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的時候,黎皓遠接了個電話,又行色匆匆地要走。


    唐安妮看得很清楚,來電顯示正是早上那個女人的號碼。


    或許,對數字的敏感與否,並不是絕對的取決於天分的高低,某種程度來說,有心更勝過天分沿。


    唐安妮顯然是後者紡。


    從小她的數學成績就不是很好,對於超過10位數以上的記憶,也從來不是瞬間可以完成的效率。


    然而,今天,因為黎皓遠——


    因為她心裏太過在乎這個男人,她竟然一下子就記住了,那個有可能是席玥的手機號碼。


    ……


    璀璨明亮的水晶吊燈下,唐安妮一個人孤零零的獨自坐在餐桌前,


    怔怔地看著已經換了一套衣服,西裝革履,腳步輕快地從樓梯上走下來的男人——


    似乎是感應到她黯然的目光,


    男人邁向玄關處的腳步停滯住,轉身,朝她走了過來,


    “老婆——”


    他健碩勻稱的修長身軀在她身後站定,寬厚的大掌握住椅背,往後拖出去一些,


    又探出長臂,將她從座位上撈了起來,輕輕摟進懷裏,


    俯唇,溫柔地親吻著她光潔細膩的額,


    “乖,我出去一下,你早點睡,嗯?”


    依舊強健有力的臂膀,也依舊溫暖眷戀的懷抱,還有他依舊磁性低啞而魅惑人心的嗓音,


    卻不知道怎麽勾動了她的淚腺?


    唐安妮突然緊緊地迴抱著他精窄有力的腰身,小臉緊貼著他堅硬殷厚的胸膛,低低地懇求道,


    “不要走……”


    黎皓遠卻隻是輕笑了一聲,便扳開了她抱在腰間的雙手,


    “聽話,先自己去睡。我忙完就迴來陪你。”


    他又輕吻了一記她的額,隨即果斷轉身,走出餐廳——


    唐安妮看著他換好鞋子,打開門,往外走,又在身後幽幽地問了一句,


    “一定要去嗎?如果,我不讓你去呢?”


    男人杵立在門口的身軀僵滯片刻:“……”


    最後,卻是緩緩迴眸,略微不耐煩地製止道,


    “別鬧,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出去……”


    他說,讓她不要耍小孩子脾氣。


    還說,他不想因為錯過今晚而後悔,更不想她日後也後悔。


    唐安妮卻迴了他一個刺眼至極的冷笑,


    “我後悔什麽?後悔不敢違抗你,連振宇哥失蹤前的最後一麵也沒有見到,卻眼睜睜地看著你肆無忌憚地去見她?”


    她的語氣不對,說話的方式也不對。


    隱忍了一天一、夜的焦灼與煎熬,她心裏太難受,顯然沒有注意好措辭的分寸。


    話說出去之後,便覺察出對方臉上儼然已是一片動怒的濃重陰霾。


    黎皓遠冷冽的眸子狠狠地剮過她淚濕的小臉,卻是一言不發,頭也不迴地摔門而去!


    聽著那一記“砰”地關門聲,震耳欲穿,她一個人怔怔地佇在空蕩蕩的客廳裏,


    心髒,一陣陣地劇烈絞痛:


    他走了!


    這個家,缺少了他的溫度,竟然冰冷得可怕。


    她不自覺地抱緊了雙臂,無力地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任由那絕決凜冽的關門聲,一陣陣不停地在腦海裏震蕩、迴響……


    ……


    唐安妮在客廳裏等了一整夜。


    說好忙完就迴家的黎皓遠,卻一直沒有迴來。


    七月雷雨將至未至的清晨,天空灰蒙蒙的。


    如同她此刻的心情,怎麽也明朗不了,怎麽也釋懷不了!


    如果說,昨晚的爭吵與怨懟,她心裏還對他存留著最後一絲希冀


    tang,


    那麽,他選擇再一次為席玥而徹夜不歸,


    終於讓她清楚地意識到,他心裏真正愛著的女人,到底是誰!


    她錯了。


    全香江的人都錯了。


    他所給予她的萬千寵愛,在另一個女人的麵前,都變成了可笑的自以為是。


    就算她已是他的妻子,就算她腹中已孕有他的血脈,又如何?


    她和寶寶也始終未能喚停,他一直以來追逐初戀的腳步。


    ……


    清晨六點,一晚未眠的唐安妮,開始利落地收拾行李。


    拖上黑色的拉杆皮箱離開以前,她又摘下無名指間的結婚鑽戒,輕輕地放在了黎皓遠平常睡的那邊床頭櫃上——


    收迴手指之時,指尖卻不經意地掠過了他的睡枕,頓覺一股鈍鈍的疼痛襲上心髒:


    曾經,她以為,他對她所有的好、所有的愛、所有的寵……


    在給過了她以後,就不會再給別人了。


    可是,原來,他把那份最初年少的愛戀藏得如此之深,如此之——


    不可撼動。


    昨晚他頭也不迴地離去時,眸底那抹森然刺骨的寒光,直到這一刻,她仍曆曆在目!


    ……


    狠狠地甩開臉,她轉身,穿過臥室,快步踩下樓梯——


    最後一級台階還沒有走下,公寓的防盜門便在“嘀”地一聲後,緩緩開啟:


    進來的是一身醉意醺人的黎皓遠。


    看見她手裏拖著的拉杆皮箱,他微微愣了愣:“……”


    唐安妮也澀澀地移開目光,垂眸落在他腳下嶄新鋥亮的皮鞋上,也是不由得一怔:


    這不是他的皮鞋。


    至少,不是他昨晚穿出去的那一雙鞋。


    他的衣物鞋帽,一直以來都是由她經手打點,她能清楚地記住他的每一套西服、每一件襯衫、每一條領條、每一雙鞋子……


    甚至,衣櫃底層屬於他的每一條內、褲!


    他們曾是那樣親密而恩愛的夫妻啊,他的一切,她都深深地放在了心裏,怎麽可能會記錯?


    蒼白的小臉瞬即黯淡無光。


    她低著頭,快步擦過他身旁,“我走了,祝福你們……”


    嗓音卻莫名哽咽凝噎,再也說不出祝福的話。


    或許是醉得太深,沒有反應過來,他竟然一聲不吭!


    也沒有任何阻止她離開的動作。


    唐安妮隻覺得,一股洶湧直上的絕望感,排山倒海地瘋狂朝她襲來,幾欲將她整個人狠狠擊潰!


    狼狽不堪,心碎欲裂。


    深長幽暗的樓道裏,她不敢迴頭,也不能迴頭!


    隻茫然而機械地追逐著頭頂那一盞光線微弱的廊燈,一步又一步地相繼邁開……


    漸行漸遠。


    電梯間,近至眼前。


    身後,卻忽然傳來一陣虛浮輕晃的腳步聲——


    男人的步伐很大,又急又快,好幾次都因為腳下不穩,連累身軀重重地撞擊在牆麵上。


    唐安妮已經按下電梯的向下運行鍵。


    沒過多久,電梯便到了。


    正要抬腿邁進去,寂靜的廊道裏,卻忽然一記清晰震耳的重物落地聲。


    “砰!”地一下,又重又響。


    隱約還傳來了一聲低低的悶哼。


    心口,忽然一窒。


    她遲疑著迴眸,就見不遠處灰白未明的晨曦薄暈裏,男人正單手撐在瓷白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勉強支起自己跌倒的身軀站起來——


    可是,他醉得太厲害。


    總是剛站起,腳下又虛晃著滑倒。


    連摔了好幾下,也沒有


    真正站起來。


    倒是撞得他英俊的臉龐浮上了點點瘀青。


    莫名地讓她心裏發酸,難過得想哭。


    看著電梯門在眼前重新關閉上,她慢慢地走到他麵前,小臉晦澀地朝他朝出手去——


    男人依舊醉眼惺忪,卻是立即一手握住她嫩白的小手,一手撐著牆麵,努力地站了起來。


    唐安妮從男人的大掌中抽出自己的手,又要轉身離開,“迴去吧,我自己會走。”


    沒想到,身後卻突然被一雙修長的鐵臂緊緊圈住,


    “要走,也得帶上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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