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仙這突如其來的背刺,震驚了所有人。


    為什麽是他?


    作為周赦派來支援救場的宗師,嶽仙的立場是得到了天下第一人的背書的。而不久之前,他也認真參與了魔域之戰。


    所以,為什麽偏偏是他會背叛?


    與此同時,嶽仙一擊得手,臉上不由浮現出一絲微不可查的笑容,對他而言,這已是極大的激動表示。


    果然這裏沒有任何人預料到他的背叛,以至於實戰經驗豐富如嬴若櫻,都措手不及下被他一刀重傷。


    唯一可惜的就是沒能一擊致命,那劇毒的匕首雖然洞穿了嬴若櫻的心髒,但那女人體內的心髒並不止一顆,而且也早就不依賴心髒維持性命。


    但無論如何,自己的任務已經圓滿完成,是時候找恩主去兌換承諾的獎勵了。


    理所當然,嶽仙是被許柏廉半同化,半收買的。


    在虛實之境中,嶽仙與許柏廉的投影之戰並沒有分出勝負,但許柏廉那精妙絕倫,遠遠超乎人類極限的魔能應用,卻已經深深吸引了嶽仙。


    這份吸引力,是其他任何秦人都感受不到的。


    曾幾何時,嶽仙還是一個在魔道理論上比許柏廉略勝一籌的前輩,但此時麵對區區一個投影的神通運用,嶽仙都抵擋地左支右絀。而不久之前,完全體的許柏廉,更是給嶽仙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深刻印象。


    如此天翻地覆的劇變,隻因為許柏廉身上多了一個來自天外的寄生者。


    隻要被其寄生,就能在魔道之路上高歌猛進,窺見人類不可能窺見的深邃奧秘而這對任何一個魔道士而言,都是極大的誘惑!


    對於嶽仙這種專注魔道理論,對其他外務不屑一顧的人來說就更是如此!隻要魔道能夠進步,他甚至不在乎自己的人格是否遭到扭曲。


    所以,當許柏廉隻是稍稍拋出一絲誘餌時,嶽仙就毫不猶豫地咬鉤了。


    與許柏廉達成承諾的時候,嶽仙心中甚至不由嘲諷起了周赦。


    高高在上的天下第一人,你可曾料到,多年來在你麵前俯首帖耳的附庸,也會有反噬的這一天?我敬你,服你,隻因你的實力的確在我之上,學識更是廣博如淵,但是和天外之物比起來,你終歸也隻是一介凡人。


    那麽,當更高階的力量和知識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我又憑什麽繼續效忠於你呢?


    盡管時間有限,他還沒有得到寄生者最核心的東西,實力上沒有質變,但新學會的一點小技巧,便足夠他完成了一次堪稱奇跡的刺殺。


    嬴若櫻縱橫多年,想要她性命的人不計其數,甚至同階宗師中也不乏仇敵,但這麽多年,水仙堂甚至沒有草擬過任何刺殺計劃。因為那根本不切實際。


    現在,不切實際的事情,切切實實地發生了,嶽仙的匕首已經確鑿地重創了嬴若櫻,並引發了全場的震驚。


    但震驚之餘,所有人也都在第一時間做出了正確的反應。


    嬴若櫻絲毫不介意心髒被貫穿的重傷,反手便是一道灰敗的天羅地開來。


    李覃收攏樊火,數千萬點星辰似的火光與長公主的攏,形成了一個煉獄般的小世界,將嶽仙牢牢困住。


    朱俊燊上前半步擋在嬴若櫻身前,與許柏廉四目相對,各自的魔道神通在高維空間激烈碰撞,時而引發空間的翹曲但都被那星辰似的護罩抵消了下來,沒有殃及場外。


    黃步鳴反應慢了半拍,卻沒有做出錯誤的判斷,他沒有貿然參與到幾位宗師的爭鬥中,趁著朱俊燊為其吊命還魂,他悄然避開戰場鋒芒最盛之處,躲在角落中舔舐傷口,靜養迴複。


    所有人都做出了正確的判斷,局麵卻依然惡劣到無以複加。


    本是大優五對一的局麵,卻被嶽仙的一把匕首逆轉格局。


    嬴若櫻重傷,幾乎不能算作有效戰力,雖然此時她鬥誌依舊,手中神通千變萬化,灰敗的光芒隱隱然透出無限華彩,但實際上,被嶽仙的匕首貫穿心髒的傷勢絕非簡單的物理創傷,她根本是強弩之末,已經不再具有高端局的參戰能力。


    黃步鳴同樣不列入考慮,且不提他剛從死亡線上爬迴來,身心俱疲單單是他的鬥誌就很成問題,此人實戰經驗太少,心性太軟,順風局可以指望他跟風,逆風局下,他最多做做牆頭草。


    於是可堪一用的戰力隻有兩人,還要分出精力去牽製莫名變節的嶽仙更糟糕的是,嶽仙的叛變意味著那個鎮守蒼穹之上的人,也變得不可信任起來!


    所以,接下來怎麽打?


    李覃一邊以樊火壓製嶽仙,一邊問嬴若櫻。


    他根本沒考慮過退卻,從嬴若櫻那燃燒的目光中也看不出退意,雖死不退,這個時候若是忤逆了她的意誌,李覃也就妄為舔狗了。


    哪怕是死,大不了同歸於盡,想到能和心愛的女子共赴黃泉,李覃心中還有那麽一點小激動。


    他早知道嬴若櫻心中始終有另一個人存在,但他也始終沒有去詢問關於那個人的任何細節,他隻知道,當需要的時候,會是他陪在嬴若櫻身旁,而非那個始終不曾露麵的神秘人。


    嬴若櫻沒好氣道:除了跟我一起死,你就想不到別的了?樊火壓製認真做好,少給我渲染這種無聊的悲愴!


    聽到這依然中氣十足的聲音,李覃雖然明知她是在逞強,卻不由感到心安。


    這麽多年來,無論遇到什麽樣的風浪,隻要嬴若櫻仍有鬥誌,就一切都有可能!


    想到此處,李覃的鬥誌也昂揚起來,樊火隨著心中那團火的點燃,變得熾烈灼熱,將狹小的空間內溫度霎時提升到數萬度!


    這種溫度,就連無形之體也會消散,嶽仙帶著冷笑將自己遁入時空的罅隙之間——作為學識理論的大家,他在時空域上有極深的造詣。


    然而就在虛空遁的瞬間,嶽仙就麵色一變,帶著一陣慘唿,整個人化作火炬,火焰熊熊燃燒,始終不能熄滅。


    原來在時空的罅隙中,更為猛烈的火焰早已開始灼烤,這火焰熾烈而黏稠,宛如蝕骨的劇毒。相較而言,外界那數萬度的火焰簡直是和煦的暖風,偏偏嶽仙為了一時省事避開高溫,自己投入了死路之中!而更可怕的是,在嶽仙被親身灼烤之前,他的時空觸覺對此是毫無所覺的!


    這一刻,嶽仙終於深刻理解了實戰派魔道士的強大。


    以身為魔道士的位階而論,嶽仙無疑是在李覃之上的,在聖元議會的排行榜中,嶽仙幾乎是緊跟在朱俊燊後麵,常年前五,而那個天天跟在嬴若櫻身後的舔狗,在十三宗師中的排名從來沒有進入過前十。


    更何況嶽仙是得到了天外異物的指點,實力更勝往昔。


    可惜實戰與理論之間,卻有著深刻的鴻溝,宛如全新開辟的一個魔道領域。在這個對嶽仙來說極其陌生的地方,李覃就如擺弄稚童一般擺弄著他,嶽仙的一切反應他早就提前料到,並做足了準備。


    而這不過是李覃在一瞬之間所作的反應。


    烈焰中,嶽仙心中驚恐與悔恨交織。


    之前嶽仙看到戰報中曾提及東籬城之戰。秦國的離火宗師李覃,在許柏廉手上甚至走不出三五招。當時嶽仙還以為秦人的所謂實戰派不過是紙老虎,也就嬴若櫻值得一看卻沒想過那場戰鬥的說服力其實相當有限。


    第一,許柏廉在聖元也是出了名的實戰派,他在成為魔道士之前就已經是貧民窟的老油條了!第二,置換神通以精巧著稱,恰好克製離火,而李覃在出手時也沒有刻意針對許柏廉,這才讓吃了暗虧。


    輪到嶽仙身上,無論實戰經驗還是神通克製關係,對他都完全不利,加上刺殺嬴若櫻時,被她本能的反擊散去了相當一部分護身神通,結果在李覃的壓製下,他連一招都接不下來,便陷入生死攸關的危局。


    化作火炬的嶽仙,掙紮著向許柏廉靠近,試圖得到這位新主人的支援。


    在這狹小的戰場中,許柏廉是毋庸置疑的霸主,隻要他肯分出哪怕一點點神通,都能迅速挽救嶽仙。


    然而許柏廉卻隻是冷眼旁觀,對自己才剛剛同化的同胞,竟沒有一絲一毫伸出援手的意思。


    工具人,爽不爽?嬴若櫻一邊咳著血,一邊嘲諷著嶽仙,但下一刻,女子卻麵色一變,糟了!


    李覃與朱俊燊同時反應過來,各自色變:糟了


    黃步鳴反應最慢,完全沒想明白到底哪裏糟了直到朱俊燊和李覃絲毫不顧嶽仙仍有掙紮之力,全力直撲向許柏廉,黃步鳴才隱約猜到,他們所有人都被許柏廉耍了。


    嶽仙這枚逆轉局勢的棋子,根本隻是棄子!


    而這枚棄子,的確起到了應有的作用,他以一己之力,或者說一己性命,為許柏廉爭取到了最寶貴的資源——時間!


    在幾人忙於應對嶽仙,並與許柏廉對峙的時候,這位擅長投影和分身的寄生者,早將本體轉移到其他地方了。


    果不其然,當李覃的火焰點燃了許柏廉時,那枯瘦的中年人立刻如稻草一般燃燒,又如稻草一般化灰。看著地上的灰燼,李覃牙關緊咬,略顯茫然。


    朱俊燊眉頭緊皺,腦海中的數字如瀑布一般流淌下來,而他則全力運轉大腦,嚐試從中抽絲剝繭地推衍出許柏廉的去向


    蠢貨,還能去哪兒?


    嬴若櫻右手緊捂著胸口,以灰敗的凋零之力腐蝕著嶽仙的匕首,一點點消除體內的傷患,同時勉力撐起左手,指向觀眾區前方的球形測試場。


    所有人恍然大悟。


    許柏廉在此地誘敵,本體當然是跑到測試場中了。


    畢竟那些淨化圖騰才是最核心的東西!


    ——


    與此同時,測試場中,絕大部分學生和演員仍對外界的變故一無所知。


    奪旗戰中,葛存已經高歌猛進,馬上就要跟隨大軍完成最後一次決定性的戰役,隻要順利達成戰略目標,昊天旗就是囊中物。


    在此期間,一群土著人偶在戰事推進之餘打造了幾座造型古怪的圖騰,根本是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


    四年級組,分成數個小隊的學生們也在火山與熔岩的灼烤中苦苦追尋著埋藏在深處的秘寶,而對於山腳下屹立的圖騰視若不見。


    三年級,學生們在大霧彌漫的密林中一邊求生,一邊自相殘殺,其中一座造型奇特的圖騰,成為了許多人辨識方位的重要地標。


    二年級,學生們在一個和平而華麗的舞台上做著戲劇性的表演,故事的基調,舞台的氛圍無不顯出童話般的風格,而一座藝術氣息十足的石木圖騰也就顯得不足為奇。


    唯有新生場,在藍瀾和清月的合力之下,所有的圖騰都被粉碎殆盡,守護圖騰的寄生種也傷亡慘重。


    然而兩位少女在打爛圖騰,擊垮所有寄生種後,卻並沒有就此罷休。


    藍瀾眼中閃動著金色的光芒,躍躍欲試地看著清月。


    清月麵色不動,卻不由地後撤了半步,說道:真正的敵人還沒現身,咱們不要這麽急著內鬥吧?


    那你趕緊讓敵人現身啊,我等不及了!


    清月苦笑:稍微忍一忍,我猜許柏廉馬上就要跳出來,到時候我幫你全力揍他好不好?


    不好,感覺我一直都在被你當棋子用。明明是準備過來跟你決一死戰的,結果一號不在也就罷了,大不了我退場去找是你用花言巧語騙我在這裏跟你不上不下地打了一整月的,現在還要繼續指使我?你當我是什麽人了!?


    清月想了想:那就動真格的,但隻限兩秒,好不好?


    話音未落,藍瀾體內的雷霆已經迸射而出,筆直劈向清月。


    清月卻早有所料,頭頂一輪半透明的血月提前點亮,身軀如同鏡麵一般,將射來的雷光向旁邊偏轉了一個角度。


    藍瀾全力以赴的雷霆,恰到好處地轟在圖騰的廢墟上。


    廢墟之中,一個枯瘦的中年人踉蹌後退,焦黑的臉上怒容滿滿。


    不過,更為惱怒的終歸是藍瀾。


    你又利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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