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琛脫外套的動作有些許停頓,幾秒之後才輕“嗯”了聲,“遇見了幾個老朋友,耽誤了點時間。”


    “哦,你可去了整整一天呢。”


    許歡眉目清淺,隨手將電視裏嘈雜的聲音關小了些,“你看車子停在外麵,上邊可都是灰塵。你這一整天去的地方不近吧。”


    “跑了很遠的路。到郊外去,自然免不了沾些泥土。逆”


    他總這樣雲淡風輕地敷衍過去。


    許歡垂下眼眸,頭頂交織的昏暗的光線,映得她臉頰嫩嫩的。


    梁琛緩緩挑眉,終於換好衣物。


    他緩緩朝他走來,踩過幹淨柔軟的地毯,光可鑒人的皮鞋便踏在清亮的地板上鼷。


    “就不知道是去了哪個郊外,這麽長時間……”


    話未說完,驟然被梁琛打斷。


    他麵無表情瞧了她一眼,輕聲說道,“你什麽時候也學了霍霖深那套,明裏暗裏的套話?”


    許歡知道瞞不過他,幹脆縮在沙發上,小聲解釋,“夏威夷沒去成,爺爺迴來了。我本想找你,可一想你整夜沒迴來怕是有重要的事。然後……”


    “然後就想到了默姐。”


    她不曾迴避梁琛的目光,始終清亮筆直,就這麽望進他眼底。


    “默姐不在別墅,電話也打不通。我挺擔心的。”


    梁琛扯了扯領帶,動作過大,竟帶下了襯衫上的一顆扣子。


    “啪嗒”一下,掉落在地。


    許歡如今就近了看,才終於瞧見他下巴上冒出來的淺淺胡須,還有那明顯不曾休息好的眼睛。


    她拽緊了手指,“我沒別的意思,就想問問你是不是見過她。是不是知道她的下落。我擔心她現在的狀況,想見見。”


    “平白無故的,擔心她做什麽。”


    梁琛終於還是轉過身去,拿起遙控隨意換了個台。


    體育頻道。


    正好在轉播一場nba籃球賽事。


    許歡瞧著他陰晴難定的臉色,也琢磨不清了。


    “就是不太放心,怕她出事。”


    她尋了個借口,“哥你知道的,默姐最近受了很大的打擊。我原本以為她會安心在那邊養著,誰料到會不見了人影呢。”


    “那麽大一個人,許是自己出去散散心也一定。”


    梁琛總算調到了一個自己喜歡的電視台,便站遠了些,手裏拿著一瓶啤酒喝了下去。


    許歡終於輕歎,眼睛裏晶亮晶亮的。


    可她心底僅剩的那份希冀也漸漸放下。


    於是低頭,輕描淡寫地吃了塊蘋果,“哥,我不知道你對默姐是什麽心思,可我知道她是喜歡你的。”


    “她懷孕時,孩子是你的。那孩子去得蹊蹺,我當時心急,記掛著小晴的傷勢,也沒顧上仔細聽醫生說話。隻想著那麽嚴重的車禍,孩子怎麽也保不住。”


    “但我今天看見別墅裏的東西,感覺好像你們的孩子,還沒死。”


    “啪!”的一下,有東西碎了。


    許歡吃了一驚,驟然坐直身體。


    她始終目不轉睛地盯著正前方那道身影,後者卻除了微微一僵在,再無其他反應。


    反而從不遠處的過道上,傳來尖銳的重物落地聲。


    梁孟音站在那一動不動。


    地上碎了的一地的青花瓷碗,嫩白的顏色和幹淨的地板在一起,格外清晰。


    地上,還有清香濃湯灑落。


    銀白色的濃湯漸漸散開,從梁孟音的腳下到樓梯上。


    “啪嗒!”


    落在地板上。


    “你剛剛說了什麽,誰沒死,誰和誰的孩子沒死?”


    許歡沒料到她會有這樣大的反應,滿臉愕然地僵在那。


    她下意識朝梁琛看去,後者麵上也終於沒有了平日裏的溫和,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陰霾氣息。


    梁孟音也跟著許歡往梁琛那邊看,越看越是心驚。


    她幹脆也顧不上其他,徑直走到梁琛身邊,仰著頭急急確認,“許還不說,你倒是說話啊,王默的孩子是誰的?”


    室內久久地安靜下來。


    男人瘦削的身形佇立在客廳中央,像屹立了多年的雕像,隻經受歲月打磨,卻不曾有所變化。


    梁孟音晃了晃他,大有不得到結果不死心的模樣。


    梁琛隻緩緩迴頭望著許歡,鏡片後的目光閃爍幾下,裏頭情緒卻已被妥善藏好。


    許歡隻瞧見了那一閃而過的苦澀。


    良久,他終於還是點頭。


    “我的。”


    “沒流掉,還在?”


    ……


    “是。”


    梁孟音麵上露出狂喜之色,她雙手緊緊握在一起,幾乎要抑製不住地跳起來。


    於是不住喃喃自語,“王默的孩子、你的孩子……我的孫子啊!”


    她實在太開心,在淵淵之後,她終於也要有個嫡親的孫兒!


    梁孟音忽然想到什麽,狂喜之色瞬間斂起,“那王默她現在在哪?”


    許歡也終於將一顆心提了起來。


    她打量著梁琛,後者卻不曾多往她這邊瞧一眼。


    梁孟音顯然不會那樣簡單地放過梁琛,還隻一個勁地拽著他衣角逼問,“我都聽見你們說的話了,王默就在你那是不是,你自己的女人孩子,你藏著做什麽,把她藏哪了。”


    無論梁孟音怎麽鬧,梁琛本也是不理會的。


    可這迴他肩膀卻無力垂著。


    許歡,他終於點頭。


    “南安公寓。”


    ————————


    那倒確實是個好地方。


    許歡想。


    許家已很久沒有人去住過,以前梁琛自己搬出去過的那段時間,便住在那。


    她剛想說什麽,卻見梁琛說出地點之後,什麽話也沒有就進了房間。


    許歡摸不透他心思。


    “您打算怎麽辦?”


    她幹脆就問梁孟音。


    “怎麽辦?當然是把王默接迴家來啊!對啊,這事得馬上去辦,不如我現在就過去接她迴來。”


    話音剛落,梁孟音便再沒有停頓,換下鞋子便招唿文叔去開車。


    許歡連忙拽著她,無奈勸,“十一點了,去南安再迴來,不得淩晨麽。默姐身體不好,大晚上的來迴折騰也不是辦法。這麽久都等了,不如還是再等一晚上?”


    “這……也是,你說的有道理。”


    梁孟音左思右想,終於還是放棄了現在就去接的念頭。


    可她還是抑製不住的興奮著,便幹脆往房間裏走去,“還是許歡你想得周到。行,那就明天再去,我得把這件事告訴你爸爸,讓他也開心開心。”


    她走遠。


    偌大一個客廳裏,又安靜下來。


    許歡站在旁邊,任憑電視吵鬧,任憑燈光強烈。


    她很久沒有動作,蹙著眉,望著房間那處。


    她是知道梁琛孝順的。


    這麽多年來梁琛唯一忤逆過梁孟音的那次,還是因為她。


    她搖搖頭,也沒心思多想。


    默姐若還有孕在身,接迴來住總比讓她自己呆在外邊來的好。


    於是在客廳裏坐了會,關了電視,終於還是往自己房間走去。


    “啪”的一下,房門關上。


    隔壁的人聽見聲響,默默拽緊了手裏的東西。


    房間昏暗,隻有床頭燈開著,光線淡淡的。


    可還隱約能瞧見他手上的東西。


    那是一個布偶,許多年前很多女孩子都喜歡將之掛在自己的背包上。


    這個布偶模樣與外邊售賣的有些許不同,陣腳細致,每一處都經過設計一般。


    倒更像像是被姑娘家的巧手一針一線繡出來的。


    多年前,它被掛在許歡的背包上的。


    是他在夏日的林蔭道下拾撿到的,是他驚鴻一瞥時先瞧見了那個張揚的女孩的。


    明明是他先遇見,明明是他先認識,為何卻走不到最後。


    梁琛驀地拽緊,眉眼陰陰沉沉的。


    “妹妹?”


    他忽然喃喃開口,眼睛微微眯著,閃爍了下。


    她在許多年前,便成了自己的妹妹。


    於是輕笑,而那常年戴在鼻梁上的鏡框早已不知被放在哪裏,如今上邊空蕩蕩的,才顯露出那雙深邃的眼眸。


    他輕笑,狠狠拽緊了這小小的布偶。


    小布偶的笑臉變形,看起來像嘲諷。


    梁琛又驟然眯起雙眼,鬆開手,又小心翼翼將之撫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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