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說說那個七子嗎?他到底是什麽人?”


    穿插在她發間的手停頓了一下,隻是一下,又繼續吹著。


    “一個跟我鬥了十幾年,卻不分勝負的人。”一句話,就概括了七子的所有。


    能跟宮玨鬥十幾年,還不相上下,隻能說明,他們是同類人。或許,他們之間的關係除了是敵對的,更是有一種英雄惺惺相惜的成分在裏麵。


    糾纏了十幾年,如果真的分出了勝負,人生大概就沒有什麽樂趣了。


    頭發幹了,用手指當梳子,溫柔的理順。


    柒月抬眸,他認真的樣子,如同在嗬護珍寶般。他深邃的眸子裏沒有一點犀利冷漠,極盡柔情。此時她離他的胸膛並不遠,能看清他身上的那些不算明顯,但還存在的一些疤痕。


    伸手輕輕的觸碰,明顯感覺到他的身體一顫。


    他低頭,以他的角度,正好看到那長而上翹的睫毛如同蝴蝶翅膀,在微微顫動。


    這大概就是他們撕殺的時候,留下來的傷吧。


    “他叫什麽名字?”撫著他身上的每一處不明顯的疤,心在顫動。


    宮玨握住她的不手,不讓她再撫摸。一來是怕她越看越難受,二來,她的指尖帶著魔力,每觸碰過他身上的肌膚,就像被火燒。體內有一股熱浪竄上來,燃燒著。


    “戚孝儀。”


    三個字,如晴天霹靂。


    柒月猛的抬頭看著他,眼裏有深深的震撼。


    果然,戚孝儀就是七子。所以,他接近她,是為了對宮玨發起攻擊嗎?


    宮玨眼波一片平靜,他在等,等她坦誠。


    可是最後,隻見她慢慢的垂下眸子,拉了拉被子,“時間不早了,睡覺吧。”


    “你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有啊。比如,今天沒有迴莊園,你打算怎麽跟老夫人交待?”柒月勾起唇角,“眼睛好痛,我想睡覺了。”


    “好。睡吧。”


    宮玨也縮進被子,將她擁在懷裏,關了燈。


    黑暗的房間裏,柒月閉上了眼睛,卻怎麽也睡不著。


    她是該跟他說的,可是說了又怎麽樣?隻會讓宮玨更擔心她。這些天,他一直陪著她。他的緊張,她深有體會。如果再告訴他那個七子接近過她,恐怕,他會更有壓力。


    隻要她保持不再跟七子有任何牽連,劃清界線,這件事,大概也就算了。


    這麽想,也就放寬了心。


    今天是真的太累了,拋開了那些事情,她很快就睡了。


    聽著她均勻的唿吸聲,宮玨卻怎麽也睡不著。


    她對他隱瞞,是怕他擔心,還是對他不信任?他沒有問。


    心裏,卻跟這黑夜一樣,有一種死沉沉的壓抑感。


    這個晚上,對於有些人來說,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莊園二樓的一間臥室裏,曲念薇穿著一襲白色的睡袍站在窗前,一手端著高腳杯,一手提著紅酒瓶。喝完一杯,再接著倒另一杯。最後她幹脆丟掉杯子,直接提瓶子喝。


    大概喝醉了,心就不會再痛了。


    明明優雅淡定的過了兩天,就算看著他們兩個人在自己麵前恩愛有加,她也裝作無所謂。可還是嫉妒,還是渴望他身邊那個細心嗬護的女人是她。


    她知道終有一天,她會站在他的身邊。她大可以繼續做個高貴優雅的女子,不急於一時。


    今天大概是魔怔了吧。居然不顧廉恥的跟在他們身邊,寧願當個電燈炮,也貪戀跟他走在一起的感覺。自動忽略掉他身邊的女人,想象成隻是他跟她的約會。可最後呢,這個幻想都被破滅了。


    他趕她走。


    說她打擾到他們了。


    她笑的很優雅,很淡定。心卻像被刀一點點割破,血一滴滴的流下。她聽得見血滴的聲音,那樣的清脆,又那樣的纏綿。


    “宮玨……”她輕聲呢喃這個名字。


    。


    半夜時分,柒月隻覺得腦子一陣暈眩,她想努力睜開眼睛,可怎麽也睜不開。


    一個熟悉的空靈聲音響起,“你真的不是一個合格的驅鬼人。”


    柒月不知道該說什麽,她根本看不到對方在哪裏,是什麽人。但是她聽出了這個聲音與第一次不一樣,空靈的好像寒極之地帶來的一股寒意,沒有直接浸透身體,而是直擊心裏。


    “給你最後的期限,農曆七月十五,如果那千縷鬼魂沒有驅完,我將收迴你的眼睛。”空靈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又一次響起,“當然,你還有另外一個機會,用你兒子的鬼魂,來抵消。我將重新給你延長期限,你眼睛,依舊可以看穿人心。”


    所以,她的眼睛突然不能看透人心,是因為他。


    剛才他所說的收迴眼睛,是什麽意思?


    讓她用辰辰的魂來換時間的延長,這怎麽可能?


    “你到底是什麽人?我的眼睛是用幾條命才換來的,憑什麽你說收迴就收迴?當初,你並沒有給我期限!”


    “我是什麽人,你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你們的生命,都是我給的,何況一雙眼睛。我是不曾給你期限,但你不止沒有將那些留戀人間的鬼魂送走,還幫助它們。這個世界,最不需要的就是好人。因為,你再好,別人也不會知道。最可笑的是,給你一雙看透人心的眼睛,結果呢,你看透了誰的心?蠢女人,好好考慮吧!”


    她想再問,可是一切都安靜了,安靜的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是夢嗎?為什麽這麽平靜?可又是那樣的真實!


    睜開眼睛,一片黑暗。身邊的男人依舊抱著她,下巴抵著她的額頭。


    大概,是夢吧。


    用辰辰來交換,她如何能做得到?


    “怎麽了?”低沉的嗓音在黑暗裏,讓她安了心。


    在他懷裏拱了拱,“做惡夢了。”對於她來說,那個空靈的聲音,就是個惡夢。


    “乖,別怕。隻個夢而已。”吻了吻她的額頭。


    是啊,隻個夢而已。可是為什麽那樣的真實,真實的……她不得不信。


    柒月再次醒來時,身邊的男人已經不在了。桌上放了一張字條,如他為人一樣狂狷的字體,放蕩不羈,不可一世。


    心情卻沒有往日那般寧靜,因為苗婭,因為那句話。


    下了樓,玉嫂殷勤的端上早餐。


    “少爺吩咐做點清淡的,你多吃點。”


    柒月報以一笑,他總是那樣的照顧著她。


    吃完早餐後,準備出門去看看苗婭。一晚上醫院沒有打電話來,說明情況沒有惡化。這是好事。


    跟玉嫂打了聲招唿,走出家門,外麵停了一車宮玨所有車裏最普通的車。


    “少奶奶……”leo剛一開口,就接受到一束警告的目光。


    他立刻改了口,“柒月,大哥讓我陪你一起去醫院。”


    果然,宮玨把什麽都安排好了。


    到了醫院,問了一下苗婭的具體情況,暫時已經脫離生命危險。再觀察一下情況,確定最佳時間做植皮手術。


    柒月沒有再去看她,醫生說,傷者一晚上醒幾次,每一次情緒都很激動。也許是身體帶來的疼痛,也許給心裏帶來的創傷。到了現在,才算是睡了過去。


    她不去看她,是想給她時間。


    “你不通知一下她的父母嗎?”leo疑惑的問道。


    柒月透過玻璃門看著裏麵的人,她是想過要打電話給叔叔嬸嬸,可一想到他們遠在國外,叔叔的腿才漸漸有了好轉,要是來迴奔波,怕有損傷。


    她搖頭,“讓他們迴來又能怎麽樣。隻是給他們增添麻煩罷了。小婭是個懂事的孩子,她也不希望讓叔叔嬸嬸看到她這個樣子。”


    leo不言。


    他沒想到,苗婭對她做過那些事情,甚至不惜整容成她的樣子來破壞她的家庭,可最後,她依舊會在她受傷後流淚,擔心。


    她是個善良的女人,善良到,不願意相信身邊的人會傷害她。


    “宮玨去處理楊惜的事情,你不要去嗎?”走出醫院,她迴頭問了一句。


    宮玨早上留下字條說是迴莊園處理楊惜身世的事情。看來,那天陸雲濤和郭珍珍的對話,已經不再是秘密了。


    隻是不知道,宮玨是用了什麽方式讓楊彥淳知道這件事的。


    “大哥交待過,我今天陪你。”說完這句話後,leo的眸光微微閃動了一下。


    柒月淡淡一笑,“他總是這麽緊張我。”


    “大哥是關心你。”


    “我知道。”


    大概七子的出現,讓他更加緊張了。其實他是個聰明人,七子找過她這件事,他又怎麽可能不知道。


    “陪我去見一個人。”柒月鑽進車裏,目光冷清。


    那個不似夢的夢,她需要找人證實。


    。


    宮家莊園,空氣凝固的客廳裏,安靜的能聽到血液流通的聲音。


    宮玨坐在沙發上,sid站在他的身後,表情凝重。


    偌大的客廳裏,楊彥淳黑著臉,老夫人冷眼旁觀,曲念薇挨著老夫人坐著,安靜的沒有存在感。


    但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客廳中間的一對母女。


    郭珍珍失了往日貴婦的模樣,臉色一片慘白,眼神慌亂,“彥淳,小惜是你的女兒,她真的是你的女兒。”


    楊惜身體越來越瘦,瘦的身上的衣服像是掛在衣杆上,空蕩蕩的。她雙眼無神,沒有焦距。


    “哼!你還狡辯!剛才這錄音裏這個聲音不是你的嗎?嗬,郭珍珍,我楊彥淳是瞎了眼,才娶了你這麽個不守婦道,殘花敗柳迴來!”楊彥淳把錄音筆丟在她麵前,聲音不大,可還是嚇了郭珍珍一跳。


    “她真的是你的女兒!你如果不信,可以去做親子鑒定。”慌亂歸慌亂,還是很鎮定。


    “那你為什麽說楊惜是錄音裏這個男人的女兒?郭珍珍,你到底知不知道她是誰的女兒?”


    楊彥淳氣急敗壞,如果不是良好的教養,他肯定一巴掌甩到郭珍珍臉上了。


    郭珍珍怎麽也沒有想到當初她和陸雲濤的對話會被人錄下來,還讓楊彥淳拿到了。現在一切事情都亂了,完全不在自己的控製之中。


    特別是看到宮玨冷漠的坐在那裏,一副看戲的樣子,她心裏的火就越來越旺。


    明明讓陸雲濤今早動手的,但宮玨卻好好的坐在這裏。


    “你不用一副恨不得我死的樣子。”宮玨翹著腿,慵懶卻又不可一世,“楊惜是你的女兒。”這話,是對楊彥淳說的。


    楊彥淳怔怔的看著他,緊蹙眉頭。


    郭珍珍愣了神,他這是什麽意思?


    宮玨手一揚,sid拿出一份文件袋遞到楊彥淳手裏。楊彥淳迫不及待的接過來打開,上麵赫然寫著親子鑒定書幾個大字。


    下麵結果顯示,他和楊惜是父女關係。


    “這……這到底怎麽迴事?”楊彥淳顫抖著手。


    宮玨冷冷的掃向臉色驟然一變的郭珍珍,“剛才錄音裏不是說的很清楚嗎?她聯合她的情人,目的是要殺了我,表麵是替楊惜報仇,實則是想奪宮家的家產。”


    “沒有!我沒有這麽想過!”事情被敗露,郭珍珍立刻否決,反正那話也不是她說的。


    “真的沒有嗎?”宮玨是在問她,可是視線卻移到了還處於震驚狀態的楊彥淳身上。


    楊彥淳感受到了那股視線,他心頭有些亂。


    奪宮家財產,這是他和宮媛結婚的時候就想過的事。但一直沒有機會下手,誰叫他生的這個兒子,完全無法掌控。


    如今這事被拿到明麵上來說,他怕被拆穿了。


    “既然楊惜是誰的女兒已經水落石初,那這件事,就暫時告一段落。隻不過,下次你想在害我或者柒月的時候,多動點腦筋。好了,還是想想辦法,怎麽跟你的情人解釋吧。我可不認為他差一點成了你報複利用的工具後,還能跟你郎情妾意。”


    郭珍珍絕望的差點倒在地上。


    宮玨才懶得再理他們的事。反正於他而言,楊惜是誰的女兒都跟他無關。


    站起來拉了一下衣服,“對了。宮家的莊園是我母親一手建立起來的,讓你們住了十幾年,已經差不多了。放心,我會給你們時間搬出去的,楊惜到底還是跟我有半點血緣關係的妹妹,我允許她從這裏出嫁!”


    他那樣的高高在上,似在施舍一般。


    允許!多麽犀利無情的字眼。


    老夫人一直保持著看戲的狀態。說白了,這個房子裏除了宮玨跟她有血緣關係,其他人,跟她沒有半毛錢關係。


    對於宮玨的決定,她隻是微微那麽一蹙眉,也沒有反駁。


    如今這個孫子,可比起當年的宮媛,更不好控製了。


    “你不可以這麽做!”這時,楊彥淳站起來,語氣冷硬。


    宮玨冷笑一聲,“給我一個不能這麽做的理由。”


    那陰冷的眼神,冰冷的語氣,讓楊彥淳不禁打了個寒顫。


    這是他的兒子,為什麽反而比他更像老子?


    “我是你父親!”他不知道這幾個字是怎麽說出來的。


    是,他是他父親,這個理由,足矣!


    宮玨輕泯著唇,走到他麵前,“你有你有家庭。”


    楊彥淳整個人像被雷擊中了一樣。他是什麽意思?


    “這個家,是母親在你入贅前就修建的,你是我的父親,但你現在不再是她的丈夫。你有新的太太,新的家庭。帶著你現任妻子和孩子住在已經去世的太太的房子裏,你住的安心嗎?更何況,你的現任妻子,心懷不軌,要謀害宮家財產。麵對這樣狼子野心的人,你覺得我還會讓她住在這裏嗎?”


    難得的,宮玨在麵對他們的時候,一次性講了這麽多話。


    冷眸睨了他一眼,果斷決絕的轉身離開。留下一屋子仿佛被抽空了靈魂的人。


    “玨小子。”老夫人在她的腳邁出一步後,叫住了他。


    宮玨停下腳步,轉過身。


    “你忘記你母親定下的規矩了嗎?”


    宮玨明白,外婆現在是來跟他算賬的。昨晚沒有迴來住,莊園裏的電話打了好幾次,不過都被他設置成靜音了。


    “我小姨子住院了,實在是沒有辦法在家陪外婆。不過外婆不是有曲小姐陪著嗎?想來也不會覺得孤單。”


    一句“曲小姐”,繼昨晚之後,又一次在曲念薇心上撕了一道口子。


    也不管老夫人怎麽想,這一次走的更是決絕。


    老夫人氣得蹙起了眉。


    “外婆,別生氣。他有他有事情要做,難道我陪著您,您還會覺得孤單?”曲念薇挽著老夫人的手,委屈的靠過去。


    老夫人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愛憐的拍了一下她的手,“你這孩子呀……”


    “走吧外婆,我陪您出去摘櫻桃。”櫻桃都快過季了,再不吃,就真的吃不到了。


    臉上的笑容再燦爛,可是心,痛的喘不過氣來……


    。


    上了車後,宮玨就打電話給柒月,女人的手機處於關機狀態。他蹙了蹙眉,又打給leo,“柒月呢?”


    “在監獄裏。”


    柒月坐在探監室裏,隔著一張長方形的桌子,李瞎子被獄警帶出來坐在她對麵。


    才半月不見,他少了些仙風道骨的氣質,跟尋常老頭沒什麽區別。可是那眉宇間,還是透著曆經滄桑的淡定。


    “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隻是沒想到會這麽快。”


    柒月還沒有開口,他就知道是誰。


    “那你知道我為什麽會來找你嗎?”


    李瞎子翻白的眼白閃動著,那張沒有血色的唇微微一彎。


    柒月隻覺得那絲笑容裏,包含的東西太多了。她以前擁有一雙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時,她看不透他,因為他眼瞎。現在她依舊看不穿他,其實並不關他與否,隻是她從來都沒有利用那雙眼睛,去看一些不該知道的事情。


    沒有了那雙看透人心的眼睛,跟平常無疑。甚至,少了些莫名的壓力。


    “你想知道什麽?”


    “你的眼睛為什麽會瞎?”


    柒月也不拐彎抹角,直奔主題。


    她感覺得到,李瞎子的眼睛,不是天生的,也不是意外,而是冥冥中注定的。


    李瞎子笑出了聲,“那個聲音找過你吧。我就知道,你能看穿人心,你的血,能驅鬼救人。”


    柒月沒有接話,更肯定了一點,曾經李瞎子也是那個聲音所說的驅鬼人。


    “大概所有擁有這雙眼睛和異能的人都有著相似的經曆。家人莫名死亡,最後換來的是一雙可以看清人心和鬼魂的眼睛,還有可以救人驅鬼的血。人心都是善良的,也有邪惡的。有人在擁有這些能力後,牟取暴利,無惡不作。有人卻還在為自己的親人離世而悲哀,甚至懷著一顆感恩的心,做著自認為的好事。殊不知,不管是哪一種人,到最後麵臨的結果都不會是善終。”


    李瞎子陷入了深深的迴憶裏。


    柒月從中卻聽到了一個信息,不管是她,還是其他人,所擁有的這些能力,都是用至親之人的命換來的。而最終的結果,大概都逃不過那個空靈帶來的處罰。


    “它一定給你規定了期限,讓你把所需要的鬼魂送走吧。”李瞎子不是問,隻是在陳述,“這個世上有鬼,可所謂的厲鬼惡鬼,又有多少呢?當年我師父,也就是替陳老太太壓製鬼魂在公路下的道士。他原本功德圓滿,可最後就因為答應老太太的事,前功盡棄。所以,不管是誰,最後都不會善終。”


    “擺脫不了?”


    “擺脫不了。”


    柒月愣在了當場。這就像一個騙局,從一開始,就已經設下了的圈套,一個讓你有進無出的圈套。


    隻是這個圈套的開始,就是親人的性命。


    所謂的靈眼,所謂的鬼王轉世,隻不過是那個“它”一開始的陰謀。


    她也終於明白了楊大娘死之前說的那句話,楊大娘說:沒什麽當初沒有聽李瞎子的話,把她弄死。


    如果她沒有出生,金寨村,爸爸媽媽奶奶,都不會有事。


    所有的事情,都是在圍繞著她發生。包括那個在天台推葉貞的厲鬼,還有吳友華一家,還有辰辰……


    對,辰辰。


    “它”讓她看到辰辰,就是想讓她親手結束她親人的命嗎?


    用辰辰來換她。就算是真的換了,她又能安然無恙?


    不,不會的。


    李瞎子就是個例子。


    所以她最後的代價就是眼瞎。


    這雙眼睛,就是這件事的根源。


    “是不是眼睛瞎了後,一切都迴歸正道?”她做最壞的打算。


    李瞎子點頭,“是。一切都迴歸正道。你的世界不再有鬼魂之說,一切就像重新來了一次。隻是這一次,再也見不到光明。”


    柒月的身體繃的緊緊的。所以,不管她怎麽做,她失去不止是看穿人心的能力,還失去了光明。


    這個代價,太大。


    “一千三百一十四具鬼魂,有人集齊過嗎?”


    “沒有。”李瞎子淡淡的說:“它是不會讓任何人集齊的。其實說穿了,它要的不是鬼魂,而是眼睛。”


    心猛的一顫。


    所以,不管最後的結果如何,她的眼睛終將會瞎。


    柒月沒有再問,離七月十五,還有好幾個月呢。既然沒有辦法解開這個結,她想再多,又有什麽意義。


    看著手上的手鐲花紋圖,她笑了。


    李瞎子被帶走的時候,他突然轉過身來,“苗姑娘……”


    可是她根本聽不到他的聲音。


    “唉,就算瞎了,其實也有解的。”李瞎子輕輕的搖頭,自言自語,“不過,就算有解又怎麽樣?沒有人願意去解。”


    代價太大!


    人,都是自私的。


    柒月走出監獄,仰頭感受著光明。今天的天氣真的很好,陽光明媚,綠意盎然。就算是監獄外,空氣也並不渾濁,氣氛並不壓抑。


    她閉上眼睛,感受著見不到光明的感覺。眼前黑膝膝一片,像被困在了一個小黑屋,沒有路,沒有光,一切都是未知的。


    走一步,萬丈深淵。退一步,懸崖峭壁。


    進退皆不是,可還是要邁出一步,不是嗎?


    “柒月!”leo見她閉著眼睛往前走,那是一步台階,如果沒有站穩,就有可能摔倒。


    柒月因為他這一聲,條件反射性的睜開了眼睛。麵前,是那幾步階梯。她可以看的很清楚,一步步的邁下去。走的很穩,看的很清。


    原來,光明真的很重要。黑暗的世界,很恐怖。


    “你怎麽了?”


    “沒事。”


    柒月笑笑。


    真的沒事,現在隻是提前感受一下而已。


    leo蹙眉,但最終什麽也沒有說。


    等到宮玨來的時候,柒月臉上再次洋溢起溫暖的笑容。她走過去,主動環著他的腰,眼神細細的描繪著他的輪廓,五官,一點點,深深的記在腦子裏,刻在心裏。


    如果有一天,這張臉她再也沒有辦法看清,她不知道,該是多麽的絕望。


    “你怎麽來了?事情都處理好了?”她知道這個男人有多精明,怕他看出了些蛛絲馬跡,首先打開話題。


    宮玨好奇今天的小女人怎麽這麽主動,對上那雙晶瑩的眸子,他寵溺的點了一下她的鼻子,“嗯。帶你去吃飯。”


    “好。”


    柒月笑眯眯的跟著他。心卻有些苦澀。他的柔情和寵溺,過些日子,她就再也看不到了。


    看不到他眼裏的她,看不到他對她笑,看不到他的溫柔,看不到他蹙眉的樣子,看不到他冷漠的樣子……一切,都看不到了。


    這種感覺,好像得了癌症的人,知道死亡日期,一天天記著這個世上最舍不得的人或事,一天天數著剩下的日子。明明告訴自己,人終有一死,隻是早晚而已,可還是舍不得提前離開。


    她現在就是這種感覺。


    眼前的美好事物和愛著的人,看一天,少一天。在未來的生命裏,她隻能靠著迴憶去尋找他。


    可就算知道他不會拋棄自己,也知道她會跟他在一起,可是她還是怕,怕有一天,她會忘記了他的樣子。印象裏的樣子,慢慢的被時間被磨滅了。


    當腦子裏再也想不起他的樣子時,日子還要怎麽過下去?


    “宮玨。”


    “嗯?”


    “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嗎?”


    宮玨摸著她的發,吻了吻她的額頭,“當然。”


    她靠進他懷裏,往裏麵鑽了鑽,“永遠不要離開我。”


    “傻瓜。你不離開我就好。我是打死都不會離開你的。”宮玨輕輕的捏了捏她的鼻子,“今天是怎麽了?突然說這麽奇怪的話。”


    “沒有啊。突然有點患得患失,畢竟你家裏還有一位高貴優雅,大方體貼的美人兒。住在家裏,怕有一天,你被她勾走了。”


    宮玨難得的笑出了聲,“蠢女人,那是我們的家。我的眼睛早就被一位時而聰明,時候發蠢的美人兒給吸引住了,摳都摳不下來。誒,我發現你蠢的時候,很可愛。”


    “你才蠢呢。”柒月瞪了他一眼,


    “我是蠢,所以才娶了個蠢女人。咱們半斤八兩,誰也不嫌棄誰。”


    氣氛很融洽,就隻是一對尋常夫妻,說說笑笑,拌拌嘴。


    leo從後視鏡看到這一幕,也把之前那絲疑惑給拋到腦後。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吧。


    吃飯期間,leo這次也沒有拘束,他們坐一起。


    “leo,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家小茵?”柒月給宮玨的碗裏夾著菜。


    leo嘴裏還咬著一塊紅燒肉,愣愣的盯著柒月,又看向宮玨。


    隻見宮玨並不言語,很認真的吃著碗裏的飯菜。


    “是不是喜歡嘛?如果喜歡的話,就放心大膽的去追。雖然我不知道她心裏喜歡的人是誰,但我相信有誌者,事竟成。感情的事,不就是你追我趕麽。隻要你用你的熱情將她燃燒,融化,她終究會忘記別人和過去,一心隻向著你。”


    “喲,宮太太什麽時候成了感情專家了?”宮玨冷不丁的來了一句。


    柒月得意的揚眉,“那是。我這是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促成一對是一對。”


    leo那張比宮玨還冷的萬年冰山臉都忍不住笑了。


    “嘖,其實leo笑起來的時候,也是傾國傾城嘛。小茵真的要是不喜歡你,那就是她眼瞎!”說完這句話後,原本眼裏的笑意卻僵了那麽一下。


    眼瞎這兩個字,好像現在成了禁詞。一說,就會痛。


    她不想把這種負麵的情緒帶給他們,也不想讓他們擔心,所以,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傾國傾城這種成語,能不要亂用嗎?”宮玨往她的碗裏放著剝好的白灼蝦。


    柒月揮去那股子有些悶沉的情緒,笑著說:“那叫玉樹臨風,一表人才。”


    “這還差不多。”


    “又不是誇你,你歡喜個啥?”


    “都說物以類聚,我的兄弟好,說明我也好。”


    “……”


    這一餐飯,吃的很輕鬆。


    結賬後,三個人一起出了餐廳,迎麵便走來一個穿粉色裙子的小女孩,她甜甜衝著柒月笑,眼睛笑成了月牙彎,粉嘟嘟的小臉上,有兩個淺淺的酒窩。


    看到這個孩子,柒月的心砰砰的在跳。


    又出現了。


    她瞥了一眼身邊的男人,他神色無恙。


    “漂亮姐姐,哥哥……”


    “小朋友,你哥哥在哪裏?”宮玨打斷了小女孩的話,語氣有些冷。


    柒月怕他嚇著了孩子,隻是拉了他一下,示意他語氣不要太重了。


    小女孩還是被嚇到了。立刻往後退了一步,小小的眉頭皺起來,依舊很可愛。


    她嘟著粉嫩的小嘴,瞪著宮玨,“你是誰?為什麽跟漂亮姐姐在一起?”


    “我是她老公。為什麽不能跟她在一起?”


    “老公是什麽東西?”


    “老公不是東……”宮玨立刻閉了嘴。


    該死的,他差一點被這個小女孩給繞進了陷阱裏。


    小女孩歪著頭,等著他迴答。見他並沒有再準備迴答的時候,她撇了撇嘴,“哼,老公肯定不是個什麽好東西。”


    leo額頭流汗。


    柒月眉頭緊蹙。


    宮玨頭頂飛過無數隻烏鴉。


    “漂亮姐姐,哥哥問前兩次送的花你喜歡嗎?如果你喜歡的話,他說下一次再送。如果你不喜歡的話,他下次送點別的。所以,我這次沒有帶花喲。”


    小女孩很天真的翻著她的兩隻小小白嫩的手,認真的模樣,很是可愛。


    雖然知道她是七子,也就是戚孝儀叫來的,可是沒有辦法對一個天真可愛的孩子板臉或是生氣。


    柒月又是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旁邊沉著臉的男人,她知道,他終究會知道的。


    之前有兩次機會,她都沒有坦誠。現在被人說穿了,她還能隱瞞什麽。


    “迴去告訴你哥哥,不管他送什麽,我都不喜歡。還有麻煩轉告他,不要隨便給對他根本沒有好感的人送東西,隻會讓人覺得惡心。”對一個小女孩說這樣的話,似乎有些太沉重了,也有些汙耳。


    但沒有辦法,隻有這個小女孩能把這些話傳給戚孝儀。又或者,他就在某個地方,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


    小女孩明顯有些不高興,“看來漂亮姐姐不喜歡哥哥送的東西。哥哥說,給自己心愛的女人送禮物,有一種幸福感和滿足感。”


    心愛的女人……這幾個字,讓宮玨心裏不愉快,柒月也隱隱生氣。


    這一次,小女孩走的時候不是蹦蹦跳跳的,而有些失落的低著頭,一步步慢慢離開。


    “我去看看。”leo準備去跟那個孩子。


    “不用了。”宮玨的聲音很冷。


    他牽著柒月,一言不發的上了車。


    leo坐到駕駛座上,看了一眼身後的人,愁眉不展。


    柒月知道身邊的男人很生氣,但是在壓抑著怒意,她心頭也悶悶的。


    “之前你看到我手裏拿著的花,就是戚孝儀送的,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那天陪老夫人逛街後,我沒有跟她們一起迴去,意外的碰到了戚孝儀,他讓我上他的車,我沒有。為了躲他,差點被車撞了,但還是摔倒瞌暈了。是他帶我去醫院的。”


    聲音越說越小,“一開始,我並不知道他是誰。那天聽你們說起七子要對付你,所以我才有所察覺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瞞你……”


    一個緊緊的擁抱讓她把剩下的話都吞了下去,她反手從他腋下勾住他的肩,“對不起老公,我不是故意的。隻是怕你擔心,想著並沒有什麽事,所以就沒有及時告訴你。如果我知道他就是七子的話,我見到他絕對不會跑,一定把他打死。”


    聽著她孩子氣的話,宮玨心裏的那股氣,慢慢的消失。說不氣憤,那是假的,可更多的是擔心。


    他跟七子鬥了這麽多年都沒有占到什麽便宜,何況是她?如果七子真的有心不放過她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以後,有事不要再瞞著我了。好嗎?”他輕輕的推開她,握著她的肩膀,眼裏充滿著詢問,等著她點頭。


    柒月望著那雙眼睛,卻有那麽一瞬間遲疑了。


    最終,她還是乖巧的點點頭,“好。”


    宮玨這才鬆了一口氣,親吻著她的唇。


    她沒有推開他,還很熱情的迴應了他一下。如果不是leo在,這個吻一定不會這麽快就結束的。


    。


    “舅舅,為什麽漂亮姐姐說你送的東西會讓她惡心呢?”小女孩跑到一個麵容俊美的男人麵前,好奇的仰著小腦袋問。


    戚孝儀蹲下來抱起小女孩,眼神裏淡開了那些算計陰冷,換上的是溫柔無害的寵愛眼神,“那是因為漂亮姐姐不喜歡舅舅。”


    小女孩又噘著嘴,葡萄般漂亮的眼睛往上,“那要怎麽才能讓漂亮姐姐喜歡上舅舅呢?”


    “清清喜歡漂亮姐姐嗎?”


    “喜歡呀。”清清笑的很燦爛,“漂亮姐姐長的真的好漂亮,她的眼睛跟清清一樣漂亮。”


    戚孝儀笑著點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可是漂亮姐姐有老公了,而且她老公跟舅舅一見麵,準會打架。你看,舅舅這裏,這裏,還有這裏,都是被她老公打的。你覺得,她老公還會把漂亮姐姐給我嗎?”


    清清皺起小眉頭,看著舅舅手上的一些傷,她噘起小嘴,“漂亮姐姐老公壞壞,把舅舅打成這樣。不過還好,沒有打傷舅舅的臉。不然,就不帥了。”


    戚孝儀額頭流淚,這不是重點好嗎?


    不過這小妮子能記掛著他的美貌,也還算是有點成就感。


    “漂亮姐姐老公兇兇,如果他不把漂亮姐姐讓給舅舅,那舅舅就去搶迴來。”清清像是經過深思熟慮了般,認真的說完後,肯定的點了點頭。


    ------題外話------


    謝謝185**3848送的9朵花花。恭和六六成為小希的解元!麽麽……


    自從上架後,評論越來越少了,看的人大概也越來越少了吧。


    小希還是一如既往的充滿著熱情,不管成績如何,負責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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