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我愛江韻,這一生一世都不能背叛她~


    宴席間,有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貴婦人問身旁的人,“聽說慕總是江先生大女兒江萍的男朋友,他來壽宴,並無不妥,大家怎麽是這種表情?”


    身旁那人迴她,“哎,你還不知道吧,前些日子慕總與一名女子在微博上被披.露關係,這事上了熱搜呢,炒得沸沸揚揚的。跟他牽手的那女子,單單從身材上看就不是江萍。發生了這麽尷尬的事,原本大家都以為慕總不會過來,沒想到他還是來了。”


    兩人看著慕寒川與江萍對望的畫麵,接著交頭接耳,小聲嘀咕,“其實,這年輕人之間嘛,分分合合的也很正常,說不定慕總這次來賀壽就是浪子迴頭,發現還是江萍對他胃口呢,咱們呐,就等著看小情侶複合吧。”


    “我看不一定,你看慕總那眼神,可半點沒放在江萍身上,江萍看他時也怪怪的。”


    她們剛說不過幾句,左邊坐著的藥.監.局.局.長夫人接話了,“身處高位有財有勢的男人,誰沒有幾個女朋友?慕總這樣的身份,女人不多才奇怪。普通人朝三暮四遭天打雷劈,慕總妻妾成群那是祖上積德。”


    除卻貴婦人這一邊,其它人也在小聲交談著,慕寒川一路從大門口往內廳走,沿途不斷有人跟他招唿,他一一點頭致意。


    江秉毅見他到了忙迎了出來,與他雙手相握,江萍跟在慕寒川身後,看在外人眼裏,好一幅祥和的畫麵。


    慕寒川來後不久,方嶽也來了,他帶著的女伴是溫欣然,與他們前後進門的是周致勤和周致敏。


    沿途有認識邱小凡的年輕女性問周致勤,“您太太怎麽沒來?”


    不過是想借詢問的機會與周致勤說話,周致勤微微勾唇,“小凡還在孕早期,不宜到處走動,我是陪家妹來這一趟,等會兒給江老賀了壽就迴去陪她。”


    周致勤從前在圈裏並不是玩不起的男人,但自打一年多以前娶了邱小凡,似乎變身三好男人了。


    除了公司事務繁忙的時候,其它時間,但凡無事他都陪在妻子身邊,在周氏總裁與居家好丈夫之間,他一直在做著完美的角色轉換。


    幾人走到江秉毅身邊賀他壽辰時,慕寒川也還在,江秉毅叫服務人員端來了葡萄酒,幾人一人一杯,笑著對飲了。


    一時間,宴席上年輕女性的目光均被聚光燈下的三個年輕男人吸引,再也移不開視線。


    江州晨報的女記者茵茵拍了拍身旁同事的肩,“看什麽看什麽!快別看了。周總家有寵妻,方院長是周總未來妹夫,慕總又跟江萍有扯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咱們看也沒用。”


    誰知,她那同事蘭花指一翹,明明是個男人,卻捏著女裏女氣的尖細嗓音道,“哼,就是要看,周總結婚了,我不能做破壞人家家庭的第三者,但慕總和方院長還單著,萬一他倆正好不喜歡女人呢。”


    茵茵渾身一抖,手裏的高腳杯差點沒掉在地毯上,她咽下口中的紅酒,對她那五大三粗的同事道,“別做夢了,你看慕總和方院,一看就知道是強攻。他們要真喜歡男的啊,那也得是幹幹淨淨白白嫩嫩的小受,瞅你這胡子拉碴的糙老爺們樣兒,要不要去韓國整個容?”


    那一邊,三個吸引全場注意力的男人已經祝完了壽,笑著散了。


    一直跟在哥哥身邊的周致敏看了方嶽一眼,她托著高腳杯上前,毫不費力地把方嶽身旁的溫欣然擠開。


    周致敏笑著站在方嶽麵前,“看,慕寒川沒有跟江韻一起來,你是不是很高興?”


    江秉毅這場生日宴,江州上流諸人均是十分看重,慕寒川娶了江韻,卻不讓她以慕太太的身份來,方嶽確實詫異。


    他諷笑,但沒有迴答周致敏的問題。


    周致敏抿了一口高腳杯裏猩紅的酒,對方嶽燦然一笑,“沒關係,你等會兒就會知道,為什麽江韻沒跟慕寒川一起來,相信答案一定會讓你十分驚喜。”


    方嶽不知道她何意,轉身跟藥監局幾個舉足輕重的領導說話去了。


    慕寒川又與江秉毅寒暄了一會兒,兩人說了什麽沒有人知道,江秉毅忙著跟剛來的賓客說話時,慕寒川端著酒杯走開了。


    他獨自站在一個蛋糕塔旁邊,並未找人說話,一眾商.政.界人士和年輕女性見他身邊無人,都躍躍欲試,想過來跟他說上幾句,但最先走到他麵前的卻是江萍。


    江萍似乎喝了酒,女人臉頰微紅,嬌態可人,她笑著舉杯,“寒川,我父親的壽宴你能來,我很開心,我敬你……”


    話未說完,酒也沒喝成,宴客廳的門被人從外麵打開,人聲鼎沸的大廳裏因為開門聲,重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寧靜中。


    甚至比方才慕寒川從天而降那一刻還要安靜,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門口的位置,江萍察覺到情況不對,也愣愣轉身。


    當她看到門口出現的人是誰時,整個人猶如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眼中與慕寒川說話時的嬌媚之色,也變成了怨恨和惱怒。


    這時不知道誰小聲說了一句,“啊,江韻。”


    是,站在門口的人,不是旁人,就是江韻。


    她烏黑的長被編成繁複的發辮盤在腦後,穿著件寶藍底色用金線挑繡祥雲和牡丹的長旗袍。


    腳下三寸高跟鞋,鞋麵上鑲滿米珠,珍珠發飾,同係列耳墜。


    這樣的江韻,美得仿佛從民.國畫卷裏走出來的大家閨秀,但眾人仿佛被定住一般卻並不是因為她過分美麗。


    而是因為她身上的這套行頭,在二十七年前,曾有人穿過。


    年輕的人們或許不一定知道,但在場的中年人,卻沒有一個不清楚這套衣服的來曆。


    慕寒川循聲望去,見他的小妻子踏上紅毯從門口款步而來,他的心忽然被填的滿滿的,忘記了此刻是在江秉毅的壽宴之上,忘記了在場有那麽多的人。


    仿佛她是紅毯那頭笑著許他終身的新娘,而他是紅毯這頭想牽著她的手,一起白首偕老的新郎。


    他放下手中的高腳杯,抬步踏上紅毯往門口走,他步子邁的很大,走到江韻麵前時猝不及防就拉住了她的手。


    慕寒川想起,自己這身衣服,還是夏秋給她搭的,當時江韻在於歸園試衣服時,夏秋看到了。


    他雖喜歡江韻的裝扮,但他那樣的工作性質,衣櫃裏一套又一套都是正裝,難與她那般複古的旗袍相搭配。


    夏秋說起客廳那本雜誌上複古季那一期,有套大格子西服,當即就把書找出來讓慕寒川看了。


    慕寒川看後覺得挺好,點點頭表示滿意。


    半下午,那套全手工定製的衣服就幾經波折,被送到了於歸園。


    看到慕寒川與江韻對麵站著,而且男人已經拉住了女人皙白的手,宴席上一時賓客嘩然,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慕寒川牽著江韻的手往前走,當真當得起郎才女貌這個詞,江韻想掙脫他的手,但已經來不及。


    一眾中年富戶們的目光仍舊定在江韻身上,就連主位上坐著的江秉毅也震驚得猛然站起了身。


    人群裏又有人說話了,“十多年不見,沒想到江韻都長這麽大了,她剛站在門口時嚇我一跳,真像她母親年輕的時候。”


    江州上流的人們,已經多年不再談起,曾被父母捧在手心裏寵愛的江家二小姐江韻。


    十五年前章瑾惠帶江韻離家,那幾年,名門貴婦們閑來無事,一起喝茶打牌時還會聊聊這段被曆史塵封的恩怨情仇。


    時間能讓人記住很多事,同樣也能讓人忘掉許多事,就像這些年江韻和章瑾惠漸漸從她們的記憶中淡化一樣。


    但此時此刻,看到江韻身上這一套衣服,她們的記憶重新鮮活起來,仿佛所有事不過是昨天發生的一樣。


    二十七年前,章瑾惠與江秉毅結婚時,這套衣服曾經被當做敬酒禮服,穿在美麗高貴的章瑾惠身上。


    那時章家巨富滔天,當家人還是江韻外公章孝先。章瑾惠是章孝先獨女,她的婚事自然也不能含糊。


    章家一擲萬金請來二十名蘇州頂級繡娘,沒日沒夜地手工趕製,才在婚禮之前做成了這件舉世矚目的晚禮服。


    多少上流社會的女人們做夢都想擁有這件衣服,但婚禮之後這禮服卻被章瑾惠封了箱,再沒有穿出來過。


    今天,在江秉毅的五十壽辰上,在章瑾惠離家十五年之後,江韻卻穿著這件衣服來參加壽宴,她到底是怎樣的用心,所有人都明白。


    但最明白的,恐怕還是呂秀珍了。


    她這一整天都在忙著接待賓客,江秉毅的壽宴被她打造得金碧輝煌,她和她女兒江萍身上穿著的,也是國外品牌高端定製的禮服,珠光寶氣自不必說。


    她主辦了這麽一場高端壽宴,不過是想讓江州上流的人都知道,她才是江太太。


    但看到江韻時,她一張容光煥發的臉霎時變得慘白。


    江韻被慕寒川牽著,完全沒注意到方嶽就在場上坐著,她走到主位上,站在江秉毅麵前盈盈一笑,“父親,這十多年,您的生辰女兒從不曾來過,是女兒不孝。今日您補辦五十壽辰,女兒想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來賀您一賀,準備了一些薄禮,不成敬意,還望您笑納。”


    她這話說得客套,江秉毅看她這一身裝束雖變了臉色,但還是拿出一個成功男人該有的氣魄,笑著說,“你人到了爸爸就很開心,禮物不禮物的,倒是其次。”


    賓客席上坐著的方嶽聽到江韻與江秉毅的對話,滿眼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周致敏在他身旁冷哼著抿了一口酒,“沒想到吧,江韻可是江州新貴江家的女兒,你更沒想到,她母親就是大名鼎鼎的章家大小姐吧?章氏的奉先集團雖說這些年不如從前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江韻同時持有這兩家的股份,可是實打實的名門千金。”


    方嶽渾身發抖,眼圈泛紅,高腳杯幾乎被他握碎,周致敏笑著看他,“看看你這些年用盡心力去愛的女人都對你做了些什麽!你愛她,事事處處為她著想,拚了命地想給她最好的生活。你剛工作那年你父親重病沒錢醫治,那時候江韻這個大家小姐可沒出來幫你。後來,若不是我周家拿錢給你父親看病,你當真以為方老能活到今天嗎?方嶽,你好好看清楚,你眼裏心裏裝著的那個女人,她不愛你,如果她真的愛你,為什麽跟你戀愛這麽多年卻連自己的身世都不肯對你坦白。”


    “夠了!”方嶽猛地一揮手,高腳杯落在地毯上,酒灑了。


    他怕再待在這兒會無法控製自己,踉踉蹌蹌穿過兩邊燈光晦暗的人行道,迅速從宴會現場離去。


    下午來江宅時還是晴空萬裏,此刻外麵卻夜霧濃重,冷風四起。


    方嶽站在江家花園裏,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耳中聽到的。


    三年前,他工作小有成績,自己租了房,滿心歡喜叫江韻過去同住,江韻拒絕了。


    那之後沒幾天,他父親病重入院,膽囊充滿性結石,半個肝髒都被燒壞了,胰腺化膿性炎症,幾病齊發,非常難醫治。


    他當時就亂了心神,慌了手腳,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父親是老知識分子,辛苦了一輩子在邊遠地區支教,掙來的那點辛苦錢除了供他念書,大多數都捐給了窮孩子。


    他母親操持家務,閑時幫父親在學校裏義務支教,完全沒有工資。


    一家三口生活過得緊巴巴的,沒有半點積蓄,所以他父親病倒時,他害怕極了。


    他工作剛走上正軌,江韻又愛著他,對他事無巨細地噓寒問暖悉心照料。他原本想著,再過幾年,手頭上有錢了,就把父母接過來,與他們小夫妻一起,也好享享福。


    哪想到晴天霹靂來的如此突然,他沒辦法,想起了一條捷徑。


    揣著無比忐忑的心情,他背著領導簽了個迴扣非常可觀的大單,到最後不知怎麽地,被舉報了。


    領導大怒,當即就炒了他,業務沒做成,還丟了工作,父親又躺在醫院裏等續交醫藥費。


    那段時間,方嶽心頭那根弦繃得死緊死緊,幾乎就要怦然斷裂。


    江韻正在畢業實習,他怕因為自己家裏的事讓她分心,自己扛著巨大的壓力,沒白天沒黑夜地跑著找工作。


    但工作找起來哪兒有那麽容易,況且他被炒的事鬧得很大,一時間江州大點的公司誰敢用他。


    他存下的那些工資,對於他父親的巨額醫藥費來說,也實在是杯水車薪。


    就在他快要被令人絕望的現實擊垮時,周致敏找打了他。


    方嶽知道,大學時周致敏就對他有意,多次放話要把他追到手,周致敏在那種情況下找他到底用意何在,他也猜了個七七八八。


    在周致敏與他約好見麵的那家咖啡吧裏,他穿著簡樸的襯衫和休閑褲,心中早已把利弊權衡了無數遍。


    他的能力,比江州許多身居高位的人都強上百倍千倍,但他窮,貧窮讓他山重水複、無路可走。


    他從沒有像那一刻那樣痛恨過自己,痛恨自己是個窮人。


    周致敏約他見麵的目的很簡單,彼時的她一邊攪動著麵前熱氣騰騰的咖啡,一邊對方嶽道,“你和江韻分手,跟我在一起,你父親的醫療費,從此以後都由我們周家來出。”


    那一刻,方嶽眼睛酸澀,喉頭湧動著萬千情緒,他是痛苦的,他在桌子下麵緊握著拳頭,左右為難、難以抉擇。


    一邊是垂死掙紮的父親,一邊是相愛多年的女友,他哪一個都不想舍棄。


    方嶽垂著頭,在午後的陽光裏死死咬著牙關,再抬起眼簾時眼眶裏血紅一片,他聽到自己無比平靜地對周致敏說,“周小姐,對不起,我愛江韻,這一生一世都不能背叛她。”


    他倔強地走了,保住了愛情,也保住了他的清高自傲,但一周之後,費用用盡,醫院對他父親停藥,下了病危通知書。


    那一天,向來在人群中站得最高大筆直的方嶽微馱著背,在灰暗得充斥著消毒水味的醫院走廊裏,捏著醫生遞給他的那黑白分明的一頁紙。


    那紙頁很薄,單薄得就像他與生俱來的貧窮困苦,卻也很厚,厚重的如同他父親命懸一線的危急狀況。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那個晚上,他卻哭了。


    他把下晚課之後來給他做飯的江韻緊抱在懷裏,痛苦地渾身發抖,傷心徹骨得默然流淚,那場無聲哭泣,江韻並未聽到,也從不曾知曉。


    他在放開她時,早已經偽裝成一副什麽事都沒發生的樣子,像往常一樣,對江韻笑的溫暖燦爛。


    他坐在她對麵,吃著她煮的菜,心頭像被億萬利劍齊齊穿透,痛得無法言語。


    第二天,他主動打電話給周致敏,約她出來見麵。


    還是那家咖啡吧,還是那個位置,方嶽臉上的表情非常淡漠,像個視死如歸的戰士。


    周致敏到地方時看到的就是那樣的方嶽,他像是沒了靈魂,原本深邃幽暗的眼睛裏空洞一片。


    她在他對麵坐下,方嶽笑了,那笑容淺得很,幾乎讓人難以察覺。


    方嶽聽到自己對周致敏說,“我答應你的條件,你先把我父親的醫藥費續上,我明天就跟江韻說分手。”


    那一刻,周致敏忽然覺得,她想要的,並不是這樣一具行屍走肉。


    這樣的方嶽,再也不是那個讓她怦然心動的,陽光自信、成績超群的江大學霸。


    她掙紮了很久,終於輕聲對他道,“方嶽,你別這樣,這樣不像你。我給你三年時間,這三年內你可以不跟江韻分手,三年之後你的選擇若仍舊是她,我會放了你。”


    她決定不買斷他的愛情了,方嶽那樣驕傲的人,不該被金錢壓垮。


    江韻對方嶽隱瞞身份,既然已經瞞了這麽久,那說明她根本沒有告訴方嶽實情的打算。


    周致敏相信,像方嶽這樣有理想有抱負又有智慧的男人,經過三年時光的洗禮,在她富戶小姐的身份和江韻那樣的普通大學畢業生之間,一定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到時候,他會明白,江韻和她周致敏,到底誰才是他應該娶的女人。


    周致敏所料不錯,方嶽在短短三年之內,通過自己的手段,利用周家的人脈,極快地建立起了屬於自己的商業王國。


    他一手創辦南山醫院,將整個江州上流人士的病痛與性命掌控在手中,又不動聲色地成立了靈西藥業股份有限公司。


    在眾人完全沒迴過來神之際,他以極快的速度把靈西發展壯大,甚至在業務上一度逼得老牌製藥公司康達都無路可退。


    他成功了,作為南山醫院的方院長,作為靈西藥業的方總,他再不是三年前那個連自己父親的生死都被金錢拿捏著的貧窮男人。


    他用他的智慧,用周家的關係網,讓自己以傲視群雄的姿態,站在江州醫藥業的頂端,俯瞰眾生。


    但此時此刻,站在江宅的花園裏,想起江韻方才對江秉毅叫的那聲爸爸,他忽然發現,自己努力了這麽多年,拚搏了這麽多年,甚至在江韻已經嫁人了的情況下,還想把她拉迴自己身邊,這簡直就是場笑話。


    是全天下最大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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