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書走之後,我試過嫁衣,便又再審了一遍那些個成親該做的事宜。

    成親之前,百裏君華是不能來看我的,他便在蓬萊島準備著,幾天來是不是讓人傳些紙條給我,寫得全是些風花雪月的情詩。這次婚禮辦得四海八荒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便是那天帝墨子夜,都被百裏君華逼來證婚。

    幾日過去,便是到了大婚之期,前天晚上我心中忐忑,翻來覆去的竟是都睡不著,然後我便聽到耳邊有人唿喚的聲音,纏綿而溫柔道:“笑兒。”

    我知這是百裏君華千裏傳音,不由得有些臉紅,不想讓他看到我這番忐忑的模樣,便假裝睡著了的模樣,不應他。他輕輕一歎,同我道:“我入不了你的夢境,就知你必是醒著的,你莫要裝睡了。”

    “好吧。”聽他這麽說,我便也不能反駁,坐起身道:“你這麽大半夜的,不睡做什麽?”

    “我……我睡不著。”他似是有些無奈:“笑兒,我很是緊張。”

    “我也是。”我垂了垂眼簾,抓緊了被單道:“你說,明天那麽多人,我不會出錯吧……”

    “出錯了也沒事,我倒要看看誰敢說一句。”他倒是想得開,但口氣裏卻還是有些不安:“笑兒,我怎的……怎的覺得這是在做夢?”

    人常道,越是重視的,到手的時候,便越是不安。他這模樣,似是符了這句話?我不由得輕笑出聲,寬慰道:“君華,這不是夢,這是真的,明日我們就成親了,然後會有很多很多的小寶寶,然後我們會養他們長大成人,看他們也找一個人相愛,成婚,生子。說不定什麽時候,天災人禍,洪荒盡頭,萬物重新輪迴之時,我們便手拉手,一起成為這塵世一刨黃土。”

    “恩。”他的聲音沉穩不少,帶了些歡喜道:“笑兒,你明日好好等我。”

    “好,”相處以來,我第一次說那句:“我等你。”

    那夜過得甚為漫長。我翻來覆去許久,方才睡著。但睡了沒多久,便有人把我叫喚起來,穿衣梳髻,折騰了幾個時辰,終於將那帶著珠簾的珠冠給我戴上,讓我老老實實的在房內。

    門外傳來鞭炮的聲音,隨後便是禮樂歌舞,接著就傳來眾人的嬉笑之聲,我猜定是大貓們攔在門口為難百裏君華了。

    鬧了不久,便聽門前來了人,夏淺這幾日一直在我這裏,聽到人來,便立刻衝我偷笑,跑到門邊,同幾個仙婢把門抵著,揚聲道:“新郎官獻歌一曲,我家小姐方才開門。

    ”

    他們說這話讓我不免發笑。

    這番景象,竟讓我覺得,其實我不是那曆經滄海桑田的上神,君華也不是那蓬萊仙島的島主,我不過是個大家閨秀,而他亦不過是個翩翩少年郎。然後天作姻緣,他紅袍金冠,駕馬而來,將那小姐迎娶歸家。

    我任由著他們胡鬧,外麵也傳來了唿聲,十分團結,異口同聲道:“新郎官獻歌,新郎官獻歌!不歌門不開,小姐迎不來。”

    這人群中傳來百裏君華一聲輕笑,隨後他清朗的聲音響起來道:“罷罷,在下雖五音不全,但為了將這娘子迎娶迴家,便顧不得臉麵,歌這一曲了。”

    說罷,全場便靜了下來,他在門外清了清嗓子,同我溫柔道:“娘子,聽好了。”旁邊傳來幾聲竊笑,我忽視掉那些雜音,心裏幾許期待,竟是起身也湊到門邊。夏淺瞪我一眼,我迴瞪她,這時候,門外就傳來古琴悠悠之聲,接著便聽他合著古琴,高歌起來: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皇。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豔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餘悲。

    他的聲音清朗間帶著絲暗啞,絲絲繚繞,扣人心弦。好像一隻酥手從心上輕輕劃過,帶了些微微的□。直到他唱完,我們所有人還在愣神。夏淺最先反應過來,一推我道:“快去坐著!”

    我趕緊跑迴邊上正跪靜坐,然後便聽夏淺道:“歌唱得還好,不過我們就是不開。”

    我手心裏緊張得捏了一把汗,外麵卻傳來百裏君華的笑聲,隨即就聽“砰”的一聲巨響,夏淺們被嚇得退了好幾步,但外麵全是一片喝彩之聲,我忍不住偏頭去看,卻見珠簾晃動間,那男子踩著被踹倒的門走進來,流光浮動間,他逆光而來,紅袍金冠,賽比天人。他向我伸出那宛如玉琢的手,柔聲道:“娘子,我來接你了。”

    我心上一跳,垂眼不敢看他,卻是伸出手將手放入他手掌間。他忽地一扯,將我直接橫抱起來,然後跨步向外走去。我驚愣之間,正想說不合禮儀,卻一抬頭觸及到他那欣喜的目光,然後聽著一片叫好之聲,非常識時務的閉了嘴。

    他將我放入那華麗的花轎之內,用

    手細細描繪著我的眉眼,忽地一笑,燦若滿山花開。他道:“笑兒,我終於又將你找了迴來。”

    我心上不知為何,忽地一疼。卻看他放下轎簾,然後便留轎內一片喜紅之色。

    我隱隱有種不祥的感覺,卻不敢去深究。

    我一向是得過且過的人,留得一分一秒的幸福,便是一分一秒。我聽天命,所以一向以為,自己無法扭轉什麽乾坤。這麽幾萬年,我看過太多想要扭轉天命最後卻才順應天命而走的人。一如那為祭司楠少,如果他不去“逆天改命”,其實他所觀測到的星軌根本就不會發生。他所愛之人不會死,而那位孤女也不會有如此坎坷的一生。

    我在轎內靜靜發呆,卻是什麽都不想,一路直到有人把轎簾卷起,夏淺將一段紅綢的一端遞給我,然後衝我擠眉弄眼的笑道:“請新娘下轎。”

    我接過那紅綢,彎著腰從轎內出來,卻看一朵大紅花掛在那紅綢之間,而紅綢另一端的男子正站在台階之上,看著我,輕眉淺笑。

    我上前一步,和他並肩站到一起,然後抬頭一看,卻見一道道台階往上,一直末入雲端。蓬萊島弟子順排而站,皆是清一色的粉衣長劍,器宇軒昂。那雲端之上,一座宮殿巍峨而立,似有很多人站在那裏,雖是站得端莊,估計卻也是探頭向看清我和他二人的。

    “這裏一共九百九十九道階梯,乃蓬萊聖地,若心愛之人攜手走過這九百九十九道階梯,此生便可長長久久。”

    百裏君華對我細細解釋,我笑著點頭。雖然這是傳說,但因他是百裏君華,所以我便信這傳說。

    我們各拉著紅綢一端,在那禮樂讚頌之聲中慢慢往前。天際傳來清鍾鳴響,我頗為詫異,卻見他淺笑著挑眉:“我蓬萊島島主大婚,天庭其會怠慢?自是要鳴天鍾祈福的。”。

    那鍾鳴徹響四海八荒,不可抑製的震到我心底。我和他終於走完那九百九十九道階梯,停在那宮殿之前,卻見那殿前密密麻麻的站滿了各路神仙,探著脖子想要看我們。柳華軒站在殿前為首之處,蒼白著臉慢慢走上前來,將一個精致的玉盒遞到我手中,同我說了句:“恭喜。”

    我對他淺淺一笑,將那小盒放入袖中,坦然道:“多謝。”

    那瞬間,我看他眼中神色變幻莫測,百裏君華眉頭一皺,扯了扯紅綢一端,就拉著我走了進去。

    擦肩而過的瞬間,我聽到柳華軒喚了一聲:“笑笑……”

    我沒應

    他。

    那瞬間,數萬年時光從我們之間流過,少年極致的愛和隱忍的恨,忽地就變作了那些華美絢爛的記憶。如同煙花一般,綻放在我的人生裏。

    我知道他送我的是什麽。

    那便是那日他死死抓住的兩個小人偶。如今他送迴來了,便是……放開了吧?

    我迴過頭,看著旁邊並肩而站的男子,忽地覺得昨夜他說的話是對的。

    這就像一個夢境,華美的不真實。

    我不由得捏緊了那紅綢,他似是感覺我的緊張,迴過頭來,對我淺淺笑開。墨子夜站在一邊,看我兩笑得有些感慨悲涼。他忽地開口,清清冷冷的聲音,卻是徹響了雲霄:“吉時到——行禮!”

    墨子夜明顯是沒當過司儀的。

    當然,這神界如同百裏君華身份這般高貴的人也不多。

    所以,他把這句“吉時到——行禮”念的像“時辰到——下葬”,我也就不同他計較了。

    仙樂忽地停下來,所有人靜穆的看著我們。墨子夜繼續保持著那主持葬禮的調子,喊了第一聲:“一拜天地。”

    我同百裏君華一同轉過身,麵對宮殿外同時鞠躬。我看他沉穩鄭重的模樣,有什麽在腦中閃過。

    似乎很多年前,也有同樣的情景。然不等我多想,第二聲“二拜父神——”又傳了過來。

    父神是開創天地萬物之人,我們作為自出生便是仙胎的神仙,高堂自然是父神。於是我同百裏君

    華又轉過身,拜向那尊金像。

    而後便是最重要的那一拜。墨子夜忽地揚起笑容,然後聲音猛的拔高,一掃方才清冷的調子,竟還真有了些激動人心的心情,那聲音被他施法,徹響四海八荒:“夫妻對拜——”

    百裏君華靜靜看我,臉上滿是笑意,神色間竟有了些悲傷之意。他看著我,同我道:“笑兒,真好。”

    我心上一顫,竟就愣愣看他在我麵前彎下腰去。我正想彎腰,便聽到忽地傳來一個女聲,那聲音似是從山下傳來,卻這般震撼人心,恍如杜鵑啼血,生生撕得人心鮮血淋漓。

    她喊:“師父——你怎可如此對我!!”

    第二十五塵緣

    她喊:“師父——你怎可如此對我!!”

    那瞬間,我看到百裏君華身形猛的一僵。我也是覺得全身冰冷,血液似乎凝固了一般。那聲音還在繼續,似

    是用盡全力,傾注了那樣深切的愛恨:“我為你而生,為你心傷,為你心死,為你跳

    九鼎,為你沉睡東海三千年,你怎可如此對我?!!!”

    話未說完,我便看百裏君華身形一晃,瞬間消失在了那禮堂之間。

    所有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我卻覺得似有什麽丟失了一般,靜靜看著那禮堂之外,人山人海。

    “笑笑……”柳華軒走到我旁邊來,喚了我一聲。我這才迴神,強忍著心中的不安道:“沒事。”

    說著,我便拿著那已經被人拋下的紅綢,慢慢走了出去。

    然而方才出去,我便看到了那樣的景象。

    一個血衣少女,手持利劍,站在百裏君華麵前。

    她白衣染血,麵上帶淚,宛如地獄修羅,披荊斬棘而來。百裏君華愣愣看她,神色間滿是震驚,而少女則是一雙眼愛恨交加,無論是愛或者恨,都是那般極端。

    他們倆靜靜相望,似乎忘記了天地間的一切,我握著那段紅綢,在一旁靜靜看著他們二人。

    那少女有著和我一模一樣的容貌,然而卻有種更為靈動的凡塵之氣從她身上散發出來。我忽地想起百裏君華在凡世披著墨冰潔的皮囊為我畫的那一盞花燈,那上麵靈動的少女。

    我知那不是我。

    我一直知那不是我。

    然而我卻不敢相信,亦不敢承認,便一直當作那可能是我忘掉的一段記憶或者曾經。

    直到這個少女站到我麵前,站到他麵前。

    百裏君華看著她,過了許久,方才不可置信的開口,喚出她的名字:“笑——兒?”

    少女眼中忽地流出淚來,合著那從頭頂留下的血液,竟仿如血淚一般。她慢慢走到百裏君華麵前,仿如從血池而來,留下一路血痕。

    她走到他麵前,靜靜抱住他,將頭埋入他懷中,帶著哭腔道:“師父,我等了你三千年。”

    “跳了九鼎之後,我身遭重創,還好父皇施法,將我軀體埋在那東海深淵,吸取天地靈氣,方才慢慢成形。”

    “三千年啊……師父……我看著那海水流淌在邊上,沒人同我說話,沒人能看到我,我快瘋了,然我卻一直想你,一直等你……”

    “師父……你怎可另娶他人?你明明同我說過,你傾國以聘,許我生生世世,你怎可如此言而無信?”

    那少女在百裏君

    華懷裏,絮絮叨叨說著他們的情意綿綿。百裏君華一直僵硬著身子,過了許久,

    忽地一把抱住了她。恍如當初同我的相遇,抱得那般緊,似怕她振翅而飛。

    我心中仿佛架了一把利刃,來來迴迴,反反複複的在上麵割鋸,疼得幾乎無法唿吸。

    然我知我此刻不能哭出來,亦不能撕心裂肺的喊出來。

    於是我隻能看著他們,暗自捏緊了手掌。

    有些東西在心中慢慢浮現上來。

    這是怎樣一場傳奇?曆劫的上神,為愛犧牲的少女,經曆千年歲月,互相尋覓,互相尋找,終於找到了對方。

    多年之後,這怕又是一個神話,人人傳誦,讚揚著至死不渝的情誼。

    而很不巧,我卻當了這神話的背景。

    他找錯了人,給錯了情,而我卻一心以為,那是為我,那情是為我,那愛是為我,這樣一個完美無雙的男子,為我出生入死,將心交入了我手中,給予我日後的依靠。

    他曾給我這樣真實的愛意。

    不同於柳華軒的故弄玄虛,他是如此清楚明了讓我看到他的心。

    所以不同於柳華軒的有所保留,我愛他,愛得這般徹底,這般毫無保留。

    我已經不是少年的熱血魯莽,以不是少年的心動怦然。我愛上他,就是那實實在在的愛,能跨越我那蒼涼了萬年的心境,能繞過我那刻骨銘心的心傷。能生死相交,能將所有托付。

    然他的情是真的,卻不是我的。

    想到這裏,我不由得退了一步,覺得自己幾乎已經無法看下去。

    然而所有的驕傲支撐著我,讓我站立在那裏,讓我擺出一副平靜淡然的姿態,靜靜看著那相擁的的兩人,那絕美的畫卷。

    男子紅袍金冠,身姿飄然;女子白衣染血,恍如那黃泉路上看得妖豔至極的曼珠沙華。他們緊緊相擁,遺忘天地眾人。他們的愛跨越了千年時間的琢磨,跨越了所有的愛恨糾葛,終於得到了歸屬。

    而我……

    而我……

    我撫上胸口,隻覺得疼到至極,讓周邊一切變得模糊起來。

    我已經聽不清楚他們的聲音。

    我隻聽到旁邊是誰喊了句:“那是魔族妖女,蓬萊島主三思!”

    然後便是百裏君華信誓旦旦的聲音:“魔族妖女又如何?我百裏君華,便就是要

    護她一生!”

    我強撐著自己抬頭去看,竟見一片刀光劍影,百裏君華護著那少女立於其間,額間一朵墮仙印慢慢顯出,似乎是為了印證他這藐視天地的愛意。

    我拖著那紅綢,慢慢向他走了過去。似乎是我的出現,讓一切便得寂靜無聲。眾人讓道,我拖著紅綢,一路前行,慢慢走到他麵前,衝他微微笑開。

    我看他臉色一白,眼中又浮現出我熟悉的心疼和溫柔的神色來。我強撐著笑容,淺笑著同他道:

    “君華,這是你我的婚禮。”

    他抿了抿唇,靜靜看著我。似想要說什麽,卻終是說不出來。

    我又繼續開口,似是想努力爭什麽。

    其實我一直是不喜歡爭的人。

    盡人事,聽天命,順其自然,一直是我修仙的宗旨。

    所以柳華軒走,我隻求保我性命。

    所以他來,我亦不過是微微抗拒,便隨便他來。

    我以為我沒了元丹,亦不會交付真心,所以若他離開,亦帶不走我什麽。如今我才知道,我錯得這般徹底。

    於是我竟是忍不住,用盡全力,慢慢開口道:“君華,你同我說過,會陪我一生。你在三生石上,寫滿了你我的名字。你……”

    我看他神色漸漸有些動搖,正準備繼續說著,便聽旁邊少女怯怯喚了聲:“師父……”

    於是那瞬間,他似忽地想起什麽,垂眼看向我,眼裏滿是歉意道:“笑兒……不,笑笑,對不起。其實我從一開始,找的就是她。我以為你是她,然而……”他那句話說得十分艱難,我卻不知怎的,竟就站在那裏,強撐著聽他說完,他說:“然而,確實我找錯人了。對不起,笑笑。”

    說罷,我終於知道,我那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我在他心中從來未曾有過任何位置,他所有的溫柔,所有的心疼,其實為的都不是我。我閉上眼,將手捂上胸口,抓緊了那裏的衣衫,向後退去。

    心中有不甘,有怨恨,有愛,有慶幸,亦有那滿腔無處發泄的委屈和恨。

    我閉著眼,覺得心上已經疼到快要麻木,隻覺得所有一切變得空曠起來,自己似乎墜入了一個深淵,不斷下落,下落。

    我無意識的喃喃自語,隻覺有什麽從眼中流出來,一流出,便止不住。

    “連愛人都能認錯,百裏島主果然厲害……”

    “你既然從來愛的不是我,又怎不開口詢問於我?”

    “既然招惹了我,又怎的能這樣傷我?”

    “莫非以為心不在我身上,我便是沒有了心,任你這般百般糟蹋,我都沒有知覺?”

    “你們相愛……你們是傳奇,你們這愛戀無堅不摧……那我呢?我呢?”

    “柳華軒那次,我做了他和君凰的陪襯;這一次,我又要做你們的陪襯麽?”

    我猛的睜眼,望向渾身麵色蒼白的他,吼道:“百裏君華,你給我滾!自此之後,我葉笑再不認識你此人!”

    說罷,我便念了個仙訣,騰雲而去。

    我見他似想追上來,卻被那邊上女子一拉,便停在了原地。我覺得心痛不止,眼前漸漸黑了下去,卻是被人輕輕攬入懷中,那人同我道:“昔年我對不住你,此後我必將還你。你從不是陪襯,你方才是正主。”

    我知他是誰,然而既已經走遠了,必然也不會迴來了。我將頭埋在他胸口,抓進了他的衣袖,喘息著同他道:“把憶塵緣,給我。”

    憶塵緣,憶往昔塵緣。柳華軒身上丹藥甚多,我知道他必然有這味藥。我終還是不信,我怎會不是他的笑兒?他那樣熟悉的眼神,那樣熟悉的感覺,那些光怪陸離的夢境,我怎的……會不是笑兒?

    柳華軒渾身一顫,卻終還是歎息了一聲,將一粒丹藥放入我口中。我聽他絮絮叨叨的念叨什麽,依稀隻聽清幾句。

    “我一直想來找你……想待君凰迴來之後,如果我還活著,便祝她和墨子夜白頭偕老來找你。我以為你等得我,以為你能明白我,然而,我還活著,你卻已經走了。”

    “他能為心愛之人墮仙入魔,逆天而行;他能為心愛之人舍生忘死,溫柔細致。然笑笑,若你願意,我也可以。”

    “你同我再愛一次可好?”

    “從你轉身那片刻,我就想問,再來一次,我不懷那居心,你亦是那般幹淨透徹,我們再來一次,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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