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歡並不知道後來發生的這些,她在醫院一直待到中午,直到老爺子後來又醒過來之後,這才離開醫院。


    她迴了一趟許宅。


    且不說梁琛有沒有叫她迴去,單單她已離開許宅許久,便該迴去瞅瞅。


    梁琛不在逆。


    許歡是打算直接上樓收拾些東西的,卻不料還未進房間之前,便梁孟音叫住。


    “許歡?”


    梁孟音該是午睡剛醒,頭發還亂糟糟的,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


    可一瞧見她,便立刻瞪圓了眼。模樣立刻就變得警惕茶。


    許歡下意識避開她的視線,心裏不知因何,總還有些悶疼感。


    “是,我迴來拿點東西。”


    “嗯,正好你哥和王默都不在,拿了東西就走吧。別耽擱了時間,等他們迴來就撞見了了。”


    許歡本已經碰著了門把準備走進房間,可心裏頭不知怎的,竟升起一股不悅的情緒。


    她於是垂下眼眸,像是全然沒有焦距似的,就緊緊盯著自己腳尖。


    “雖然不願再與你爭吵,但這裏,還是我家。就算我嫁了人也好、離婚也好,這裏終歸是我的家不是麽?”


    “你護著王默,護著她肚子裏的孩子,我能理解。我可以為了大哥和默姐的感情搬出去,也可以為了家裏的和諧搬出去,但至少,我還是這家裏的人。”


    她原本並不在意這些,隻是想起白日裏瞧見的那已然遲暮的老人,卻依舊隨身攜帶著昔日的結婚戒指,甚至心心念念的,還是當年那個女人。


    老爺子對外邊的人而言,手段的確霸道淩厲。可對許歡而言,他卻是至今仍舊關心和照顧她的幾人之一。


    她想到這裏,眼眶不知怎的有些濕潤。


    梁孟音一下子說不出話,好在這時許家明還在書房裏,否則見了這個場麵,怕又得與她爭吵。


    便放下身段好生勸說著,“許歡你多為你哥想想,這麽多年了他待你怎麽樣你是知道的。以前你結婚生氣,日子過得幸幸福福的,他可從未打擾過你。後來你離婚,這才又起了心思。”


    “王默找你的事我知道,我也同意她那樣做。既然霍霖深還想迴頭娶你,許歡你就應了她,別總拖拖拉拉的,也好斷了你哥的心思。”


    說來說去,終究怪到她頭上。


    許歡卻不知自己哪裏做錯了,是當年不該與那個穿著白衣,素淨又陽光的學長做朋友?還是不該在兩人的父母結婚之後叫他哥哥。


    又或者……是不該明明不願接受梁孟音,卻偏偏接受了這個沒有半點血緣關係的兄長?


    於是緊緊拽住掌心,心裏頭一時五味雜陳的。


    她隻能用力咬著下唇,任憑那細密的疼痛感縈繞心頭,“我自認為自己沒有做錯什麽,為了他們倆搬出去,也算是我自己的決定。而能做的我都已經做了,若是默姐和我哥終究走不到一塊,也怨不了誰。”


    等了一會,她終於推門走到自己的房間裏,“對了,今天聽哥說,默姐瘋了,看阿姨你的反應,應該是哥隨口一提吧。”


    在這之前,許歡從未想過這樣涼薄的話竟是從自己嘴裏說出口的。


    而聽見聲音之後,她才恍覺,連自己也變得太多他多。


    瘋了?


    梁孟音愕然張大嘴。


    她並不知道王默此時在何處,隻隱約知道梁琛出去尋了她。


    這麽久以來,她始終一廂情願地以為王默和梁琛會好好的在一塊,殊不知也許兩人早就貌合神離。


    一時間,竟有些心慌。


    於是抓著許歡想問清楚,“什麽瘋不瘋的,你說清楚點。”


    許歡搖搖頭,輕輕推開那放在她手臂上的手,“梁阿姨,那是你中意的兒媳婦,她肚子裏懷的也是你的孫子。說到底,我姓許,摻合不了這些事。等哥迴來你自己問他吧。”


    她說完,再也不理會。


    ——————


    沒人知道梁琛在哪,他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


    然而霍霖深的所在,卻始終被人關注著。


    他連覺也不曾多睡,便從醫院出來,徑直到了一個地方。


    黑色路虎在路上穿過了一道鬱鬱蔥蔥的馬路,兩旁樹影斑駁,盡數在車上灑下陰影。


    最終,它停靠在院子外。


    鐵門依舊緊鎖,他站在外邊按了兩下喇叭,便有人出來。


    待瞧見了霍霖深的模樣之後,便立刻有人靠近,“霍先生,您來這是?”


    “找人。”


    “是,先生不在,但大小姐是在的。您請進。”


    黑色路虎於是大搖大擺開進了院子裏。


    裏麵有,露天的泳池,以及被放置在旁邊的幾張歐式椅子。


    陳雲姍就在旁邊。


    “霖深!”


    她幾乎是反射性地就站起了身體,披在身上的毛巾也順勢滑落在地,露出那姣好的身段。


    旁邊便是泳池,她平日裏便喜歡待在這裏一邊曬太陽一邊遊泳,卻不料霍霖深會過來。


    想到自己此刻隻穿著比基尼的模樣,陳雲姍突然有些羞澀。


    “我去換個衣服,你等會。”


    她腦海裏漸漸浮現出一絲莫名的心緒,走了幾步又折迴來,隻將毛巾鬆鬆垮垮地披在肩上。


    那軟嫩的腳丫便踩在地板上,一步步朝男人靠近。


    “你怎麽會來呢,是找我,還是二叔?”


    男人垂眸,沒有避開她的碰觸,任憑那柔軟的指尖落在自己胸膛。


    又細又輕柔,滿帶著誘惑。


    “找你。”


    他低低開口,眸光暗暗的,卻冰冷得沒有任何情緒。


    “想問你一件事。”


    陳雲姍在他胸膛滑動的手指忽然頓住。


    她便默默瞧著他這邊,連臉色也跟著有了些許改變,隻是身軀依舊未曾退遠,“你說,我們之間還有什麽不能說的呢。”


    男人挑眉,細細瞧了她一眼。眉宇裏情緒凝結,顯得越發高深莫測。


    他沒有退後,手指在伸向口袋的時候,不經意碰著了陳雲姍那裸露在外的手臂。


    她猛然一怔,卻發現自己竟沒有任何抵觸。


    美目圓睜。


    而心裏已然有了許多想法。


    然而霍霖深此時卻已經從口袋裏將那東西拿了出來,隔著陽光將之鋪展開,正落在她眼前。


    “這個,是你讓人寄的吧?”


    那是一張報紙,早二十年的東西,沒幾個人會留著。


    陳雲姍臉色突變,情緒忽然低落下去。


    她用力咬著牙齒,手指放在身側,下意識將毛巾攏緊,“你憑什麽說是我?”


    “這樣的報紙以前紅城可是人手一份,我一沒動機二沒能力,憑什麽你要直接找上門來,認定了我?”


    她反應其實很大。


    至少在霍霖深看來,如今那不住眨著的眼睛,那蜷縮起來的腳趾,都是證據。


    於是突然蹲下身,任憑她發上的水一滴滴落在那價值不菲的西裝上。


    霍霖深隻是動作不停,修長幹淨的指尖落在日光下,指甲蓋上沾了的水漬,如今竟閃爍著細細的光芒。


    他隻目不轉睛盯著某處。


    陳雲姍卻格外緊張,可即便緊張她也不敢後退,哪怕如今那男人就這麽蹲在自己身下。


    兩人不過相差十幾厘米的距離。


    “為什麽不說話,你以為用這種方式,就能逼我胡亂認罪麽?”


    “逼?”


    男人低低的嗓音從她身下傳來,每一個字的聲音都不大,卻總能剛剛好地落到她耳朵裏。


    陳雲姍不知道,那雙深黑的眼眸,從始至終都一直盯著她腳趾。


    那幹淨漂亮到足可以去做模特的腳趾。


    “你在撒謊。”


    霍霖深站了起來,薄薄的唇角緊緊抿著。在剛剛之前,他唇角上還帶著絲絲笑容,而如今,這些都已不複存在。


    幹淨低啞的聲音落在陳雲姍耳朵裏,“你大概不知道,你撒謊的時候,手指腳趾總是緊繃的。還喜歡眨眼睛。”


    “我以為過去了六年,你多少會有所改變。豈料這六年改變了你的性情、甚至身材,獨獨沒有改變這些細節。”


    他再也沒有在陳雲姍麵前露出半分笑容。


    冷厲的眼眸落在那張素淨的臉上,卻像夾帶著冰刃的風,要將她千刀萬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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