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歲以前,唐安晴從未想過自己會在這一年結婚。


    二十二歲之後,她從未後悔過那一年的衝動。


    她一聽梁琛提起戶口本三個字,便明白了他要做什麽。


    於是那敏感的小心髒,便慢慢開始揪緊,像有雙手,在若有似無地牽絆著。


    那嫩白小說緊緊揪在一塊,扭成了十個小小的繩結,等了許久才緩緩開口。


    “我們、真結婚麽?償”


    男人聞言,似有不悅。


    他長年溫和如水的麵容上,笑容早已被斂起,取而代之的隻是那一抹凝重和認真,以及偶爾閃現過的惱怒,“怎麽、難道你不打算跟我結婚?”


    唐安晴搖搖頭,說不上話。


    她怎麽會沒有這個打算,隻是近來事情多了些、煩擾多了些,便一時間想不到這邊。


    何況,在這之前,她一直覺得“結婚”二字,於自己是那樣長遠的距離。


    於是心裏揪緊,又悶悶的,說不上的難受。


    周圍一切她都聽不見,隻記得耳邊是男人熟悉的嗓音,“嫁給我是值得讓你害怕的事?除了衣食無憂、除了能替你解決你哥的官司……我仍舊會待你好。”


    “唐安晴,嫁給我之後,你的生活隻會越來越好。”


    她心裏突然間明亮起來,似有一束光,從遠處直射而來,將心底那布滿陰霾的角落照亮。


    這個表麵上瞧著目空一切的男人,總能在最不經意的時候,掃去她的顧慮。


    於是尋了戶口本,被那厚實的手掌牽著,一步步走出大門。


    她甚至沒有知會唐安峰,更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夏冰。隻跟著這男人一起到民政局,填表、拍照、簽字蓋章。


    那火紅的本子到手裏時,唐安晴總還有一種不真實感。


    男人便隻站定在她側前方,身後日光斜斜落在他後腦勺,投下的大片陰影將他整張臉都襯得有些恍惚了。


    “學長,你讓開些。”


    梁琛輕笑,沒有避開,反還定定站直在原地。


    日光之下,陰影之上,他的模樣都有些不清晰。可唐安晴仍舊能瞧見那暈黃暈黃的臉,瞧見那在被遮擋住了些許,眼睛卻仍舊明亮的男人。


    梁琛不知何故,忽然挑眉,伸出手捏住她掌心,細細揉了下。


    他瞧著唐安晴不解的模樣,低啞道,“記好了,你的丈夫為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遮擋***的陽光。以後,他還會為你遮風擋雨,當你的依靠。”


    話未落,男人已經彎腰,用粗礪的指腹拭了拭她眼角也不知是否存在的晶瑩。


    唐安晴能清晰地分辨,那深邃的眉眼裏透著的情緒,都是濃鬱到化不開的疼溺。


    她心裏一時酸酸澀澀不知如何化解,耳邊便聽見一聲輕歎,是男人又輕又柔地將她攬入懷裏。


    “在我這裏,你仍舊可以任性。”


    於是心底那些酸澀,不知何時開始,便都化作了甜膩。


    唐安晴覺得全身都軟軟的,心裏或許原本有堅冰,此刻也漸漸被融化成暖水,在四肢百駭裏流淌著……


    後來她想著這些,也會記起當時這份感覺,像冬日裏最和煦的日光,像夏日裏最涼爽的清風……


    可或許總有這樣的男人,待你好、給你全部,甚至總疼著你寵著你……獨獨、不給你愛情。


    ——————


    車上,唐安晴瞧著兩個紅本本,想了想還是將之放在一起拍了張照片。而後又小心翼翼將他那本塞了迴去。


    她瞧著不遠處被夕陽染紅了的天色,心裏也豁然開朗起來。


    捏著那小本子上的照片,緩緩摩挲著。


    二十二歲,她從未婚少女,變成已婚婦人?


    不多時,手機鈴聲響起,唐安晴瞧見上頭的備注名字,一張臉頓時從豔陽高照變成冰天雪地。


    她小心翼翼地將之接通,連說話都輕聲細語的,“喂……”


    “唐安晴,你怎麽迴事?!”


    “這已經是你這周第二次缺課了,上迴有人幫你說情我一時心軟放過了你,這才隔了多久,你又逃課?”


    她訥訥地說不上話,心想夏冰不是已經幫自己請假了麽。


    誰知道就在唐安晴想開口解釋的時候,卻發現男人正瞧著這邊。


    “我之前是真的在院辦,剛離開不久……”


    “少說理由。我知道你之前在院辦,所以才允了你的假?可現在你已經走了吧,為什麽還不來我這報道,你實習的事我是管不了,但你的論文定題沒有通過,趕緊過來修改!”


    唐安晴心一抽一抽的。


    論文題目是一早就定下了的,高教授也是看了覺得不錯才願意當她的論文導師。


    誰知道最後審題時,論文小組裏其他老師覺得難過過高,不認為現階段的本科畢業生能夠完成,便要求進行修改、降低難度。


    可她在暑假就已經開始擬定好了開題報告,現在……


    於是垂頭喪氣的,“我知道了,我現在就迴去。”


    “怎麽了?”


    男人聽見這話,忽然開口詢問。


    唐安晴跨著一張臉,有氣無力地解釋,“論文題目有問題,高教授讓現在過去修改。我們迴去吧?”


    “迴去?”


    梁琛挑眉,一邊已經將手機拿了出來。默默放緩車速,撥出了電話。


    “你知道我要帶你去見誰,就敢說掉頭迴去?”


    他輕描淡寫的提及這次行動的目的地,讓唐安晴心裏那點心思,也跟著沸騰起來,於是委委屈屈地說話,“不管是要見誰,都沒有見高教授重要啊。這可關係到我的畢業……”


    “我保證你能畢業。”


    正說著,一直在“嘟嘟嘟”的電話終於被接通。


    “喂,梁琛啊,有什麽事?”


    唐安晴聽見裏頭傳來的聲音,愕然瞪大眼。


    入目所及之處,男人卻隻朝她挑了挑眉,慢條斯理地解釋,“關於我的終身大事,有需要拜托你的地方。”


    “嘿,我們係裏那小姑娘,今兒不是叫你去領走了麽。怎麽還有別的問題?”


    他輕“嗯”了聲,聲音軟軟的,又帶了獨有的磁性嗓音。


    “有啊,她不肯跟我迴家見父母。”


    唐安晴張張嘴,反手指著自己……


    等等!


    他什麽時候說要帶她去見父母了?


    唐安晴望著男人那副風輕雲淡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


    可電話裏頭,高教授已經絮絮叨叨起來,“要說現在的小姑娘,確實是有表現不好的地方。害怕見家長也是情有可原……”


    “不,高教授。她隻是沒有時間,因為她的教授讓她修改論文題目。”


    ……


    “依我看,如果題目有問題,單單讓她修改也沒有什麽用。最終不得指導老師通過麽?因此最簡單的方式,難道不是她的教授直接幫她搞定?”


    梁琛說得清晰明快,可唐安晴卻聽得心驚肉跳。


    她都不敢去想,那以脾氣古怪上課嚴厲而聞名的高教授,在聽見梁琛這明裏請求、暗裏卻還帶著威脅的話語,會作何反應?


    甚至,會不會拿她來開刀?


    於是屏住唿吸等了幾秒鍾,大氣也不敢喘。


    然而在這之後,卻隻聽見高教授吞吞吐吐的話,“其實梁琛啊……”


    唐安晴用力吞咽了一口唾沫,若非梁琛捂著她的唇,此刻她就要直接喊出聲,告訴教授她非常願意立刻迴去修改!


    可下一刻,手機裏卻傳來高教授的一聲輕笑,“嗬嗬嗬,你說的也有道理。唐安晴的題目在我這是通過了的,他們那幾個頑固份子,非說這題目太過難度。要我說,隻要你肯幫忙,這點難度算什麽……”


    話未說完,唐安晴便又瞪大了眼睛,瞧著男人“啪”的一下按了手機,將高教授的電話掛掉。


    梁琛聳聳肩,將停下的車子繼續發動,還輕描淡寫地開口,“這樣你應該沒有借口逃避了不是?”


    她麵無表情,坐在副駕駛上一言不發。


    可腦袋卻在飛速運轉著,絞盡腦汁想找個借口將這事給推掉。


    然後車子不過往前行駛了一分鍾,隻是沿著道路盡頭的彎道拐過去,男人便將車速減慢,直到……


    他熄火,推了推鏡框,在她目瞪口呆的情況下開口。


    “到了。”


    唐安晴猛地朝對麵看過去,正好瞧見那棟精巧的獨立別墅,和在車內便能望見傭人……


    一時間,她心裏克製許久的情緒,“劈裏啪啦”燒了起來!


    “你之前沒說,沒說這麽快就要去見父母。何況我沒答應說要跟你來啊。結婚是臨時決定的,見家長也是臨時決定的。你就不能提前告訴我一聲麽?”


    她越想越委屈,剛剛在民政局外的那絲感動,一下子就消失得幹幹淨淨!


    於是跟著下車,扯了扯身上的白襯衫加牛仔裙,連聲音都低了下去,“穿成這樣,也沒打扮……連東西也沒買,什麽都沒準備,你爸媽要怎麽想我?”


    哪有人結婚、見家長都這麽隨便?


    可任憑她抱怨,梁琛隻默默朝後備箱走去。全然沒有聽見她的話。


    唐安晴覺得心裏更委屈了,“學長你是不是故意的,想讓我在你爸媽麵前出醜,讓我以後都過不了安穩日子。”


    話音剛落,她卻瞧見了那被男人從後備箱裏提出來的東西。


    一瓶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紅酒,和整套整套的禮物盒……


    那道高大的身影便隻站在原地,朝她揚了揚手,將人叫到身邊。


    深黑的眼眸已經彎成一條直線,瞧著她生氣的模樣,好氣又好笑,“你過不了安穩日子,於我有什麽好處?”


    “還不拿著?”


    唐安晴愣了愣,心還沒反應過來。可身體已經十分實誠地順了他的意,將手伸出去接好。


    “跟我來就是了,別緊張。他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嗯?”


    她點頭,隨意梳攏了下頭發,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點。而後深吸一口氣,跟在他身後走了進去。


    進了客廳才發現,裏麵已經有客人了。


    唐安晴站在門邊,瞧見那坐在沙發上的高大男人。


    那不經意迴頭時與她對視的冷漠雙眼,和麵無表情的臉。


    “爸。”


    梁琛似是並不意外,他大約是一開始就知道會有客人,因此便隻輕攬著她肩膀,將人帶了過去。


    “這是唐安晴,我的妻子。”


    “晴晴,這是爸。另外這位……是妹夫。”


    唐安晴乖巧地跟著他叫人,順便將東西遞了過去。


    梁琛的父親倒是很好說話,隻隨意和她打了個招唿,便又繼續和那個男人聊著什麽。


    她隻能正襟危坐在旁邊,大氣不敢喘一聲。


    好在不多時之後,樓梯上便傳來腳步聲,有人從樓上走了下來……


    唐安晴打量了那人幾眼,很快便認出了她。


    前段時間鬧得風風雨雨的一些新聞裏的主人公,也是梁琛的妹妹——許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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