妍顏給她打電話,無外乎是與趙疏文那些事,鬧別扭了找她,不鬧別扭也找她,弄得她像媒人似的。


    然而這個電話,卻與兩人感情並無多大關係,張妍顏絮絮叨叨地說著,江韻緩緩從轉椅上坐直身體,睜開了眼睛,“欣然要走?”


    “是啊,明天的火車,今天晚上說請咱們一起吃個便飯。”


    江韻半晌沒迴話,張妍顏以為她心裏還有結,忙勸道,“小韻,我不是想幫欣然說話,雖然她與你之間的確有些不愉快,但我們畢竟這麽多年的感情……晚上小凡也來。”


    是,大學那麽多年的感情,不會因為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就真的連送行都不願意去。


    邱小凡懷孕六個月了,尚且不願錯過今晚的聚會,她如果拒絕,毫無意義,隻顯得自己小氣。


    晚上在飯店門口碰頭,江韻站在風裏遠遠看著溫欣然從燈光盡頭走來,很自然地就想到了那年她到學校報到,做為學姐,溫欣然幫她提東西。


    那是個炎熱的夏天,溫欣然一邊笑著忙前忙後,一邊跟她說話,她被汗水打濕的碎發讓江韻很輕易就對眼前這個樸實的姑娘有了好感,這也是在那麽多人中她能夠跟她成為朋友的原因吧。


    後來她與方嶽成了男女朋友,兩人第一次牽手在學校的林蔭道上散步,就遇到過溫欣然。


    直到今天江韻才理解,看到她和方嶽相互牽著的手時,溫欣然那個有些尬尷的笑所代表的意思。


    當時三人對麵走來,溫欣然明顯一怔,之後又極快地抿唇笑著,對方嶽打招唿,喊了聲方學長。


    因為是老鄉,方嶽停下腳步跟她寒暄了兩句,見她目光一直落在江韻身上,就對她介紹,“這位是……”


    方嶽話還沒說完,江韻就走到溫欣然身邊拉住了她的手,笑著道,“方嶽,不用介紹了,我和欣然早就認識的。”


    的確早就認識,兩年時光,她們已經從校友變成閨蜜。


    當時溫欣然臉上的尷尬一閃而過,江韻捕捉到了,卻沒明白是什麽意思,還以為隻是簡簡單單的不自在。


    而今想想她那個表情,她終於能理解溫欣然當時的手足無措,似乎除了一個那樣的表情,她無論做些什麽都是不合適的。


    江韻想起舊事的這點時間,已經足夠溫欣然走到她麵前來了,熟悉的手落在肩上,江韻迴過神,見溫欣然朝她笑著。


    她也一笑,問她,“妍顏和小凡來了嗎?”


    溫欣然點頭,“嗯,打過電話,她們先到了,在包廂等咱們。”


    江韻迴了聲哦,和溫欣然一前一後走進酒店。


    燈光明亮,江韻跟在溫欣然身後,打量著她筆直的脊背和微卷的漂亮長發,心中暗暗想,前些日子,即使在知道溫欣然暗戀方嶽的那一刻,她心中也並未有多少震驚吧。


    畢竟這些年,溫欣然婉拒過許許多多的追求者,也推卻過許多大公司拋來的橄欖枝,從始至終都追隨在方嶽身邊。


    說是同鄉之誼,說是同校之誼,說是朋友之誼,誰信。


    到包廂之後,江韻和張妍顏坐在一起,溫欣然和邱小凡一起坐在兩人對麵,窗外是江州五光十色的夜,霓虹閃爍、燈火不休。


    張妍顏和邱小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說話,江韻給幾人倒了水,開口道,“怎麽忽然要走?”她望著溫欣然。


    溫欣然垂眸,“沒什麽。”她喝了口杯子裏的水,笑容很淺,“你們大概還不知道,我父母年紀大了,我姐姐又常年隨姐夫在漠河做生意,家裏隻剩下我這麽一個女兒,早晚是要迴去侍奉她們的。”


    江韻垂眸,“憑你的能力,完全可以把他們接到江州來。”


    溫欣然也垂著一雙眸子,“我母親身體不是太好,我年紀也不小了,一直幹耗著他們都挺擔心的,這次是叫我迴去相親。對方也是碩士畢業,家境與我相當,這幾年在家裏創業,生意做得挺不錯的。我媽說,女孩子家再有能力,終究還是要嫁個知根知底的人,安安穩穩地過完這一輩子。”


    她睫毛微微顫動著,眼底的情緒被隱藏的很好,幾乎察覺不到任何傷感的痕跡。


    但從她這些話裏,江韻還是聽出了些許絕望,對生活的絕望。


    “你的心事,沒有與方嶽說過嗎?你和他……”或許還是有機會的,江韻沒把最後半句說出來,她知道,溫欣然聽得懂。


    溫欣然搖搖頭,似乎有眼淚落下來,“說過了,他……拒絕了。”


    “那你這次迴去……”


    “我遞的辭職信,他簽過字了。”有服務生開始上菜,溫欣然給幾人遞餐具,笑著道,“我訂好了明天淩晨的火車票,吃了這頓飯,就可以走。”


    江韻再沒說話,不知道說什麽,隻覺得眼睛裏熱熱的,那些眼淚被憋在眼眶中,酸酸澀澀癢癢,她抬手掩飾情緒,怕被別人察覺。


    人都有劣根性,許多時候,不可能相守的愛人,要與別人走在一起了,心裏也會不舒服。


    但對於方嶽,江韻卻並不如此,此刻她難過,或許隻是因為她有了慕寒川,他卻還是一個人。


    她覺得歉疚,擁有著幸福,卻不能心安理得罷了。


    張妍顏為緩解沉悶的氣氛,握著溫欣然的手道,“我就快結婚了,到時候給你打電話,你一定要來啊。小凡和小韻都不能給我當伴娘,我隻有一個你可以用。”


    溫欣然聽她這話笑了,迴握了她的手,“原來你隻是想用用我!”


    一桌人都笑,仿佛迴到大學時光,邱小凡也感慨,“我五月底六月初就生了,說好了你們三個都是幹媽,欣然,你到時候要來看我。”


    溫欣然點頭。


    這頓飯,幾人足足吃了四個小時,從飯店走出來,已經是十二點了。


    溫欣然兩點半的火車,從飯店到火車站,夜間不堵車,出租車十幾分鍾就能到。


    周致勤來接邱小凡,邱小凡說要親自送送閨蜜,男人表示理解地點頭,交代江韻和張妍顏照顧好她,這才一步三迴頭地走了。


    等火車的時間,四人在火車站肯德基對坐,明明已至深夜,卻誰都沒有睡意。


    最後江韻三人買了月台票,到站台送溫欣然,火車開動的那一刻,明明沒有人想哭,卻所有人都落淚了。


    她們分別與溫欣然相擁,在檢票員的催促聲中惜別,目送那列火車帶走溫欣然,也帶走屬於她們的青春歲月。


    從火車站出來,風比較冷,江韻緊了緊風衣領子,聽到手機響起,從包裏翻出一看,是慕寒川打來的。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晚上不迴於歸園忘記給他報備了,接了電話之後跟他說明情況,說一時半會兒迴不去,要先送小凡迴周宅。


    男人在電話那頭鬆了口氣,“好,那我叫鄧雷去周家接你。”


    “嗯。”


    趙疏文在火車站外等張妍顏,江韻與邱小凡打車迴周宅,到周家門口時周致勤就在門口張望,見妻子平安歸來臉上的表情才有所緩和,笑著對江韻致謝。


    邱小凡拉拉他的手,“我和小韻什麽關係,用得著這麽客氣嗎,天下火雨我叫她送我她也得送。”


    江韻被她這話逗笑了,果然見周致勤也在笑,那笑容裏,頗有寵溺之意。


    鄧雷已在周家門口靜候多時,時至半夜,周致勤與邱小凡沒再留人,江韻與二人道別,上車離開。


    鄧雷走的並不是迴於歸園的路,江韻問他去哪兒,他隻說了句到了您就知道。


    車子最終是在慕家老宅停下的,慕寒川在老宅門口抽著煙,腳下有好幾支煙頭,見江韻從車裏下來,他拋掉手裏的煙上前把她抱進懷裏。


    江韻感覺得到,他這個擁抱用足了力氣,她有些唿吸不上來。


    許久,慕寒川鬆開她,低垂著目光,深黑的眼緊緊鎖住她,“以後不能再這樣粗心大意。”若非他半夜打電話迴園子裏詢問,還不知道她沒迴去,他若不叫鄧雷去接,她打算自己迴去嗎!


    深更半夜孤身一人,太不安全,看來他是時候給她上一堂關於社會安全教育的課程了。


    江韻見他眸中有疲憊,宅子裏也有人進出,抬眉問他,“出什麽事了?”


    男人蹙眉,“爺爺身體有些不舒服。”


    語畢牽著江韻的手往宅子裏走。


    老爺子有高血壓,晚飯後去花園裏轉悠,在卵石路上摔倒了,管家見他許久未歸,出去找時才發現的。


    當時七點左右,慕寒川在公司剛開了一個加時會,沒顧得上吃飯就慌忙趕迴老宅,慕建廷沒醒,不宜再次挪動,蔣學淵帶著一眾醫生上門會診。


    老爺子情況穩定下來已是深夜了,慕寒川這才想起他晚飯時未歸還沒跟園子裏打過招唿。


    一通電話打過去,夏秋說太太也沒迴來,她還以為是跟先生一起迴老宅了,所以沒過問。


    慕寒川急了,給江韻打電話,確認她沒什麽事懸著的一顆心才算放了下來。


    “爺爺他……”江韻開口打破沉默而壓抑的氣氛。


    男人抿唇,“沒事了,隻是血壓忽然升高,爺爺畢竟年紀大了。舅舅已經帶著專家來看過,休息些日子注意保養沒有大問題,你別擔心。”


    “嗯。”江韻點頭。


    說完了慕建廷的事,慕寒川轉了話題,一路上語重心長地數落她,“以後有事跟我說,我沒時間可以叫鄧雷接送你。雖然如今世道平寧國泰民安,但不法分子還是有的,你一個年輕女孩子,自己要有安全意識。”


    江韻聽話地點點頭,望著身側高大沉穩的男人,聽著他的話,雖是乍暖還寒的初春深夜,有人關心的滋味卻讓她覺得心中暖融融的。


    慕建廷醒過來已經是四點鍾了,慕寒川與江韻見他意識清醒,與午睡醒來並無不同,便試著扶他下床活動。


    老爺子笑著擺擺手,自己往前走了幾步,轉過身來對孫子孫媳婦道,“爺爺腿腳利索著呢,就是前兩天忘記吃降壓藥了,你們別忙活,趕緊休息去。”


    兩人拗不過慕建廷,迴房洗漱過後已經將近五點,通宵之後很難入睡,江韻把送溫欣然時的事與慕寒川細說了下,男人聽了並未迴話。


    無論如何,方嶽都是江韻曾經深愛過的人,在這個話題上,他顯然並不願多談。


    但對於江韻的坦白,他還是很欣慰的。


    這個相擁而眠的清晨,再沒有人說話,慕寒川睡眠淺,八點就醒了,沒吃晚飯加上休息時間過短,他頭有些不舒服。


    起床時見身側已經沒了江韻的影子,他四下找了找,沒見她人。


    管家從走廊上過來,跟他說江韻做好了飯,在前院陪慕建廷說話。


    慕寒川循聲而去,透過晨時熹微的陽光看到老爺子正在軟椅上坐著,麵前的小幾上擺著幾道清淡小菜,對麵是低眉淺笑的江韻,她長發攏在而後,線條柔和的側臉很美,氣質宜室宜家。


    慕寒川把目光投向置物小幾,銀耳蓮子粥、芹菜炒香幹、白菜炒木耳,清炒胡蘿卜絲,都是降壓的。


    微笑爬上唇角,他緩步走上前去,眼神再也沒從江韻身上移開。


    第一次發現她對他的家人用心思,是她把章孝先留給她的玉棋子送給爺爺時。


    第二次,是她在長廊裏勸說慕傳勳要用正確的方式關心杉杉時。


    第三次,第三次……記不清了,這已經是第多少次發現江韻在乎他的家人,就像在乎她自己的家人一樣,也記不清了。


    不要緊,知道她願意敞開心扉漸漸融入他的生活和家庭,已經是這世間最值得他欣喜的事


    走到一老一少兩人身後,慕寒川把手搭在軟椅上,淺笑著朝他那小妻子道,“廚藝大有長進。”


    江韻聞言迴眸,見是他來了,叫他坐下,轉身要去廚房再盛一碗粥。


    男人順勢拉住她的手,“別麻煩,我吃你那一碗。”


    她那一碗,江韻垂眸,她吃了一半,有些涼了,而且,在爺爺麵前,吃她吃剩下的,他倒是不介意。


    江韻正要說什麽,男人已經端起粥喝了起來。


    晨光隔著不高不矮的院牆照進來,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江韻望著這個叫慕寒川的男人,他邊吃早飯邊與慕建廷談論關於慕氏澳洲市場進一步拓展方麵的問題,間或迴視她一眼,微微笑著,目光中有淡淡溫情。


    此刻的他,是個精明的商人,也是個溫柔的丈夫。


    這天早晨吃過飯,慕寒川再三叮囑了老宅管家,一定要管好爺爺的飲食和用藥,切不可忘,之後才帶著江韻離開。


    車子並不是往慕氏開的,也並非去知行,而是往於歸園。


    江韻說周三下午有合作方需要接洽,上午要準備相關資料,男人靠在後排座位攬著她,“已經與趙晶晶說過叫她幫你做好準備,你熬了個通宵,現在上班工作效率會大打折扣。上午迴園子裏休息,下午我親自送你過去。”


    慕寒川態度堅決,江韻知道自己不可能說得動他,隻得不再反駁,靠在他肩頭閉目養神。


    上午十點補覺到下午一點半,實在是再也睡不著了,江韻這才從臥室起身,拉開遮光窗簾,收拾利索之後下樓。


    臨出門時江韻翻看包裏帶的資料,慕寒川與她同在後排座位,隨意掃了幾眼。


    見文件上一張打印的彩色照片有些眼熟,男人仔細辨認之後蹙起了眉,麵色凝重地問江韻,“下午要洽談的合作方,是哪家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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