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鶴鎮上,自發出那條短信就滿臉潮紅的縮在房間裏盯著手機看的何花等了許久, 可手上的手機卻一直毫無反應。


    何花皺著眉, 劇烈跳動的心跳漸漸恢複平緩。原本以為發出那樣的短信, 至少能得到對方的一條“你是誰”更甚至怒罵。


    可是沒有, 什麽都沒有。


    手機是昨天何花從坤市迴來才纏著爸爸買的,昨晚按著言裕的手機號碼看了一晚上, 何花都沒下定決心。


    早上一覺醒來, 念及晚上夢裏的那些畫麵,反正現在言裕也不知道她是誰, 不如大膽一些。


    知道言裕交了女朋友之後何花就去打聽過了, 聽說當初一開始言裕也是十分討厭那個明夏的, 可是明夏死纏爛打還格外大膽奔放, 所以最後言裕接受了她。


    何花一邊在心裏謾罵明夏不要臉賤人婊、子, 可是一邊又是不由自主的嫉妒。


    這種嫉妒隨著時間的發酵沒有消散,反而越來越濃烈。


    張笑笑那個表裏不一的女人還私底嘲笑過她, 說她端著架子以為自己真就是小仙女了,還想喜歡言裕。


    以前何花跟張笑笑確實是關係不錯的朋友,可是自從那次跟著胖子去了滄海大學, 彼此發現了對方的心思, 迴來後兩人就麵和心不和的假裝朋友過了一段時間。


    最後因為發現彼此都在背後說自己的壞話,兩人就算是心照不宣的徹底掰了。


    之後張笑笑交了趙盛這個富二代做男朋友, 又迴頭假裝對以前的一切釋懷的樣子找何花“修複”友誼。


    何花心裏再膈應麵上都不好做出不理睬的樣子, 之後張笑笑在她麵前蹦躂著跟趙盛秀恩愛再時不時的刺何花幾句, 何花都當做是看小醜表演了。


    然而這一切言裕交了女朋友, 張笑笑自己不見得心裏多舒服,卻又偏偏跑來刺激何花。


    何花直接當眾跟張笑笑大吵了一架,還揭了張笑笑跟趙盛睡覺的事,又說張笑笑把何誌當暗戀對象的替身。


    何誌當場甩了張笑笑自己走了,這一迴何花的爆發叫張笑笑好生出了一迴名,張笑笑這時候才發現自己手上捏著的何花的把柄根本就不算把柄。


    人家暗戀一個人兩年,可期間潔身自好,這有什麽錯?


    哪怕何花暗戀的那個人有了女朋友,可是何花沒做什麽多餘的舉動想要去插足,這暗戀就更沒有錯了,隻會顯得何花是個專情認真的人。


    自此之後兩人就成了實打實的仇人,前腳張笑笑把何花暗戀言裕的事說出去,後腳張笑笑交男朋友還跟人家睡覺的事就不知從哪裏傳了出去。


    這次迴來因為沒有了張笑笑,何花隻買到了寒假之後第九天半夜的火車票,還是站票,一路輾轉著迴到白鶴鎮,已經是昨天了。


    這支手機是何花家裏的第一支手機,何花以為是手機有問題,又等了一個多小時,這才確定言裕那邊是確實沒有迴複短信。


    想想言裕那樣的性格不迴也情有可原,何花咬了咬唇,捂著胸口深唿吸一下,然後又笨拙的按著拚音編輯了一條滿是滾燙熱情的短信發過去。


    發送的箭頭明明滅滅,最後卻嘟的跳出個紅叉,顯示發送失敗四個字。


    何花頓時皺眉,翻來覆去的檢查手機,還把後蓋揭開重新插了一下電話卡,再發送依舊顯示發送失敗。


    何花想了想,給另外一個同學發了條短信,很快那邊迴複了過來,何花這下搞不懂了,起身穿好鞋拿著手機下樓一路去了買手機那個通訊小店。


    “老板,我這個手機昨天剛在你這裏買的,怎麽今天就出問題了?這個號碼發短信怎麽總發不過去?”


    戴著眼鏡的老板接過手機按了幾下,“哪個號碼發不過去?其他的能發出去嗎?”


    何花之前就把發送失敗自動存到草稿箱的短信給刪除了,那樣的內容她當然不敢讓別人看見。


    何花點頭,指著言裕那串號碼,又指了指標著何誌名字的那串號碼。


    老板試了試言裕那個號碼,最後一推眼鏡古怪的看了何花一眼,“這個號碼的主人應該是把你拉黑了。”


    老板解釋了一下拉黑的意思。


    何花還不知道手機有這個功能,漲紅著臉抿著嘴垂眸看著手機沉默了一會兒,最後抬頭問老板,“那這種情況下要怎麽才能給他發短信?”


    “要麽等他把你從黑名單裏拉出來,要麽你重新用號碼給他發。”


    何花最後掏錢買了一張新卡,拿著新卡走出店想了想,又迴去掏錢多買了三張,都是不記名的那種。


    言裕這邊跟言四海一路吹著冷風,言裕瞧著言四海眯縫著眼縮著脖子開車的樣子,還有對方手背上龜裂的粗糙皮膚,心裏有些不忍。


    “爸,還是我來開吧,也不知道咱們這裏什麽時候才修路,到時候我就給你買輛小車,吹風下雨都不怕。”


    言四海聞言嘿嘿的笑,覺得就是聽著兒子這麽說心裏都美滋滋的,不過還是搖頭,“沒事,這邊路不好走,你沒開熟,小心咱們倆都滾草溝裏去。”


    “這修路的事聽說是有些什麽眉目,前兒村裏才說上頭要讓我們這邊搞什麽水果種植,我們村分到的是枇杷樹,如果真要搞這個,白鶴鎮那邊過來的路肯定都要修成小馬路。”


    “至於買小車的事,爸這輩子能開個倆軲轆的就不知有多少人羨慕死了,買小車那是城裏的事,你現在交了女朋友,就要開始攢錢以後養家了。”


    言裕買車買房的事家裏的人都知道,言裕買東西從來沒有隱瞞過家裏任何人,言裕自己掙的錢要買啥,言四海兩口子以及言容都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沒人能說什麽。


    言華也隻是羨慕,偶爾嘀咕兩句言裕在大城市裏有車有房,他們在家裏還住著破房子走著泥巴路。


    不過這些方菜花他們都沒讓言裕知道,言華也隻是念念,然後心裏的夢想就一個比一個高,從一開始的能攢錢想吃什麽零食就買什麽零食,到現在的努力上學,以後考到城裏去。


    等長大了言華發誓自己也要買車買房,做被人仰望羨慕的人上人。


    言四海覺得自己現在的日子就夠美滋滋了,村裏多少跟他同齡的人都還在拚死拚活的給兒女掙錢上學或者成家啊?


    就他們家,現在是什麽都有了,走出去誰不羨慕他言四海。


    “爸,明年家裏就修房子吧,既然這裏是咱們言家的根,那修個樓房立在這兒也是合算的。”


    言四海想了想,勉強“嗯”了一聲,不過又問了一迴言裕錢夠不夠,不夠可以等他自己攢兩年也是可以修房子的。


    這時候修個房子,也就十幾萬,言四海自己努力種地種菜,再加上市裏的門麵房租跟小超市的收入,攢兩年還是沒問題的。


    言裕笑了笑,說起了自己的新書,還給言四海說了些情節。


    言四海沒多少學問,可是跟言容一樣,如果這書是言裕寫的,那就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問人,他也能把這本書給啃幾遍。


    言四海聽著兒子在身後說著些寫作趣事以及新書簽約出版的事,雖然有些聽不懂,可臉上的笑是落也落不下來的。


    兩人到龍鳳鎮的時候,言四海直接開著車往言五湖他們住的樓房那裏,沒去店裏。


    “今天你大伯知道你要來,把店都給關了,說是要好好跟你喝兩盅,要是喝醉了你今晚就在這邊跟川子急著睡一晚,家裏有我迴去照看呢,沒事兒。”


    言裕無可無不可的應了一聲。


    在樓下挨著言五湖那輛已經顯得有些破舊的老式“洋馬汗”兩輪車,言四海將摩托車停好麻溜的鎖了,鄰著言裕上了樓。


    三樓言五湖家裏的防盜門是直接打開的,言裕他們這才剛走到二樓那位置,言四海朝著上麵喊一聲,言五湖就笑嗬嗬的從屋裏走出來伸著脖子從欄杆中間空隙那裏看到了言裕他們。


    “喲裕娃子到了,真是說誰就來誰,你阿奶這才剛念叨著算時間你該是要到了。趕緊上來,你阿奶想抱她乖孫子呢。”


    屋裏傳來言老太太中氣十足的笑罵聲,說言五湖這嘴大的小子淨瞎說。


    可說是這麽說,言老太太還是沒忍住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往門口外邊走邊張望,等看見言裕三步並作兩步跑了上來,連忙孫啊寶的拉著言裕的手念叨。


    “哎呀這天兒的坐那兩個軲轆的車就是受罪,我就說等兩天我走路迴鄉下,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不聽勸,現在是仗著身體好不當迴事,等老了老了一身病,到時候就知道後悔了。”


    “看把我乖孫給凍得臉都跟冰坨子一樣,桂花啊,趕緊把那個什麽暖的給拿出來,之前我不是就已經充好電了嗎?”


    “菜花,你這個當媽的也別閑著,趕緊的給裕娃子倒杯熱開水來暖和暖和肚子,別待會兒涼風下了肚胃疼!”


    其實劉桂花跟方菜花還真沒閑著,劉桂花一大早就被吆喝著起來準備午飯要用的東西,方菜花到了以後也撩著衣袖進廚房幫忙去了。


    閑著的除了言老太太自己,也就是家裏這些個大老爺們兒。


    不過言老太太可不會叫言家的男人去端茶倒水的,使喚起兒媳婦來理直氣壯的。


    言峰還是那個樣兒,唯一有變化的就是越來越胖的體型。


    言裕跟言四海進來的時候言峰坐在沙發上見著言裕就翻了個白眼,然後縮著脖子弓著背懷裏揣著個暖手寶悶不吭聲的一邊嚼著糖一邊盯著電視看得津津有味,一點沒要起來客套的意思。


    倒是言川見言裕來了,笑著上前跟言裕互相擂了對方肩膀一拳頭,然後言川從鞋櫃裏找出特意給言裕準備的幹淨毛拖鞋扔到言裕麵前。


    後麵的言四海言川也叫了聲小叔,笑著問候了兩聲,把準備好的拖鞋放到言四海腳跟前。


    “阿奶我不冷,小夥子正是火氣旺的時候,沒事兒。”


    言裕一邊換鞋一邊讓言老太太別忙活。


    言川那邊也笑嘻嘻的插嘴,“阿奶你還是別操心別的了,趕緊拉著言裕好好問問他女朋友那事兒,你知道以後不是一直著急得很嘛,現在這本人就在這裏,機會可不能錯過。”


    這話偶逗得言老太太笑得滿嘴豁口牙都露出來了。


    不過言裕跟言川說不用,那邊作為兒媳婦的劉桂花可不敢真就不給拿了,劉桂花跟方菜花或假笑或真笑的從廚房出來一個遞了暖手寶一個遞了溫開水。


    方菜花還順手給言四海也倒了一杯開水,比給言裕那杯燙一點,正好能讓言四海燙燙手。


    言裕不好意思的謝過了劉桂花,又跟方菜花說了兩句話交代家裏門鎖好了雞鴨的食兒也放好了,方菜花這才安心的迴廚房忙活去了。


    言老太太拉著言裕的手坐另一邊的沙發上,笑眯眯的問起了言裕在大學裏談戀愛的事兒。


    另一邊,言華跟言峰時不時的就暗暗較勁兒一番,言峰故意搶言華麵前的零食,言華惹急了,瞅著沒人注意,背對著眾人惡狠狠的朝言峰麵前那盤瓜子呸了一口口水。


    言峰眼睛一瞪,抬手就把那盤瓜子給掀翻了,整個人唰的站起身推搡了一下言華。


    因為言峰跟言華坐的是隔著一個茶幾角的拐角沙發兩邊,今天家裏有人,其中還有總是拿來跟他作對比而且還永遠都壓他一頭的言裕。


    說到底言峰還是有點心虛的,所以推搡的力道並不大。


    結果言華自己手墊著往玻璃茶幾上一撞,說是撞更多的是用手去推,於是刺啦一聲茶幾都挪了位,發出很大的響動,言華就捂著額頭張著嘴嚎,頓時就把言峰給唬住了。


    “言峰,你幹什麽呢?二十多歲的大男人了還好意思欺負你小堂妹?!”


    那邊拉著言裕正說得開心的言老太太頓時就黑了臉,問都不問一聲就朝言峰吼罵。


    問都不問就覺得是言峰的錯,一個是因為畢竟言峰跟言華年齡以及體型上的巨大差距,難以想象這事兒是言華在找言峰的茬。


    另一個也是因為言華那被撞得看起來就很嚴重。


    言老太太說不上有多喜歡言華這個孫女,可是今天是言裕他們一家來這邊看她這個老太婆的日子。


    另一個也是有了言裕在,言老太太就各種看不上言峰,心裏對言裕有多滿意自豪,對言峰就有多不滿多埋怨。


    言峰被吼得很委屈,指著言華氣得說不出話。


    廚房裏的劉桂花跟方菜花也聽見動靜跑了出來,屋裏的所有人都盯著言峰。


    言峰咽了口口水吭吭哧哧說不出話,言華趁著捂著額頭幹嚎背對著眾人的空隙給言峰遞過去一個挑釁的眼神。


    原本被眾人看得心虛想要息事寧人的言峰頓時一股邪火又被攛掇了起來,抬腳就氣唿唿的踢開茶幾想要走上前抓住言華把她拎起來讓大家看看她那副挑釁的嘴臉。


    言華頓時嚇得拔高了嗓子的尖叫。


    言裕兩步上前將跟座小山一樣的言峰一把掀翻在沙發上,伸手將蹲在地上幹嚎的言華拉起來緊緊抱在懷裏護著。


    哪怕心疼言峰被言裕這一推,劉桂花還是不敢上前來說什麽,隻能著急的在旁邊焦急的給言川打眼色。


    可惜言川直接沉著臉當沒看見。


    言川覺得自己大哥一個二十好幾的大男人還在家蹲著吃吃喝喝啥也不做,那也沒什麽,可是現在呢?居然還欺負言華這麽一個才十一歲的小姑娘。


    這簡直就是人渣!


    言川都要為有這樣一個大哥而感到臉紅了。


    言老太太最後出來打了圓場,罵罵咧咧讓言峰滾迴房間不準出來吃飯,一邊讓言裕帶著言華去洗手間看看額頭傷得怎麽樣了,用冷水給洗一洗。


    言裕帶著言華進了洗手間,看見言華隻有點紅印的額頭,沉著臉問言華,“你是故意的?”


    言華一點都沒覺得自己有什麽錯,撇了撇嘴對著洗手台前麵的鏡子捋頭發,“那個肥豬老是針對我,剛才你進門的時候我還看見他對你翻白眼了,活似誰欠他似的,看著就不順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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