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這家私立醫院成立十年以來,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氣氛緊張過:院長與四個副院長帶陣,各科主任級別的醫師一個不落,全部聚集在醫院平時從不對外開放的頂層。

    頂層隻有一間病房,正住著並且隻住過那一個人,眼下那個人安靜的躺在裏麵病床上,從被送來到現在,她已經昏睡了四個小時二十四分鍾,時間每多一分鍾,有個人的臉色就往下沉一分,整層樓的氣壓跟著更低幾分,到了傍晚時候,院長的額頭上已經汗水密布。

    最後還是孫醫生勇敢的站了出來:“辛小姐的身體狀況並沒有大礙,受了些驚嚇之後需要休息而已,其實不用太過擔心。”

    鄭翩然抬頭看了她一眼,陰鷙嗜血的神色總算緩了幾分。

    院長邊擦汗邊在心裏發誓明天就給孫醫生加工資,雙倍!

    “都出去,不用在這裏了。”閻王爺總算發話了。

    眾人如蒙大赦,一窩蜂的從氣溫降至零下的房間裏逃了出去,鄭翩然接著示意那四個護士也離開,他獨自陪著她。

    外間的風雨依然很有勁道,狂風卷著雨點,劈裏啪啦的打在窗玻璃上,隻是室內此刻安寧極了,她正側在枕上沉沉睡著,唿吸清淺,睡顏安穩。

    雪白枕上散著她烏黑的發,鄭翩然指間繞著一縷,目光深深的盯著她微微顫動的濃密睫毛。

    “就算不想看見我,也要起來吃點東西,你再這樣不吃不喝的睡下去,我隻好叫他們進來給你打點滴。”

    他平靜的說完,果然她就睜開了眼睛。

    還是不願意看他,靜靜的看著雪白壓金紋的牆紙。

    鄭翩然等了片刻,心裏暗自歎了口氣,還是伸手將她扶了起來,去過一旁已經涼到溫熱的白粥,親手喂她。

    辛甘枕在他懷裏,機械的張嘴、吞咽,隻喝了幾勺就厭惡的扭過臉,他隻好放下。

    她一隻手摩挲著自己小腹,忽然掙脫他的懷抱坐了起來,嗓子啞了語氣卻十分冷靜:“我要見我爸。”

    他稍沉默不答她就已經哭了起來,用枕頭狠狠的摜他,邊哭邊嘶聲大喊,鄭翩然捏著她雙腕將她拉進懷裏,緊緊抱住:“你冷靜點!”他聲音難以抑製的顫,“我立刻去接他來!你不要這樣……”

    辛甘鬆了手,推開他抱住自己大哭。

    鄭翩然站在淩亂的病床邊,眼睜睜看著她埋著頭痛

    哭,外間是疾風驟雨,他心裏電閃雷鳴。

    終究是他癡人說夢、一意孤行,終究難以兩全,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她埋著頭哭的渾身都顫,他卻連伸手觸碰她一下都不敢,燈的光線在他線條硬朗的眉眼間打下影,這個多少風雲傳奇故事中的不敗主角,此時臉上浮起了深深的痛苦之色。

    **

    這麽惡劣的天氣,宋業航竟然真的轉眼就趕了過來。

    辛甘雙手環抱小腹倒在床上,床單亂糟糟的垂了一半在地毯上,枕頭與靠枕飛了一地,窗邊站著神色難辨的鄭翩然,宋業航一進來看到這場景就愣了。

    “小辛?”他輕聲叫女兒。

    辛甘睜開眼見是他,霎時便紅了眼圈。

    宋業航來的路上已經聽說了鄭安桐的事情,心裏既是憤怒又同覺無望悲涼,但此時見一向倔強的大女兒如此可憐的神色,頓時他心裏隻覺得疼。

    “……孩子沒事就好,”宋業航一向不善言辭,這時也不知道說什麽好,撫著她頭發像小時候一樣的安慰她,“不要難過,會過去的……”

    “爸,”辛甘抓著他的手坐了起來,挪下床,緩緩的跪在他麵前,“對不起……爸爸,對不起!”

    她抱著宋業航的腿,哭著道歉。

    鄭翩然再忍不住,走過來試圖扶起她,她卻抱緊了宋業航的腿不放,嚎啕大哭。

    從小到大,宋業航給她自己所能給的最好一切時,她總將那些歸於他對辛雲華盲目而卑微的愛,後來他與鄭安桐聯手,用“宋氏”逼迫她與鄭翩然分手,辛甘更加認定他對辛雲華言聽計從。

    現在想來,逼迫他的從來就不是辛雲華或者鄭安桐,逼迫他用自己的名譽地位甚至安危來相要挾的,是他對她的擔憂,是一個父親在用盡全部力量包括自尊,來阻止女兒跌入悲劇的深淵。

    可她那時當著他的麵是怎麽說的——“你們宋家養大我不就是為了這樣?!以後有了‘梁氏’撐腰吃穿不愁,別再來煩我了!”

    他宋業航養大她辛甘,到底是為了什麽?有多麽辛苦?付出了怎樣的代價?她直到今天才略懂一二。

    “爸……對不起……我對不起……”她淚流滿麵。

    宋業航撫著她頭頂的發,直歎氣:“爸爸原諒你了,你不要再哭了,嚇著肚子裏的孩子。”

    他看了眼臉色嚇人的鄭翩然,示意他趕緊將辛甘抱

    起來,鄭翩然卻抿緊了唇一言不發,神色複雜的看著辛甘痛悔痛哭,原先攬著她雙肩扶著她的雙手,慢慢放開……

    **

    當晚她住在醫院裏,鄭翩然坐在床邊沙發中,陪了一整夜未敢閉眼。

    天快亮的時候她口渴醒來,他倒水,她卻不接,定定看著他。

    “怎麽了?”

    辛甘忽的一笑,問:“我是不是睡了很久?一定是做了一個很糟糕的夢。翩然,你叔叔那麽討厭我,隻是因為我的出身太難堪,配不上你配不上鄭家,對不對?”

    鄭翩然皺了眉,深深吸一口氣,半晌才澀聲迴答:“等你情緒穩定一些,我再向你解釋。”

    “十年的時間你都沒能解釋得了的事情,還有什麽好說。”她眼裏的哀傷與疏離,讓鄭翩然簡直喘不過氣,卻聽她喝了口水,忽然又加了一句:“對吧,哥哥?”

    鄭翩然一震,此時的臉色,比外間被台風肆虐過的狼藉地麵更糟糕。

    辛甘玩味著他的神色,一笑,將水喝完,縮進被子裏獨自睡去。

    **

    第二天她約了辛辰喝下午茶散心,中途忘記了安神藥丸在車上,辛辰嘀嘀咕咕嘮叨了一通,跑出去到車裏拿,她獨自在包廂裏等,百無聊賴,按鈴叫來了服務生點餐。

    那服務生低著頭進來,走近一看竟長的極好,尤其是笑起來,整個包廂都亮了幾分,一身普通製服也難掩的貴氣。

    辛甘這幾天以來難得的真心微笑。

    “為什麽明明被你甩的這麽慘,我還要隨叫隨到,並且乖乖打扮成這個鬼樣子?”崔舜臣委屈極了。

    辛甘若非身體不便,真想站起來捏捏他可愛的小臉。

    “我有事請你幫忙,”她輕聲說,“崔舜臣,我找不到其他人,隻有你能幫我。”

    崔舜臣頓時斂了笑,神色認真的點頭,“萬死不辭。”

    “沒有那麽嚴重,”她從衣服口袋裏拿出一個信封,裏麵有三個膠袋,“替我做三份dna報告。”

    崔舜臣挑了眉,收下卻並沒有問任何問題。

    “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一定要隱秘,一定要準確。”她一字一句的說,“崔舜臣,我的一輩子就拜托到你的手上了。”

    她眼神太慎重,崔舜臣原本想開玩笑說你的一輩子全都拜托給我才好,咧了咧嘴,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最終什麽也

    沒說出來。

    辛甘見他神色,低頭撫了撫肚子,溫柔的笑了。

    “它的一輩子,也拜托到你的手上了。崔舜臣,我周圍所有的人都與鄭翩然有關係,我逃不開鄭翩然,我沒有人能夠信任,隻有拜托你了。”

    “我明白。”雖消息封的很死,但她這番話對應鄭家這些日子的隱隱傳聞,他已經猜出了大概,卻不忍她再說下去了。

    臨走他忽然返迴來,站在餐桌邊低頭溫柔的看著她,一笑,說:“辛甘,不管結果如何,不管以後你遇到什麽,我永遠隨叫隨到,你想離開,天涯海角我帶你去。”

    “多謝。”她微笑,心知不必多說。

    作者有話要說:自從本命年開始之後,沒有一天順利的!

    先是科室姐姐替所有人辦了集團短號,於是每天快遞中心的勤務員小哥兒通知的電話都變成了短號,某天我又接到一個短號的來電,一開口就特猥瑣的調戲:“美人兒~又有大爺的快遞喲~”

    對方默了一默,大吼:“xx你給我滾進來!現在!”

    嚶嚶我完全沒想到領導也有短號嚶嚶嚶嚶……

    三十一章

    第十章、“少爺,”陳伯腰杆挺的筆直,一字一字:“您的母親嫁的是鄭家長房長子,生的是鄭家正兒八經的長孫。那是我們嶺南陳家的大小姐、鄭家明媒正娶的正房夫人,也是那些鄉野小婦養的雜種就敢肖想的?!”

    **

    其實那日陳伯若是沒有迴陳家老宅,辛甘即便一樣心軟被蠱惑,也沒有那麽容易不驚動任何人,跑出去被鄭安桐抓走。

    若是那樣,事情就不會偏出了鄭翩然的原本打算,鄭安桐原本沒有多少日子了,辛甘永遠也不會知道這一切。

    這個幾乎也是他看著長大的女孩子,幾日不見,變得這樣的沉默、憔悴、冰冷,他送甜湯上來,就見她又是站在臥室窗前,毫無表情的看著窗外景色。

    “雪蛤銀耳燕窩湯來了。”他頓了頓,又加了一句:“這甜湯能安胎養神,對孩子的皮膚也好。”

    辛甘這才彎了彎嘴角,低頭溫柔的撫著小腹。

    陳伯的神色亦變得柔和:“趁熱喝吧,然後再睡一會兒,少爺送陳先生一家去機場了,很快就迴來了。”

    “我知道他正趕迴來。”辛甘望著遠處,語氣淡淡的,“而且應該還會比鄭安桐早到。”

    陳伯斂

    了神色,一言不發。

    辛甘本也沒有指望他舍棄服侍了一生的主人,偏向自己。

    “他以為他是誰?仗著他是我唯一的依靠,就敢那樣對我了嗎?”她神色自在,緩緩的說著,那嘴角的淺笑冷的像刀鋒一樣。

    陳伯動了動嘴唇,正忍不住要說出什麽來,她冷冷的目光已經移向門口剛走進來的那個人。

    陳伯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端著紋絲未動的甜湯退了出去。

    鄭翩然顯然是匆匆趕迴來的,心情差極,走到她麵前停下,皺著眉一言不發的看著她。

    辛甘迴以一笑。

    他吸了口氣,語氣盡量溫柔的問:“你想幹什麽?”

    “邀請他來這裏一家團聚聊聊天啊,”她笑的平和,“你們父子,我們母子,又是血緣父女與父子,同父異母兄妹,還有這個不知道該叫外公或者爺爺的孩子……嗬,我們四個多麽的親!”

    鄭翩然眼底釀起了風暴。

    辛甘迴手,從身後飄窗上抽過一份藍色硬皮文件夾,笑容更加的諷刺冰冷:“翩然,你知道嗎,其實我從來沒有一秒鍾相信過鄭安桐的說辭……他那樣低劣的人品,生出我這樣的人,合情合理,但是你,他不配。”

    鄭翩然並未有絲毫吃驚,但她最後那句話說出時神色悲憤淒楚,令他還是動了容:“你冷靜些,小心傷著孩子。”

    “你有資格說這話嗎?!”辛甘忽然暴起,揚手持著那疊dna檢測報告,給了他大大一記耳光,“你這個賤人!”

    那文件夾封皮打在他臉頰上,發出好大的一聲響,辛甘仍不解恨,退了一步,又將整個文件夾兜頭扔到了他臉上,重重的。

    “你這個變態!你就那麽想當鄭安桐的兒子!我差點被鄭安桐抓去打墮胎藥!你有什麽臉在我麵前提孩子?!賤人!賤人!!!!”

    鄭翩然對她不躲不避,左臉片刻腫起,額頭被文件夾邊角砸到的地方破了一個洞,鮮血汩汩流出來。

    辛甘看著那血沿著他眉尾躺下來,順著臉頰滴滴答答滴在他肩膀衣服上,她一陣幹嘔,蹲下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他沉默著伸手來扶,被她推了一個跟鬥。

    “鄭翩然,我十六歲跟你,到現在整整十年過去,就算沒有全心全意對你,女孩子最好的這十年我除了你沒有別人……你怎麽能這樣對我?”她抱著頭哭著,聲音顫抖著語氣卻是平靜的,“我簡

    直不敢想,這些年你看著我被鄭安桐和辛雲華折磨,一次又一次,你當時心裏在想些什麽?我毫不知情、自暴自棄……你就沒有一點點的可憐我嗎?我真不敢相信……”

    陳伯這時進來,默默遞上止血噴霧與毛巾繃帶等,鄭翩然推開。

    “出去。”他隻看著她。

    血已經不像剛開始那樣溫熱的一股一股冒出來流下,他連擦都沒有擦,任那紅色淌進眼睛裏,蟄的眼底都一片紅,他掰過她深埋雙膝間的臉。

    “我不騙你。這十年來我沒有一天不希望與他說清楚,但這其中牽扯的不隻是我,還有我……有長輩們之間的私隱,這是一個從我未出生起就埋下了的誤會,等我弄清楚的時候,我已經沒有辦法向他澄清,我沒有勇氣告訴他——辛甘,即便是我,也有不知所措的時候……也有人讓我束手無策,像你,還有他。”

    辛甘被他扣著雙肩不得不看向他,滿臉的淚痕對著他半臉的鮮血,心中更加淒楚,搖頭哭著說:“所以我該謝謝你?感激你將我和對你那麽重要的人擺在對等位置?感激你即便這個孩子打亂了你全盤計劃,你也大發慈悲留下了它?”她哭的全身發軟,“鄭翩然,我真是恨死你了!”

    他因這半臉的血,一貫清冷的神色倍添堅毅森然,眼底的紅比血更甚,心疼撕裂的滋味比想象中更令他難以承受。

    他啞著嗓子,定定看著她,說:“我想過會有這麽一天,可是辛甘,我不後悔,如果能夠重來一次,我還是由著他誤會,由著你……被為難十年,由著自己左右猶豫度日如年。”他一字一句,聲音裏全是血腥鏽氣,“我父親在我出生前幾個月去世,我母親生下我一個月也去了,是他鄭安桐放棄了美國安定的工作生活,從我那四個嫡親叔伯手裏搶過了鄭家,養大了我。我五歲那年在西雅圖被當地人綁架,七天六夜,我被救迴來了,他看到平安到家後,倒下了——應激性心髒病。辛甘,他的病就是這樣被嚇出來的。不管他是為了什麽,他傾盡所有養大了我。那天你跪在宋伯父麵前哭著說對不起的時候,我在心裏想:易地而處,換做是你,你會怎樣?”他撫著辛甘的臉,眼裏全然是被撕裂的情緒,“我想你一定會放棄我……可我做不到,我寧願看著你在我身邊痛苦,因為我的懦弱自私備受折磨,我也不可能放你離開我。辛甘,我早說過,下地獄有什麽不好?十幾年前遇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已經在裏麵了。”

    他聲音越說越輕,臉色也變得蒼白,嘴唇泛著隱隱青色,血已經蔓延了他

    白襯衫的一整個肩膀。

    辛甘知道再這樣下去,就算他不死,她肚子的孩子也保不住,她推開他站起來,叫外間守候著的陳伯進來,替他止了血又換了衣服。

    外麵早有人通報過兩次,鄭安桐已經來了。

    “你先下去。”鄭翩然蒼白著臉吩咐陳伯,“說我馬上下來。”

    “不用了。”鄭安桐的聲音由遠及近,人已經上樓來了,兩個護士跟著,被陳伯留在了門外老遠。

    “小辛,你有什麽話要對我說?”鄭安桐坐下,看了眼左臉高腫額角受傷的鄭翩然,問。

    辛甘縮在沙發裏,臉木著,渾身力氣都已經被抽幹,呆了好久才迴答說沒有了,“我已經知道他的選擇了。”她聲音飄的讓人頭皮發麻。

    鄭安桐忽然低笑了一聲,頗無奈。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們兩個如何我是做不了主了,但是孩子絕對不能要。”他喘了口氣,“父母哪有不希望兒女好的,你們……”

    “親家五老爺這話從何說起?”驀地插進來一個聲音,那三人都是一愣。

    隻見陳伯,反著雙手踱過來,置鄭翩然倏地慘白的臉色於不顧,緩聲鄭重的問鄭安桐:“辛小姐肚子裏懷的是鄭家族譜可查第一百三十七代孫,雖然辛小姐眼下尚未過門,但母憑子貴,您如何能這樣與鄭家嫡孫生母說話?”

    鄭翩然站了起來,失血過多後微一搖晃,沉聲開口:“陳伯!下去!”

    “少爺,”陳伯腰杆挺的筆直,一字一字:“您的母親嫁的是鄭家長房長子,生的是鄭家正兒八經的長孫。那是我們嶺南陳家的大小姐、鄭家明媒正娶的正房夫人,也是那些鄉野小婦養的雜種就敢肖想的?!”

    他話音未落,背在身後的手閃電一般伸出,摔了幾頁紙到鄭安桐麵前,鄭安桐彎腰撿過,掃了幾眼,頓時就凝住了眼神與表情。

    正是剛才那藍皮文件夾裏麵的dna檢測報告,那上麵清清楚楚的寫著:1、百分之一百排除兄妹關係;2、百分之一百排除親生父子關係;3、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肯定父女關係。

    鄭安桐閉了閉眼,未及抬頭,顫抖的手在額上撐了片刻,頹然垂下……

    第三十二章

    這一迴不是苦肉計了,鄭安桐真的病危了。

    一連幾天,鄭家三兄妹都守在重症病房外,醫生要他們隨時準備見鄭安桐最後一麵。

    與此同時辛甘因為這段時間的情緒波動過大,胎兒的狀況變得不太好,她不願意住院,鄭翩然派人請來了孫醫生,住進家裏的客房,二十四小時待命,他起先寸步不離的守著她,但辛甘不願意和他說話,看一眼都懶得,孫醫生建議他不要再刺激到她,況且醫院時不時下發病危通知書,翩翩與翩懷六神無主,總得要他去出麵料理一切。

    這些辛甘毫不關心,一個字都不想聽到,希望他永遠不出現才好,白天辛辰與雅琪輪流來陪她,晚上看看書聽聽音樂,鎖門一個人睡覺。

    可鄭翩然還是能進得來,總是在夜深她睡著以後,悄無聲息的在床邊沙發裏坐一會兒,有一晚她睡的淺,朦朧中感覺到熟悉的眼神投在自己臉上,她裝作熟睡中翻了個身,用背對著他,他許久沒有任何聲音,她都快真的又睡過去了,忽的感覺到他的氣味籠罩,她閉緊眼睛,一動不動,接著臉頰上溫溫的一熱,他嘴唇很輕的在上麵碰了碰,離開了。

    第二天孫醫生為她把脈的時候,笑著說:“似乎今天心情好些了?昨晚睡眠不錯?”

    辛甘無可無不可的笑了笑。

    “你底子打得好,這孩子相對同樣月份的來說都算健康,近期注意保持心情,不會有問題的。”在花房裏散步的時候,孫醫生與她閑聊說,“我總算比你多吃了幾十年的鹽,勸你一句:女人的生活沒有那麽複雜,父母指望不上還有丈夫,男人靠不住你還有孩子,心要寬一些,別揪著其他人錯處,對自己想不開。”

    “孫醫生,據我所知您每個月工資不低,無數的病人家屬都對您的仁心仁術感恩戴德,您自己可不是那種靠父母男人的女人,這番話由您來說真不怎麽有說服力。”辛甘笑著說。

    孫醫生爽朗的笑起來,“靠自己和隻能靠自己,那裏頭區別可大了。我年輕時候脾氣倔,也以為離了誰都能過得好,到老了才知道,當初放棄的不是另一半,而是另一半的自己。”她停下看著花房玻璃外的晚霞,歎了口氣才又說:“有錢人特意請我去調理身體的我見了多了,女孩子月事不調能有多大的問題呢?這些年你自己都沒有上心問過我幾迴吧?你家鄭先生可是每個月都要來電話的,調整一次藥方都當大事……不是他要我告訴這些的,我是看著你們現在這樣就覺得……可惜了。”

    **

    晚上鄭翩然迴來,發現她竟然還沒有休息,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走進來問:“怎麽還不睡?”

    她剛剛洗過澡,頭發還沒有幹,坐

    在飄窗上看著外麵的星空,他走進去發現她戴著耳機在聽音樂,難怪話也不答。

    他從浴室裏拿了毛巾出來,動作慢慢的替她擦頭發,她不反抗,他力道越加溫柔,手指往下撫過她的臉頰與嘴唇,微用力將她摟進了懷裏。

    這個暌違多日的擁抱,即使她並無迴應,隻是靜靜任由他撫著她後頸與背,也讓他眼眶發脹。

    他慢慢蹲下來,比坐在飄窗裏的她更矮,仰著頭,額頭抵著她的,歎了口氣。

    “我快瘋了……”他眼睛閉著,啞著嗓子說。

    辛甘依舊是冷冷嘲諷的語氣:“怎麽會呢?你不是一點兒也不後悔的嗎?”

    他無言以對,忽的彎了彎嘴角,睜開眼睛,那麽近的看著她,說:“你別忘了說過的話……再怎麽樣也會原諒我一次。”

    她白了他一眼將他推開,鄭翩然當然不肯,並且還得寸進尺,整個人擠上了飄窗,將她抱在懷裏,如釋重負的歎了口長氣。

    “我不會就這麽算了的,”辛甘側躺在他懷裏幽幽的說,“你等著,它生下來後我慢慢和你算賬。”

    “沒問題啊。”鄭翩然眯著眼睛神色愉悅,摸她鼓起的肚子,低笑了一聲,“沒想到,我淪落到要靠這小子救我一命。”

    辛甘頓時冷笑:“所以你一時頭腦發熱,大發善心留下了他,還是有好報的。”

    他手頓了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就是這個意思。”她坐了起來,“你以為我憑什麽原諒你?打狗看主人,你不是我孩子爸爸的話,我早不要你了。”

    說完她扶著腰就下去了,絲毫不眷戀的走向舒適的大床。

    鄭翩然愣了,油然而生一股戴罪之身的感覺。

    好在當晚他總算被默許上床睡覺了,雖然隻能挨著床邊離她遠遠的,但也是他這段日子以來唯一的一晚好眠。

    **

    聚集了頂尖醫術全力施救下,鄭安桐勉強熬了過來,轉入了監護病房,隻是醒來之後人非常虛弱,雙腿也沒有了知覺,醫生會診後告訴鄭家三兄妹,人恐怕挨不到這個冬天了。

    他自己也知道時日無多了,所以這天精神略好了些,提出了要去鄭家祖墳的要求。

    鄭翩然聽後,沉默不語。

    “清明、祭祀我沒有一次去過,這麽多年了……就讓我去一次吧。”鄭安桐憔悴的靠在床頭,原本隻兩鬢斑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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