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予迴到屋子,深為馬佳冉琪感到歎息。她也隻是個可憐的人而已。

    這時有叩門聲響起——自不用瀟予親自去開,香哲早已迎了上去。是上午對著瀟予笑的那個女子。

    “今兒早上多謝瀟予姑娘幫忙,我這兒道謝來了。”宛如黃鶯,清新靈動。

    “姐姐不用客套,叫我瀟予便是。”也許因為剛同馬佳冉琪她們爭吵過,瀟予覺得眼前的女子更加親切了。“不知姐姐的姓名?”

    那女子笑著說,“還說我客套,你現在客套話不是比我的還多?我名吟雪,章佳氏。”她又神秘地笑了笑,“既然你這麽喜歡叫我姐姐,那就叫我吟雪姐姐吧。我們既是同旗,我又是家裏最小的,還沒嚐過這當姐姐的滋味呢。”

    一番話把瀟予與吟雪的關係拉近了許多,兩人閑聊了起來,說起了剛才發生的事。

    聽到馬佳冉琪摔茶杯的事,吟雪歎口氣,搖了搖頭。“我方才聽到你們爭吵了,隻沒出去。瀟妹妹,我不比你。雖說你是後抬入鑲黃旗的,可究竟是皇上的表妹,不管怎麽說,他到底是會護著你的。如我出去,這罪責自會落到我的頭上,滿家都會因為我而麵上無光。”

    “還是姐姐考慮深遠。”瀟予不得不佩服吟雪看事的眼光。

    吟雪接著說,“所以呀,你沒看,呐喇雙兒就沒攙和進去。這樣的人,雖說自己清高,可也不得不防。我敢說,那個馬佳冉琪經過這麽一鬧,就算她容貌再好,也定是進不去的。”

    “進不去,”瀟予輕吟著,“我到想進不去,可是……”她的眼淚又來了。

    “既然木已成舟,妹妹就不必再想了,還是考慮考慮以後該怎麽過吧。”吟雪急急地勸著。

    “以後還能如何,”最是無情帝王家“,既不爭寵,那就隻有等死的份了。”瀟予像是把自己的最真的話拋了出來,竟一時忘記了自己與吟雪相識隻一天而已,竟忘記了秋喚告誡她的話。

    “沒見你主子哭了,還不快去拿熱水和脂粉,給她補上妝!”香哲若是把這話傳了出去,不僅瀟予慘了,聽了這話的自己也沒什麽好運了。

    可香哲,是她的“大主子”派來的,怎會不如實奏報?

    “是我唐突了。”瀟予歉聲說道。

    “好妹妹,可千萬別這麽說。後宮路還長著呢,能有一個可以扶持的姐妹是件幸事。該我們死的時候再死也不遲。”

    瀟予抬起頭,定定地看著吟雪。她宛若是一個世俗之外的女子,如此超然。自己雖說不是那小家碧玉,卻永遠也比不上她這般闊達。是啊,人生的路總是要走下去的,不能隻在人間白白虛晃一遭就帶著一身創傷離去。

    吟雪,好個素淡的名字。她吟雪,卻不為雪。仿佛世間是她的過客。

    不曾淒涼,隻是隨雪輕輕劃過,不留痕跡……

    她一時竟呆住了。

    “傻妹妹,你隻顧盯著我看作什麽,我可有那麽迷人?”見瀟予這副樣子,吟雪打趣道。

    瀟予輕笑,“妹妹是在想吟雪姐姐的心寬呢。”

    聽了這話,吟雪握著瀟予的手,向她作釋“人生如夢。這場夢,就看你自己做的是好還是壞了。無論怎樣,生命隻有一次,失去就永不再來了。所以,要學會把握。”

    “恩。”瀟予重重地點了點頭。

    “想通了,就別再在著屋子裏悶著了。我看呀,這花雨苑的後院子挺美,我們去看看。”

    瀟予吃了一驚,“小主住得院子裏怎麽還有後庭?”

    “我也不知道。”吟雪聳聳肩,“不過既然有了,就讓我們好好享用吧。”

    “好。”瀟予讚同道。

    經吟雪指點,她們兩人沿著瀟予房邊的小道向後走去。走過這貌似暗淡的石子小路,一片如畫之景出現在麵前。無絲毫旁支的滴翠玉竹,石砌成的牆壁,拱形的小橋,像是春的宣泄,一副春和景明之色。

    “真是春景如畫啊。”瀟予歎道。

    吟雪凝視著這自然的工筆,說“春景如畫?不,瀟妹妹,你本末倒置了。應是畫如春景。”

    “畫如春景……”瀟予深思著吟雪的這句話。良久,她笑著說“依我看,吟雪姐姐更像是一位詩人。”

    吟雪舒暢地笑了,“對啊,我是詩人,是季節的詩人!”

    她們穿過蘇州式樣的小橋,走入一條被竹林夾著的幽靜,心也隨之變得平和。

    花雨苑裏,兩個女子舞出屬於自己的顏色。好美,真得好美……甚至脫離了世俗中的一切醜惡。

    可是,另一邊,香哲已把兩人方才在屋裏的對話迴稟了主子。

    乾清宮,西暖閣。

    屋子裏的器具幾乎全部用木頭雕成,顯得十分昏暗。蠟燭的光影映在金磚的地板上,一圈一圈的,閃著耀眼的光芒,像蕩起的漣漪。三交六椀菱花隔扇門窗,屋內彌漫著龍涎香的淡香。華麗,卻不奢侈。大氣,卻不堂皇。

    他身著一身玄白的錦雲緞長袍,泛藍的夾衫,待著和田玉扳指,仿佛正看著王羲之的《蘭亭序》出神。即使在數米之外,也能感覺到他渾身散發出的威嚴、不可侵犯的寒冷之氣。

    “你可聽仔細了?說錯了話可是要掉腦袋的。”半晌,他說道。仿佛隻是不經意帶過的一句話,分量卻足以決定一個人的生死。

    “迴主子話,奴婢句句屬實,瀟予小主確實這樣說的。”跪在地上的奴婢誠惶誠恐的答道。

    “你幫了朕的大忙,朕可得好好賞你。”他挑起了眉間,話裏透出一絲狠意。

    “奴婢為主子效勞,萬死不辭。”這個奴婢還以為主子恨得是瀟予,真以為主子會好好的賞她一番,說話更加大膽“瀟予小主屬於以下犯上,是期君的大罪,按規矩處死也不為過。

    “你剛剛說,萬死不辭?”他吟了口茶,緩緩地說。

    “是。”

    “那朕現在就讓你辦件事那就是去死吧。”這話說得前半句平靜,後半句聲音突然變大,伴隨著茶杯碎在地上的驚人聲響,這個奴婢還沒反應過來,腦袋就即將搬家了。

    “主子,奴婢冤枉呀!”她渾身顫抖的跪在地上求饒。

    “不,你不冤枉。”依舊平靜,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朕就讓你死得明白點。第一,你知道了有人討厭朕;第二,就是因為你這張膽大的嘴;第三,那個討厭朕的人朕不會動她一根毫毛。朕本想放你一條生路,可你竟然還敢在朕的麵前說讓她死。所以,你隻能去死。來人,把她拖出去立馬砍死。”

    他沒有給她一絲申辯的機會。

    “慢著。”他想了想又製止了侍衛。

    那奴婢以為主子肯放她一條生路,誰料到確是這樣一句話,“看在你衷心耿耿的份上,你自縊吧。死後,朕會讓人把你安葬的。去把。”他背過身,朝後打了個手勢,侍衛就拉著那個奴婢出去了。

    她沒有再求饒,因為她知道,這已經不錯了。都說帝王無情,她是真切的領悟到了。領悟到了,自己也就到了死期了。

    這個奴婢,正是香哲。

    在這深宮內,是沒有幾個人會同情奴婢的,有時,甚至包括她們自己。

    可是她沒料到,主子的眼睛裏,閃出了晶瑩的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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