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6 暗夜夫妻篇:鄧萌,這世界上不會再有誰,比我更適合你。


    書架上,一排橫列開三個黑.洞.洞的槍眼。


    北梵行被一連逼退三步,鮮紅的血順著他的右手五指汩汩流下,在地上蜿蜒成一條條細細的血流。


    季生白仍舊沒有絲毫的鬆懈,手中的槍直直對準著他,左手抬起,嗓音沉穩冷靜的命令:“過來。”


    鄧萌哆嗦著手把還插在頸項處的針筒拔下來扔掉,一路小跑到他身後,雙腿還是止不住的發軟。


    心有餘悸的想,他再晚來哪怕一秒鍾,她就要變傻子了。


    “先出去,到外麵等我。”


    又是一聲沉悶的槍響,門鎖被擊穿,升騰出一股白色煙霧。


    鄧萌本來想等他一起的,但看現在的樣子,自己在這裏不但沒用,反而會成為他的累贅,想了想,隻好先出去了。


    剛剛走出主樓,就看到站在門外等著她的安蘿。


    夜色的映襯下,女孩兒的肌膚顯得尤其蒼白,像是十分不安似的來迴走著,見她出來,忙迎上前:“北先生怎麽樣了?有沒有受傷?”


    鄧萌:“……”


    北梵行那貨,因為她誤把他的一件大衣給水洗了,就冷血的把她給辭掉了,還是她想辦法把她要迴來的,結果這會兒出了事,她第一個關心的居然還是那貨!


    太沒心肝了!


    鄧萌憤憤瞧著她:“你就不關心關心我有沒有受傷?”


    頓了頓,又後知後覺的問:“話說你怎麽知道我們的事情的?”


    明明季生白的槍支上了消音器的,聲音很沉很悶,如果不是在那間屋子裏,根本不會聽到才是。


    安蘿低頭擺弄著自己的手指,期期艾艾:“是我給夜生打電話,要他讓季先生趕過來的。”


    鄧萌一愣。


    也就是說,她是間接的救了她一命?!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心裏那點憤憤的怨氣也就不知不覺消散了。


    她疑惑的打量著她:“你為什麽要季生白過來?”


    不要告訴她她有什麽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她去北梵行那裏會遇到危險什麽的,她會抓狂的好嗎?!


    安蘿很抱歉的笑了一下:“你跟別人通話的時候,我聽到‘dna’了,剛剛在宿舍裏看到北先生的車子迴來沒有半個小時,你就過去了,擔心出意外,才叫季先生過來的。”


    淩晨兩點鍾,她居然能從宿舍樓看到北梵行的車子迴來,還知道她是半個小時之後過去的!


    這姑娘三更半夜的不睡覺,沒事兒趴在窗台上盯著北宅的動靜做什麽?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為什麽看到她去找北梵行,就擔心出意外?


    鄧萌抬手摸了摸被紮的還有些疼的脖頸,努力想了好一會兒,沒想明白她說的是什麽意思。


    見她一臉茫然的樣子,安蘿隻好繼續解釋:“想拿到北先生的dna,肯定是很危險的,一旦被他發現,後果不堪設想,少夫人,你不應該這麽貿然行事的。”


    鄧萌擰著小眉頭,定定看了她一會兒,才遲疑開口:“你……不會是,知道北梵行跟季生白的關係吧?”


    “他們是什麽關係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我們都不能知道他們是什麽關係。”


    “……”


    這話說的有些繞口,但仔細一想,其實又很淺顯易懂。


    “是私生子嗎?北梵行覺得這種事情傳出去對北家名聲不好,才這麽做?”


    這未免也有點太小題大做了吧?為了這麽點名聲,不惜要把她弄成傻子?


    安蘿斂眉,對此沒發表看法。


    好像在北梵行的事情上,比對她自己的事情都能守口如瓶。


    ……


    在臥室裏等了近半個小時,才等到季生白過來。


    她坐在床邊,聽到動靜,抬頭,第一時間用眼神將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沒有看到血跡,也沒發現有受傷的痕跡,這才不動聲色的鬆了口氣。


    季生白盯著她,眉眼冷峻淡漠:“是誰要你調查我們的?”


    “我想要調查你們,還非得有人指使?”她挑眉,不答反問。


    “郝小滿嗎?你告訴她我們的事情了?”


    “……”


    鄧萌抿唇,冷眼瞧著他:“你是不是應該先跟我解釋一下?一個小小的保鏢,怎麽就跟北梵行有了血緣關係?這麽一算,你是不是還應該叫我一聲嫂子?”


    這算什麽?亂.倫嗎?


    她迴來後,混亂的大腦這才稍稍清醒了一點,想到這裏,渾身都出了一身冷汗。


    她真是昏了頭才會跟他搞到一起去。


    季生白斂眉,幾步走到她麵前,食指挑起她精致的小下巴,一字一頓的開口:“我隻說一次,你聽好了,我是北家的二少爺,是你鄧萌真正的丈夫!北墨生不過隻是一個占用了我名字跟身份的軀殼而已,他不是你的丈夫,你也永遠不要再叫他一聲丈夫或老公,明白了?”


    鄧萌冷眼看著他,一句話也沒說。


    再多的猜測,對她而言也隻不過是猜測,總是下意識的抓住那剩餘的一點點可能性,想著萬一隻是她的誤會呢?萬一有什麽隱情呢?隻要他跟北梵行,跟北芊芊沒有血緣關係,一切都好說。


    可他就這麽堂而皇之的進來,清清楚楚的告訴她,他就是北家的人,是北梵行的親弟弟,是北芊芊的親哥哥。


    大概是潛意識裏也做好了準備,才不至於讓自己太顯狼狽。


    抬手推開他的手指,她慢慢站起身來,沉澱了一下情緒,才心平氣和的道:“既然你是北家人,也該知道我跟北家的恩怨,小滿的清白跟生命險些葬送在北芊芊手裏,我身上這致命的兩槍,也是北家給我的,季生白,我想我大概沒有那麽喜歡你,喜歡到願意為了你放棄對北家的怨恨。”


    默了默,抬手將頸項處的那串藍寶石項鏈摘了下來放到桌子上:“這個還給你,我們……算了吧。”


    她本來想說分手的,可話到了舌尖,又莫名的有些哽咽。


    這麽正式做什麽,明明,他們倆也沒有多麽正式的在一起過。


    就算了吧,是一段令人不齒的婚外情也好,是所謂的真正的夫妻的甜蜜恩愛也好,都算了吧。


    季生白抬手拎起那串還帶著她體溫的項鏈,修長的指摩挲著那塊巨大的藍色寶石,湛黑的眸底變幻著莫測的顏色:“你考慮清楚了,離開了我,離開了北家,就等於脫離了我們的掌控,北梵行他不會由著你帶走北家的秘密。”


    這種等級的威脅,真的很容易讓人手腳發涼。


    鄧萌俯身從床下拉出了行李箱,走到衣櫃前收拾衣服,自始至終都隻留給他一個背影:“放心,就算有一天我真的變傻了,也不會再喜歡上你。”


    放心,就算有一天我真的變傻了,也不會再喜歡上你。


    再輕鬆不過的一句話,仿佛之前對他的所有依賴貪戀,都淺薄到像是一張一捅即破的白紙……


    季生白慢慢在她之前坐的地方坐了下來,涼淡的眸靜靜鎖緊她:“鄧萌,這世界上不會再有誰,比我更適合你。”


    像是吵架,可各自又都冷靜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自始至終,都沒有誰拔高語調尖聲咆哮,也沒有說眼淚婆娑委屈控訴,這場不清不楚的戀情談到現在,有甜蜜,但更多的卻是負擔。


    鄧萌慢慢的疊著衣服,心裏說不出的心酸。


    疊著疊著,她手中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盯著行李箱看了好一會兒,才道:“有件事情,從得知你是北梵行身邊的人開始,我就想問你了。”


    很想很想問,但又很害怕會問出什麽讓她不能接受的事情,於是就一直這麽潛意識裏把它壓下去了。


    明亮刺目的燈光中,季生白眸色一層一層的被染成墨藍的暗色,盯著她白皙的頸項處那圓圓的一點疤痕,好一會兒,才壓抑開口:“你說。”


    握著衣服的手指微微收攏,她艱澀的吞咽了下,才道:“北芊芊跟北梵行派來暗殺我的人,你認不認識?”


    有那麽幾秒鍾,偌大的臥室,死寂如一座墳墓。


    季生白撐在床鋪上的手指同樣一點點收攏,直到指關節泛出冷冷的蒼白,才啞聲開口:“不認識。”


    鄧萌轉頭,燈光下,一雙水眸蕩著一層水霧,像是笑了一下:“不認識?”


    這次他迴答的很快,一字一頓:“不認識,那件事情……我並不清楚,他們找的人並不是我手中的人。”


    我說的話,有90 %都是假的,你要不要猜一猜,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他曾經一句漫不經心的話再次湧進腦海,鄧萌想,這一次,她猜是假的。


    他說他不認識那個殺手,是假的。


    要麽,那人是他很熟悉的人,比如夜少,要麽……是他自己。


    想一想,那兩槍給的真的是毫不猶豫,直中要害,要不是她運氣好,要不是何騰突然闖入……


    這世界上,恐怕沒有哪個女人能承受自己的枕邊人,曾經雙手沾染自己的鮮血。


    像是一個不定時的炸彈,隨著他的意願,隨著他的心情而改變。


    他甚至連對自己的親哥哥,都能毫不猶豫的開槍,如果有一天,她哪裏不小心觸碰到了他敏感的神經,連自己怎麽死的恐怕都不知道吧?


    “為什麽,你不能隻是那個笨手笨腳又反應遲鈍的季生白呢?”


    她蹲在行李箱前,慢慢整理著裏麵的衣服,喃喃自語:“如果是那樣,該有多好……”


    如果隻是那樣,她願意容忍他的笨拙,他的沒心沒肺,他的清澈懵懂……


    ……


    小小的qq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她帶的行李很簡單,臨走的時候說的話也很簡單,簡單到隻有‘保重’兩個字。


    夜生單手插.進口袋,慢悠悠的晃到陽台處,側首打量著身邊麵容冷峻的男人:“我還以為,無論如何你都不會放她離開呢。”


    畢竟,他足夠了解他,這個男人鮮少會對自己看上的東西放手的。


    “她會迴來的。”


    男人冷硬的線條融入夜色,讓人看不清他此刻臉上的表情,唯有聲音,依舊冷靜而鎮定:“她很快就會發現,她比她想象中的,要喜歡我的多……”


    夜生笑了下:“這麽自信?女人這種生物,狠下心來,要比你想象中狠毒的多。”


    話是對著季生白說的,視線,卻掠過一片青青草地,遠遠的落在了從主樓裏出來的安蘿身上。


    她走的很慢,皺著眉頭不停的擦著染血的雙手,走著走著,忽然停下來,直接跑到了不遠處的噴泉邊,就著水池裏的水一遍一遍的洗著手。


    夜生的臉色,就在她那已經持續了近十分鍾的洗手的動作中,一點點陰沉了下來。


    季生白收迴視線的時候,就發現了站在水池邊洗手的安蘿。


    大概是哭了,那纖細瘦弱的身體在夜色中微微的顫抖著,洗著洗著,忽然就收迴了雙手,跪在水池邊痛苦的嘔吐了起來。


    “不過去看看?”他盯著那抹身影,淡聲詢問身邊的男人。


    “看什麽?”


    夜生眸底倒影出冷冷的寒光,涼薄的唇微微開啟,說出來的話冷血到不近人情:“她自己要去給他包紮的,怪得了誰?”


    “如果你確定她這樣的狀態,將來給你生的孩子正常的話,那就由她去好了。”


    季生白沒什麽心情去幹涉他們的事情,冷冷丟下一句話,轉身離開了。


    ……


    書房。


    氣息冰冷的女傭將染血的書本擦拭幹淨,又將染血的地毯卷起來抱出去,鋪上一塊嶄新的地毯後,站直身體看向書桌後正蹙眉看著右手的男人:“先生,要重新為您包紮一下嗎?”


    他的右手受傷了,結果剛剛闖進來一個毛手毛腳的女傭,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強行給他上藥包紮,技術生疏到不忍直視,藥灑了一地不說,紗布也包的亂七八糟,一層一層裹的跟粽子似的,裹完之後就跟逃命似的跑出去了。


    如果不是之前鄧萌來攪和了一陣,北梵行到現在恐怕都還記不住那張蒼白又純淨的小臉。


    抬手,將團成一團死結的紗布解開,淡聲問:“剛剛那個,就是二少夫人特意過來問我要的女傭?安蘿?”


    “是。”


    “嗯,去支10萬給她,以後不準她再進出主樓,是哪裏的女傭,就安分在哪裏待著。”


    “是。”


    ……


    整整一個月,過的渾渾噩噩。


    他們在一起多久?一周?兩周?還是一個月?


    那麽短的時間,鄧萌不相信以自己的定力,會忘不掉他。


    當初那麽喜歡何騰,跟他糾纏了那麽多年,她都可以咬牙狠下心來徹底拋棄他,一迴生二迴熟,她覺得忘記季生白,根本不需要超出兩周的時間。


    可到現在,整整一個月了,睡前想他,夢裏是他,吃飯想他,特麽上廁所都在想。


    醫院那邊的工作辭了,上麵沒批準,她也不幹了,餘下的工資也不要了,就這麽整天縮在家裏,吃吃吃,喝喝喝,想想想……


    小滿說,再不到一個月我就要生了,你來陪著我吧,萬一早產了呢?


    鄧萌想了想,也對,正好去美國那邊放鬆一下心情,跟小滿聊聊天,等孩子出生了,一忙,大概就能把季生白忘個七七八八。


    再迴國的時候,見到他,她一定能很開心的對他招招手,來一句‘嘿,大騙子,今天又騙了多少人?’。


    ……


    定好了機票,又把表單裏麵的東西都收拾進行李箱,去商場買了一些小滿要的東西後,這才心滿意足的躺到了床上。


    一想到小滿馬上就要做媽媽了,心裏就又高興,又悵然。


    其實她比小滿更喜歡小孩子,不然也不至於連何騰的女兒都那麽疼愛,要是有一天,她也能生個女兒,一定當做寶貝一樣的疼著。


    原本覺得,將來不管經曆多少艱難險阻,她都是要跟季生白在一起的,她將來的孩子,爸爸也一定會是季生白……


    現在想一想,還是太年輕太不懂事……


    正想著,陽台跟臥室之間隔著的門,忽然被人淡定的推開了,被門隔開的淅淅瀝瀝的雨聲瞬間變得十分清楚了起來。


    鄧萌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驚嚇過度的原因,一張小臉慘白慘白,直到看到那張熟悉的臉,緊繃在胸口的一口氣才鬆了開來。


    這男人似乎永遠都不知道從陽台進別人家門會給別人一種怎樣驚悚的感覺。


    氣悶的瞪著他:“你來我家,有事?”


    “嗯。”


    猶自帶著一身濕氣的男人抬手漫不經心的脫下外套丟到一邊的沙發椅內,燈光下,一雙眸清澈又幹淨:“想你了,所以來睡你。”


    鄧萌生生被氣笑了,咬牙切齒的罵:“季生白,你特麽是不是跟豬換了腦袋?我說算了,就是算了!別跟我墨跡,滾!”


    季生白像是沒聽到似的,慢條斯理的走到床邊,垂眸掃了眼放在旁邊的行李箱:“打算去哪兒?”


    “去哪兒你管得著麽?”


    鄧萌皺眉,整個人像隻炸了毛的小野貓一樣,充滿戒備的盯著他:“你應該知道,分手之後的死纏爛打是最讓人不齒的吧?”


    男人緩緩轉頭,眯眸看著她,語調驟然陰沉下來:“我、問、你,去、哪、裏!!!”


    那口吻,仿佛她不乖乖迴答他,下一秒他就要生吞活剝了她似的。


    鄧萌抿唇,盯著他看了幾秒鍾,忽然跳下床就往門口跑。


    指尖不等碰觸到門把手,腰間驟然一緊,她尖叫一聲,隨即被一陣天旋地轉弄的頭昏腦漲,身體被重重摔到床上,也不知道被他捏到了哪塊骨頭,渾身又綿又軟,好一會兒沒了掙紮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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