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

    71年7月12日,我去革命委員會政工組辦理退休手續,軍代表並沒難為我這個不問政事的老朽,很快就讓辦公人員辦好了手續,我立即感到全身輕鬆,看著窗外白雲片片,迎風舒卷,好像從澡堂裏麵出來那樣的爽快、舒服——正要走出走廊,卻見一扇門內探出半載身子說:成醫生,請進來。

    我一看是任有保,連忙跟了進去問候:“這來廂可好?”

    “好甚哩,站了出來,那頂走資派的帽子就摘了,免得再受罪。”

    聽說我辦了手續,他笑著握住我的手說:“可以安度晚年了,好啊。”

    “哪裏,哪裏,老朽了,不能勝任——”

    “你能享受清福了,不像我們整天的公務纏身,忙得夠嗆。”

    我想:做為革委三結合的老幹部,正是發揮才幹的時候,為何口出此言?

    “請坐,”他伸出手腕坐在沙發上說:“最近,老沒精神。”

    我坐了下來號脈,觀看氣色:臉上的皺紋多了,麵色晦暗,一副疲困容貌,脈象浮弦無力,笑著說:“沒事,隻是勞心過度,肝氣不舒。服幾付藥就好了。”

    他深深歎了口氣:“如今的事不好辦哪,不像文革以前那樣了,說話沒人聽,不靈了——動不動頂撞,有時當麵數說你:老一套——言下之意——唉,難哪,看著他們另來一套,心裏幹著急,沒辦法。”

    我忙著開方,嘴裏胡應酬:“誰不聽話,那就不用誰,當領導沒有這麽一點兒權威,哪還能幹?”

    他搖搖頭:“由不的自己呀——大事都得經過王主任——小事也得找軍代表商量——如今幹部跟以前不一樣了,尤其是那些參加武鬥來的——”

    我開好方子,呈遞過去,泛泛而談:“隻要按照毛主席的指示辦事,從全縣人民的利益出發,就要堅持到底。”

    “這話沒錯,可是到了具體問題上,由不得你了——不像你們搞技術的,有個章程、總則。”

    “搞政治的,更有總則,那就是遵照毛主席的指示辦事,特別是現在,更為重要。別人就是有意見,也不敢違抗,即便不滿意,也隻好漚在肚子裏——”

    他笑著連連點頭。

    我怕他這是在笑話——你這不是“魯班麵前耍斧子”?不敢再多言了,連忙告辭。

    他送出門,一再囑咐:“有空,來我鍋舍坐哇。”

    唉, 人人都有本難念的經。

    沒過多久,滿林迴來興奮地告我:今天革委調整了一批幹部,又啟用了任建林、梁步霄、閆斌成、董永富——都是我們觀點的,而兩派參加過武鬥的,一個也沒用,張耀光那夥扛槍的,竟當著眾人說這是複舊——看來,任有保還能看出他兒子的死因,正確看待的幹部。本來嘛,他兒子的死,主要是張耀光造成的,哪能怨李樹茂?

    我聽得心煩,沒好氣地說:誰也不怨,隻能怨這場運動——不搞運動,哪有這些事?

    滿林數說我念佛念得糊塗了,怎能講出這沒天沒地的話來?好像還責備我還有點兒反動——真是執迷不悟,看不透紅塵俗事,凡心不止,何時是了——阿彌陀佛。

    *這來廂(這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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