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間,聽到個熟悉的聲音喚道:“姐姐!”忙的迴過神來去望,見到赤鳳拍著翅膀在身外旋飛,繞著自己觀望:“姐姐,你在鏡界裏麵經曆到了傷心之事嗎,看起來情緒很低落啊!”

    明眸略微審視了下四圍,見已經迴到現實世界,問她說道:“是你幫我脫的身嗎?”

    赤鳳搖了搖頭:“是母親臨行之時設置好的,鏡界會在全族撤離之後,自動解除對你的禁製。她去追查雷獸兄弟的行蹤,父親被他們擄去,這樣的意外連我也覺得不可思議,想必真的很令母親大人窩火,畢竟從來都沒有如此的失態過。”

    撤除了結界,鳳城的天空恢複出以往的清明。除了防禦壁壘鳴鳳樓,在大戰中毀損嚴重以外,其它的部分全部保持著當初的原貌,幾乎完好無損。樹梢枝頭,蟬鳴雀躍。綠蔭清翠,生機盎然。空空的街頭,人影絕跡,一郡父老,化為十萬蜂妖。如今連他們也逃匿而去,徒留空城而已。

    駐身空際的明眸,垂首望下整個城際,盡收眼底。奔逐一場,末了連一個人的性命,也沒能救得。空負了一身絕技和滿懷誌向!曾經的風發意氣,此際盡化為哀哀愁緒,將欲悼念無辜的城中父老,卻不知何以堪切此情。隻對她說道:“告訴你的雙親,這事不能算了,無辜百姓的生命不能無端就被剝奪,正義必得伸張。他們的罪行,我絕對不能原諒!”

    赤鳳說道:“在這兵火突兀的亂世,光有一顆仁愛的心,至多能夠身體力行的救助幾個人而已,若要濟世天下眾生,那遠遠不夠。我的雙親,他們以無辜百姓之生命為代價,繁育妖兵,這樣的作法在身為人類的你們看來,實屬罪大惡極。可是仔細想想,十萬妖兵妥當使用的話,將能造福整個天下。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我卻敢向姐姐保證,這番獻出血肉之軀的十萬父老,生命不會白白就這樣葬送掉。我要走了,姐姐保重,咱們後會有期!”

    迴轉過身,向東方飛去。數十丈外,又迴頭笑了笑,擺了擺手:“姐姐,你很漂亮。就是不笑,要是笑一笑的話,肯定連天上的神仙,也會情絲萌動,不惜舍棄千年修行,下到凡塵來與你相會的!”

    雷神穀中,長年陰雲密布,雷光閃爍,轟鳴不斷。使人望見,遠遠的繞道而行。深穀之底,約摸萬丈,幻雲遊弋,幽影浮動,氣氛詭異。郡守夫人在阿鷗的引領之下,各自展開護體結界,小心翼翼的摸索著前進。遠遠望見一道精氣上徹入天,電光糾纏,雷聲轟鳴。見到此景,郡守夫人笑道:“想必已經快到地方了!”

    倒是阿鷗有些意外的停下腳步,失神的說道:“這是什麽征兆,好大的靈壓,威勢儼若歸位的神明。莫非雷獸兄弟衝開了結界,先我們一步收納了龍之巨骸的靈力?”

    倘是如此,事情可就極為不妙。郡守夫人審視良久,沉吟未語,末了才審慎的說道:“以妾身看來,倒像是巨大的靈魂,從千年沉睡中醒來。這釋放出來的力量,充滿了不可自製的歡欣與鼓舞。霸氣是有,卻斷然不同於雷獸兄弟那種飛揚跋扈,盛氣淩人的浮燥氣息。”

    阿鷗更加沒準了:“莫非那巨龍本就未死,隻是睡熟了而已,現在醒來,在打哈欠?”

    郡守夫人笑了笑:“咱們去到近前看看,不就全明白了嘛!”

    忽然風聲四起,氣氛驟變,妖氣聚攏過來,把二人圍在了中間。數十隻模樣怪異的巨獸,現出身形,虎視耽耽的注望著她們二人。瞧它們巨齒如鉗,牙尖嘴利,舞動著七八隻模樣怪異的爪子,典型的甲殼類動物。郡守夫人見多識廣,一眼便瞧出了端倪,笑著說道:“是噬骨之蟲啊,不過這麽大個的,倒是少見!”

    噬骨之蟲以腐骨為食,生於幽暗之中,見不得天日,屬於極為弱小的一族,即便成精成怪也隻能蜷縮於洞穴之裏,在月黑夜暗之時出來覓食,吃些腐屍爛肉罷了。唯一值得稱道的能力,便是能夠從啃食的骨頭裏獲取些屍主與生俱有的能力,因而也往往成為其它妖怪捕捉的對象,用以使用它們的能力獲取自己想要的力量。

    看到它們這些家夥身軀巨大,骨骼強硬,妖氣逼人,想必是啃食了龍之巨骸,獲得出巨大的力量。妖怪的強弱,可不是單單依據身體的大小來論斷。對它們這種低級的妖怪,阿鷗根本沒當迴事,掃望了一眼,哼道:“你們打算阻擋本姑娘的去路嗎?”

    噬骨之蟲群中發出一下聲音,說道:“我們領受主人之命,在此守護它的身後之軀,免遭不屑的後世子孫竊取。時光流轉七千年,主人未息的元靈,依存在這永世不朽的骨骸上,修練成精,已經突破玄關,進入神化階段。為了安全起見,絕對禁止任何人靠近到他的身前!”

    妖怪的年增,以甲子為計量,一甲子為一元辰,修行得當的妖怪,經曆十個元辰的磨煉,便可以褪去原身,化變成人形。大半情況之下,功力會隨著年限的增長而遞加,一般來說,修行越高的妖怪老的越慢。事實上,很多妖怪都沒能熬過一個大季輪迴,就老死黃泉。

    六十年為一甲子,二甲子首尾一環顧,六百年一輪轉,一千二百年一個大季輪迴。作為守衛,在此守護了數千年的它們,想必也不值經曆了一個大季輪迴。即便是極為弱小的噬骨之蟲一族,經過如此多年的修行,實力也足以令人側目,難怪會有此等氣勢,擋在路前,不肯讓開。

    郡守夫人笑而不語。阿鷗哼道:“是你們在此守護了七千年,還是七千年前你們的祖先在此接受了承命?”

    那個聲音說道:“當初受命於此的九大元祖,承蒙雷神眷顧,以本神之血為他們引命,而一脈共生,使他們的修行一日千裏,脫去肢蟲的軀殼,可以自由的操縱雷電,實力足以匹敵次等神明。我們這些後輩們,受領於他們的指教,潛心修行,所成就的能力,並不輸於雷獸兄弟許多。你們自忖本身實力,能比他們兄弟強出許多嗎?”

    弄了半天,原來是群小兒孫輩們。阿鷗不屑的瞟了他們一眼:“說到底隻是一群小嘍羅而已,浪費本姑娘這麽多感情!”抖開手中折扇,搖曳之風,糾纏而起,旋轉成刃,向身外擴散。圍近身前的數十個龐然大物,躲閃稍遲,悉數遭到斬擊,個個體無完膚,頭、臉、腿、腹之上,同時裂開好幾個數尺來長的口子。

    一擊之後,阿鷗收住攻勢,麵色冷冷的瞅著它們,靜觀其變。若是尋常的妖怪,受到如此之重的攻擊,恐怕早已身形裂散,血濺當場。卻見在它們的傷口之處,湧出了無數光魄流轉,閃爍不定的電漿,用以修補傷口,片刻之間,已經複圓如初。能令雷獸兄弟這等驕狂兇悍的家夥,屢次挫折於此,想必也不會太弱。

    照理來說,甲殼類爬蟲的看家本領,莫非憑恃堅硬的外骨骼作防護,抵禦攻擊。豈知它們的機體修複能力,如此之強,實在有些叫一向自視甚高的阿鷗,刮目相看。噬骨之蟲們說道:“我們一族,寄生於雷神大人的骨骸之中,是這位大人用自己的骨血,養生了我們。我們一族,因此獲得了這位大人與生俱有的能力。在這座布滿整個穀底的結界中,我們的生命,可以隨時得到補充。即便粉身碎骨,也能在轉眼之間重聚力量。與我們為敵,你們根本沒有勝算。知難而退吧!”

    阿鷗笑道:“區區嘍羅,也敢大放厥詞,叫本姑娘‘知難而退’,簡直可笑之極。我們進入此間的本意,是要拜訪你們口中稱頌的那位雷神大人,對於你們這等螻蟻之輩,壓根就沒有做過思考。可是你們擋在路前不肯讓開,這令本姑娘心下非常不爽。作為懲罰,也必須給你們點苦頭吃吃。”手舉起來,展開折扇,在空中斜劃過一著弧線,陰風平地湧起,森森發暗,嗚嗚作響。邊圍近百丈,全部籠罩在幽暗的光影之下。細風掠過衣邊,使人覺得毛骨悚然。如是郡守夫人這等修行的妖怪,亦覺心底發冷,暗暗吃驚。

    “邪風之舞,鬼魅纏身,你們相互撕咬吧,反正大家都不會死!”阿鷗說完這話合起折扇,敲打著手心,滿意的觀望著它們,一臉壞笑。巨大的噬骨之蟲們,個個神情扭曲,眼睛滾圓的瞪著她,奮力的控製自己的肢體,怒聲質問:“你這混蛋,對我們的身體做了什麽!”

    阿鷗笑道:“邪風之舞,顧名思義,就是舞動著的邪風。作為風精靈的一種,它們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操縱別人的身體,對抗本尊的意誌。你們不想自相殘殺是吧,它會偏偏讓你們這麽做。因為,它們的樂趣正在於此!”

    為首那隻巨蟲,實力最強,在與邪風對抗的過程中,已覺力不從心,自己的爪子和牙齒,漸漸的便不受控製,開始向身邊的同伴探去。氣極敗壞的吼道:“快叫它們住手,使用雷係力量的我們,在這個結界之內,互相攻擊,大規模的放電,會造成電魄的統合與混流,形成雷力的漩渦,把我們全部都卷進去。在那裏麵,我們隻會化生成為一隻像練蠱之蟲那樣理智全失的怪物!”

    不說就個倒還罷了,經它這麽一提,阿鷗樂得合不攏嘴:“哦,是嗎?那個才叫好玩呢!百種毒蟲,在蠱池之中互相廝咬,經過一番荼毒,最後存活下來的那一隻蠱蟲,會把所有失敗者的精血全部吸收在體內,成為一隻超強的怪物。如果是由你們練化而成的雷之蠱蟲,想必比之其它蠱物更加厲害才對!”

    在它們短暫的對話中,好戲已經上演。其它的噬骨之蟲們,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開始互相攻擊。一時之間,唿聲震耳,雷光電閃交織成一片。碎裂的骨骸,離散的肢體,四處飛濺,場麵慘不忍睹。目睹此景,為首那隻巨蟲,嘶吼了聲,吐出一團電光,衝向對麵迎立的阿鷗,口中叫道:“你這個邪惡的女人,快去死吧!”

    阿鷗閃身避開,手中紙扇稍做指引,邊上幾個撕咬在一起的巨獸,齊齊掉過頭來,撲向了它。心理的防線一旦崩塌,它也迅速被邪風所俘獲,成為一隻身不由己,向同胞們探出爪牙的瘋狂巨獸。

    擺平了它後,前路無阻。阿鷗望著前麵隱隱可見的龍之巨骸,拍了拍手說道:“姐姐,咱們走吧,諒它們這群蟲子也搞不出什麽花樣!”

    郡守夫人笑著說道:“妹妹的手段,妾身算是領教過了,有妹妹在身邊作伴,想要給自己找個擔心的理由都難啊!”

    二人並肩,繼續往前,走了四五步遠,乍見一道電魄,迎麵撞來,旋雷環繞,全然把整個峽穀封住,使人無處可避。衝蕩之力,決裂山河,幾十丈外壓來,讓人手足無措,隻能拚命穩住身形。

    這等奔雷之力,勝過在鬼畫圖中,明眸全力激發出來的那道雷光之柱所挾之力的十倍以上。倘被正麵擊中,二人自忖下場,怕是立即便要形神俱滅,死無可葬之身。郡守夫人忙的祭出血鑽之槍,迎擊正麵撞來的玄雷之魄,勉盡全力,不敢懈怠半分。在她身旁偕守的阿鷗,一改麵上的喜笑之情,肅然而立,布下結界,集中精力對抗亂流之電的迴穿之力。皺著眉頭,暗暗尋思:“莫非那群蠢貨所言非虛,真有雷神賜血,哺養它們一族這迴事。似此力量,非得有近萬年的修為而不能為之。古噬蟲族難道真有一支存留於世,並延續至今?”

    血鑽之槍的鋒端,和旋雷之魄正麵交接,霹靂大作,震動天地!電光纏繞,絲絲不絕,迴撞之力激蕩成風,在整個峽穀中迴旋不已。沙石飛揚,裹起那群撒咬在一起的噬骨之蟲,衝出幾百丈遠。它們倒是因禍得福,加注在身上的風邪之咒,隨著暗黑邪風的化散而開解,重獲自由之身。爬將起來之後,迫不及待的伸展腿腳,活動爪牙,以便確定它們到底是怎樣狀態的。確定是屬於自己之後,方才長出了口氣。

    等到塵埃落定,一切趨於平靜之時,在他們二人要去的方向現出一個人的身形。步履輕移間,風情搖蕩,婀娜生姿。在近前兩丈遠處,麵目清晰可見,果然是天生麗質,容顏嬌俏。除了尖尖的耳朵,高高的豎立著,與尋常之人有所不同之外,其它部分與尋常之人,殊無二端。身披輕鎧,栗色薄甲泛著輕淺的銀白之光,雷之紋綬,微微映現,流動似水,隱約能夠觸摸得到的樣子。

    “是誰在我們家門口耀武揚威呀!”她那臉矯作之態,比之郡守夫人和阿鷗,更加有過:“看把我的這些小可愛們,折騰成什麽樣子了!”

    那群噬骨巨蟲早早趕了迴來,堵在二人身後。見到這個女子現身,忙一齊低下頭來,匍伏在地上,誠惶誠恐的說道:“小誘先祖,請多見諒,小輩們不才,叫匪賊侵入界內,驚擾了您老人家的心情,萬分慚愧。請您老人家再給我們一個機會,我們這些做兒孫的,定然不讓您老人家失望,一定會雪洗前恥,製服她們!”

    “‘小誘先祖’,”阿鷗迴過頭來問了一句:“她就是你們口中受命於雷神,而在此守護七千年的九大古噬元蟲之一嗎?看來也不怎麽樣嘛!”

    為首那隻巨蟲,見她如此不敬,強壓著內心之中的恨意,低聲怒道:“大膽狂徒,休得無禮!膽敢對我們的先祖如此出言不恭,實在是不知天高地厚。快快跪下向她老人家謝罪,或許可免一死。否則,別怪我等烈手無情,沒有憐香惜玉之心! ”

    阿鷗目光斜著打量了迴眼前這個女子,哼道:“既是你們的祖先,你們要跪要拜隨你們自己樂意。本姑娘乃天外之人,隻有任人跪拜的份,可從來沒有向誰低頭的習慣。她剛才突然發難,襲擊我們,這個冒犯之罪,本姑娘還得要好好的跟她清算清算呢!”

    聞聽此言,那巨蟲恨得牙根癢癢:“真是個不可理喻的瘋女人!”起了身來,想要動手。倒是那個它們喚為“小誘先祖”的女子,顯得修養很好,擺了擺手,示意它稍先勿燥,說道:“作為近鄰,你經常出入此間,可是不值一次趨近到雷神大人的咫尺身前,瞻仰他的偉岸雄姿。今天重新來過,卻是為何?”

    阿鷗笑道:“也沒什麽要緊的事,閑著無聊帶我的姐姐過來走走。她對這裏的傳說很好奇,所以我就帶她來了!”

    小誘知道她在扯謊,亦未反駁,隻說:“若是往常,隨便兩位周遊。不過近來一段時間特殊,雷神大人不易見客,望請兩位尊賓見諒。稍遲數日,再來造訪,我輩自當夾道歡迎。”

    阿鷗笑道:“世所周知,你們一族以啃食骸骨為生,竊取亡者的僅餘之力。我們怎麽知道,你們一族不是為了把雷神巨骸竊為己有,而故弄玄虛,在此阻製我們進入其中,查知真相。”

    小誘笑了笑,說道:“我們古噬之蟲一族,承蒙雷神大人眷顧,可以作為他的仆使,棲宿在他的身邊。心懷之中,之對這位大人,隻有感念和愛戴。若說陰謀的話,確實也有一個,便是對雷獸一脈的防範。他們可是絕對的禁足者。便是為了這個,我們古噬之蟲一族才藏行匿跡,在此守侯幾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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