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路千加快腳步,間或利用人行道旁的欒樹隱蔽跳躍,抵達目標街道。


    距離越近,女孩們的辱罵聲音越清晰。


    女孩們不懂經營形象,或者蓄意表現出不良少女形象,辱罵語言簡單直白,一點兒都不掩飾。僅僅兩三分鍾,賀路千就聽清楚暴力衝突原委,理清楚了對錯。


    昏暗路燈下的拳打腳踢,不是普通矛盾衝突,而是六名不良女生針對一名女生的單方麵欺辱。


    六名不良少女之首,雙馬尾、斜空氣劉海,身穿一件鑲嵌奇怪文字的黑色長袖衫,乍看起來好似一位幹淨利索的清純美少女。可此時此刻,貌似清純的美少女,卻手持一根隨手折斷的粗樹枝,領著五名女高中生氣質的不良女生,亂七八糟地泄憤辱罵。


    被她們欺辱的女生,不敢行為反抗,也不敢語言反抗,委屈而又絕望地抱頭蹲在地上,默默承受六名不良女生的言語羞辱和拳打腳踢。


    賀路千敏銳注意到,不良女生之首的身體素質遠超其她六名女生一大截,大約可以折算為10點無間地獄戰鬥力指數。10戰是什麽概念呢?民願世界曆練時,10戰身體素質,已能輔佐賀路千擊退江湖小有名氣的嶽山小三俠。


    不良女生之首,姑且稱她為不良女生甲,揮舞粗樹枝時如果使出全身力氣,蹲在地上被欺辱的女生甲肯定瞬間被她打成殘廢。粗樹枝落在女生甲的胳膊,胳膊必斷;粗樹枝落在女生甲的背部,脊骨必斷。但不良女生甲欺辱女生甲過程中,刻意控製了力度,粗樹枝隻會打疼女生甲,而不會真正打殘、打死女生甲。


    不良女生甲追求的,僅僅是欺辱弱小的快感而已。


    不良女生甲為何蓄意欺辱女生甲呢?


    女生甲是一名高中生,雖然與不良女生甲等六名不良女生同校,卻沒有得罪過六名不良女生。女生甲視角,她隻是按時打掃衛生,按時放學迴家,日複一日地重複枯燥而又無趣的人生。


    今晚的霸淩事件,女生甲犯下的唯一錯誤,僅僅是在不良女生心情不好的時候,不幸遇到了六名不良女生。


    今晚我們不爽,決定揍你一頓。


    今天沒有下雨,我們決定揍你一頓。


    今天空氣幹燥,我們決定揍你一頓……


    禍從天降,輪不到女生甲拒絕。


    如是而已。


    賀路千:“雖然地點在學校之外,也算校園霸淩吧。”


    糟心的校園霸淩。


    賀路千雖然沒有親自體驗過校園霸淩,卻本能反感所有的校園霸淩:既然遇到了,不能視而不見。


    考慮不良女生甲有著民願世界江湖俠客檔次的身體素質,賀路千沒有魯莽走到她們麵前訓斥。


    賀路千謹慎規避路口的攝像頭,利用欒樹等地形遮蔽,遠遠打出一道拳勁。


    除了不良女生甲,其餘五名不良女生隻是普通女高中生,身體素質或者不到1戰,或者處於1戰與2戰之間。賀路千拳勁激起的烈風,五名不良女生都承受不住,紛紛被拳風簡單粗暴推向兩三米外的小區外牆。砰砰砰數聲響,五名不良女生的臉龐狠狠撞在鋅鋼防護欄,霎那間多出兩條或三條色彩鮮明的紅痕。


    不良女生甲實力較高,可賀路千的拳勁主要針對她,她也瞬間被拳勁打飛,重重摔倒在石板磚人行道上。


    五名不良少女疼的哇哇叫,並懷著毀容恐懼,條件反射捂住臉上的防護欄血痕;不良女生甲以脊背重重著地,疼得不受控製地慘叫數聲。


    不過,六名不良少女隻是看起來淒慘而已。因為不良少女甲刻意控製了拳打腳踢力度,賀路千也“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思維,把拳勁控製在六名不良少女能夠承受的層次,小小懲戒她們一次。


    不良女生甲比較耐揍,雖然傷勢最重,她卻第一時間忍著疼痛側身爬起。


    不良女生甲旋即警覺環顧四周,尋找拳勁來源。


    不良女生乙、不良女生丙的耐揍能力次之,她們忍著臉頰疼痛,小跑到不良女生甲身邊:“大姐頭。”


    另外三名不良女生甲,紛紛捂著臉,不顧形象地蹲在小區外牆牆角齜牙咧嘴,下意識地想憤怒辱罵攻擊者。但三名不良女生剛罵兩聲,扶著不良女生甲的不良女生乙,突然遠遠地大聲叱責:“你們閉嘴。”


    不良女生乙應該有著相當高的威望,三名不良女生條件反射地連忙捂住嘴巴,一時間連呲牙咧嘴喊疼的聲音都不敢發出。


    不良女生乙複又嗬斥三名不良女生:“跪下。”


    三名不良女生滿臉茫然,卻毫不猶豫跪向不良女生乙。


    不良女生乙:“不是跪我們。”


    說話間,不良女生乙像不良少女甲那樣仔細環視四周,驚訝發現四周竟然空無一人,剛才的勁風仿佛憑空生成。不良女生乙稍作思考,勉強迴憶起拳風打來的方向,指著賀路千剛才的位置,命令三名不良女生:“跪向那裏。”


    三名不良女生仍舊滿臉茫然,但像剛才一樣,她們毫不猶豫地執行了不良女生乙的命令。


    六名不良女生的反應,有點兒出乎賀路千的意料。被隔空打翻,沒有嚇得高唿撞鬼,也沒有傲慢辱罵,是因為她們已經熟悉了職業者和異域神靈們的存在嗎?


    不良女生的後續行為,驗證了賀路千的猜想。


    不良女生乙湊到不良女生甲耳邊,壓低聲音詢問:“大姐頭,我們莫非遇見了行俠仗義的職業者?”


    不良女生甲點了點頭。


    數秒後,不良女生甲又搖了搖頭。


    不良女生乙卻沒有注意到不良女生甲後續的搖頭,自己嚇自己地牙齒發顫:“大姐頭,我們跑吧。”


    不良女生甲瞥了不良女生乙一眼:“你跑的了嗎?”


    身為一名0級武士和0級祭酒,不良女生甲清醒明白普通人類與職業者的懸殊差距:赤手空拳情況下,搏殺能力最弱的1級祭酒,也能輕鬆戲耍十餘名壯漢。而剛才的拳勁,據不良女生甲所知,最少也應該是4級武鬥類職業者才能掌握的武鬥技巧。哪怕今日帶了手銃,不良女生甲也沒有信心擊傷對方。


    但不良女生甲沒有像三名不良女生跟班膽顫跪拜,也沒有掉頭逃跑,而是沉默地一遍遍環視周圍。


    ===


    藏在暗中觀察不良女生甲越久,賀路千越覺得今日偶遇的校園霸淩事件,絕非表麵看起來的那麽簡單。


    賀路千前些日搜集資料,鍵入“遺忘國度”關鍵詞,搜索引擎傻笨迴饋一堆小說和遊戲設定;鍵入“失落印章”關鍵詞,搜索引擎傻笨迴饋一堆亂七八糟的遊戲任務線索。輪迴殿主線任務涉及的“遺忘國度”和“失落印章”,暫時毫無頭緒。


    迴顧民願世界和新玩家世界的輪迴曆練,賀路千覺得不妨先沉下心來與職業者、異域神明等已知實力接觸,耐心了解藏在網絡公開資料背後的真正世界。


    已知資料表明,異域神明非常強大,甚至凡人僅僅帶著惡意念叨異域神明的名號,就有可能被異域神明感知並降下各種各樣的懲罰。賀路千不曉得異域神明究竟是什麽怎麽迴事,也不曉得異域神明掌握著怎樣的威能,現在必須盡可能低調行事。


    不良少女甲有著碾壓普通人類的10戰身體素質,背後大概率藏著其他職業者乃至信仰異域神明的神官,或許可以把她當作撬開職業者群體神秘麵紗的工具。


    念頭轉到這裏,賀路千耐心躲在暗處觀察不良女生甲,瞧瞧她究竟意欲何為。


    ===


    彼此沉默僵持,數分鍾一晃而過。


    昏黃路燈下,不良女生甲突然露出失望神情。


    但或許身懷不為人知秘密,不良女生甲的失望神情尚未維持一秒,便迅速被清冷而又嚴肅的氣質替換。不良女生甲仿佛想掩飾剛才的疏漏,隨即轉首,望向此前被她毆打的女生甲。恰逢女生甲偷偷抬起頭,膽怯環視四周,目光疑惑略過茫然跪地的三名不良女生,和不良女生甲的目光不巧而遇。


    女生甲被不良女生甲並不兇狠的目光嚇的渾身一顫,條件反射地學習鴕鳥將腦袋藏入膝蓋與腹部之間,提前做好被不良少女甲等人第二輪拳打腳踢的心理準備。


    不良女生甲卻沒有繼續苛責女生甲。


    忍住疼痛挺直腰背,不良女生甲鼻孔響起濃濃的不屑聲音:“切。”


    不良女生甲轉身走向主路,大姐風範招唿其她五名不良女生:“走。”


    不良女生乙、不良女生丙等兩位少女把不良少女甲當作榜樣偶像,邯鄲學步般以各自的方式鄙棄女生甲一聲,小尾巴跟在不良女生甲身後;跪地數分鍾的其她三位不良少女,也紛紛揉著膝蓋綴在不良少女甲後麵,一瘸一瘸地,沿著昏黃路燈走遠。


    賀路千若有所思盯著不良少女走遠,悄悄打出了一條青龍象。


    話說,賀路千實力越高,四象拳衍生的法象越加便利。


    時至今日,賀路千精確控製能量輸出多寡,可以按照需求擴張青龍象的體積,令其雄偉到身長八九十米左右;也可以按照需求萎縮青龍象的體積,令其渺小到不到兩厘米長度。


    賀路千而今打出的這條青龍象,不僅沒有實體,身長也僅有兩厘米左右。身處到處都是靈氣擾動的此方世界,青龍象完全可以兼職智能間諜,藏在不良少女甲的馬尾間或衣袖間,把它的所見所聞隱蔽傳送給賀路千。


    ===


    安排不良女生甲完畢,賀路千目光投向抱膝縮成一團的女生甲,泛起一絲憐憫。


    無論不良女生甲有著怎樣的目的,無論女生甲看起來多麽怯懦,這位被羞辱、被霸淩的女高中生總是值得同情。


    想了想,賀路千覺得不妨好人做到底,繼續躲在暗處,默默將她護送到家。


    距離晚九點還有一會兒,附近的街道卻異常冷清,除了漸行漸遠的六名不良女生,賀路千竟然看不到一位行人。但非常詭異的,目光透過小區外牆,幾乎每座居民樓都有燈火,隨隨便便就能看見人影印在窗戶上——似乎,居民們僅僅不敢黑夜出門而已。


    冷清街道與溫馨家庭之間的人行道邊緣,女生甲再一次偷偷抬起頭。


    左看,沒有人;右看,沒有人。


    女生甲的緊張情緒遲遲放鬆,她仿佛失去所有力氣,直接癱倒在冰冷的石板磚。


    大約躺了兩三分鍾,女生甲才一邊疼得長吸氣、長吐氣,一邊忍著全身疼痛勉強爬起來。但出乎賀路千意料,女生甲並沒有撿起書包踏上迴家路,而是從小區外的垃圾桶撿起破舊厚紙箱,輕手輕腳鋪到綠化草叢和綠化灌木之間的縫隙。


    女生甲竟然準備以紙箱為席、以紙箱為被,像無家流浪者那樣,睡在綠化草叢角落裏。


    雖然不知道女生甲為何不迴家,但親眼看見一位十五六歲花季少女的無家流浪漢形象,賀路千不受控製地對這個世界泛起負麵情緒:“這個世界,真夠槽糕的。”


    賀路千不忍心女生甲像流浪狗、流浪貓般蜷曲窩在廢紙箱裏,果斷走出黑暗陰影,緩步靠近女生甲的紙床。


    女生甲並沒有放鬆警戒,遠遠聽到賀路千的腳步聲,她連忙屏住唿吸,寄望不被陌生人發現;待賀路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女生甲或許情知逃不過劫數,才突然間翻身而起,像剛才默默忍受六名不良女生拳打腳踢那樣,把頭縮在膝蓋與腹部之間,絕望而又懦弱地接受一切命運製裁。


    賀路千能夠感覺到女生甲的恐慌和無助,懷著善意運用心理學知識調整自己的嗓音和姿態,緩身坐在破舊紙箱上,主動與女生甲交流說:“我是剛才幫你趕走六名女混混的過路人,對你沒有惡意。我隻是有點兒好奇,對方明明已經走遠了,你為何不迴家呢?是怕父母發現你身上的傷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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