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宅。


    鄧萌走到門口,轉頭看了眼還亦步亦趨跟在身後的何騰:“我手機不見了,你幫我看看是不是落在你車上了。”


    何騰搖搖頭,寵溺的屈指彈了彈她的眉心:“都這麽大了,還跟小時候一樣丟三落四!等著。償”


    話落,轉身便往車庫走攖。


    鄧萌等他走遠了,這才忙不迭的打開門,順勢從裏麵反鎖上。


    真是……


    沒見過這麽粘人的黏黏膠,一旦碰上,揭都揭不下來!


    三分鍾後,何騰在外麵敲門:“小萌,小萌你把門打開!都這樣了,還鬧!趕緊開門!”


    大晚上的,跟一頭吃人不吐骨頭的狼在一棟別墅裏?


    除非她腦袋秀逗了!


    鄧萌坐在沙發裏,盯著麵前的泡麵盒,漫不經心的數著,一……二……三……


    算了,不等五分鍾了,開吃吧。


    水不是很熱,泡麵還有點沒泡透,她吃一口麵喝一口湯,不一會兒,外麵就沒了動靜。


    也對,他又不傻,明知道她把門反鎖了,他再敲也無濟於事了,倒不如省點力氣迴去睡覺。


    吃著吃著,又把手機拿出來,看了一眼,除了何騰的幾個未接電話以外,沒有任何人再打進來過。


    喉嚨裏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似的,又脹又疼。


    剩下的半碗泡麵,忽然怎麽都吃不下去了。


    鬱悶了一會兒,想想不能浪費糧食,還是一口一口的連麵帶湯的吃下肚中。


    ……


    臉頰還火辣辣的疼著,偶爾有點熱水濺落到,都要痛的皺一皺眉頭。


    咬著牙忍著痛刷完牙,洗完澡,拿著根消毒棉簽對著鏡子一點點的上藥,越看越慘不忍睹。


    那胖子上輩子是隻熊麽?這麽大的力氣,她左邊的半張臉都腫的像是一隻鼓起的饅頭了,……還是隻紅色的饅頭。


    一邊擦拭著頭發一邊推開臥室門,眼角餘光掃到一抹身影,嚇的她險些尖叫出聲。


    定睛一看,悠閑愜意的坐在床邊的男人,不是河豚精是誰?


    “你怎麽進來的?”


    她臉色微變,下意識的抓緊圍在身上的浴巾,一句質問的話出口,不等等到他迴答,隨即又補充:“滾出去!”


    何騰輕佻的視線肆意滑過她性感的鎖骨,還有浴巾下露出的兩條筆直修長的腿,牛奶般白嫩的膚色,看的他興致大起:“小萌萌,你是不是知道我會過來,才故意香肩半裸的出現在我麵前的?”


    “知道,我當然知道你會過來……”


    男人挑高的眉梢跟唇角勾出的那抹玩味的笑看的鄧萌大為惱火,一手拽著浴巾,一手打開衣櫃,找了條保守的睡衣披上,腰帶緊緊一係,從脖子到小腿的遮住自己後,隨手從包裏翻出一瓶防狼噴霧來對準了他:“所以特意為你準備了一份大禮!”


    何騰唇角那放.蕩不羈的笑忽然就有些僵住,站起身來後退一步:“小萌萌,這東西可不能拿來開玩笑,你把它給我。”


    “鬼才有興趣跟你開玩笑!”


    鄧萌上前一步,食指緊緊壓在噴頭上,冷聲嗬斥:“我給你三秒鍾滾出去!一……”


    “小萌!我進來沒什麽惡意,隻是想幫你上點藥而已,你別衝動……”


    “二!!”


    “鄧萌,鄧萌,鄧萌你聽我……”


    “三!”


    “……”


    辣椒水噴出去的那一刹那,何騰已經十分幹脆利落的轉身溜了,跑到陽台處,還不忘迴頭指著她教訓:“鄧萌,你個小沒良心的,給我等著,迴頭看我怎麽收拾你!”


    鄧萌忙不迭的跑過去把陽台的門也關上,隔著門對他比了個弱爆了的手勢,隨即把窗簾一拉,眼不見為淨。


    ……


    睡的很不安穩,淩晨五點多才躺下,早上9點就醒了。


    看一眼手機,除了何騰發過來的一條罵她‘小沒良心的’的短信跟兩個他的未接電話以外,還是沒有其他人的電話。


    或許是沒睡醒的緣故,神經壓抑到極點。


    她猛地把手機甩到一邊,用力的拽著自己的頭發,臉埋在枕頭裏,控製不住的尖叫出聲。


    走火入魔了。


    不,不不不,不是她走火入魔,是那個季生白有問題。


    從三年前第一次見到他開始,就總覺得這男人哪裏怪怪的,現在迴頭想一想,或許他就是傳說中能給人下蠱的那種人。


    不行不行,她得去寺廟裏燒燒香,拜拜佛,找個世外高人幫忙驅驅邪氣。


    ……


    徒步爬了兩個小時的山,累到近乎虛脫,但仰頭看一看山頂肅然而立的寺廟,遠遠的還能聽到寺廟裏傳來的洗滌心靈的《藏音大悲咒》,又一鼓作氣,再鼓作氣,再再鼓作氣……


    腿差點斷掉,還差一口氣就真的要累的翹辮子了的時候,終於到了。


    花了300大元買了三支半米高,手腕粗細的香燒上,各種跪拜,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大師。


    鄧萌虔誠的跪在大師麵前,控訴自己遇到了一隻修煉了千年的狼精,吸她的精氣,迷惑她的心智,誘.惑她幹一些不道德的事情,毀滅她的人生……


    木錯,說的就是他季生白!


    此妖不除,將來還不知道要糟蹋多少像她一樣善良可愛、踏實生活、勇往直前的姑娘!


    又上交了各種香油錢,各種寫自己的生辰八字,最後,大師將一串目測價值8毛的桃木手鏈交給了她,表明隻要把這串手串戴在手上,從此以後,各種妖魔邪道都不能近她的身了。


    雜七雜八交上近500大洋,換來一串桃木手鏈。


    鄧萌卻渾然不覺,一臉虔誠的各種道謝,出門就把桃木手鏈戴手腕上了。


    下山的時候,腰不疼了,腿不酸了,連精神都好了許多。


    她私心的覺得,是這手腕上的桃木手鏈起了作用,於是更加嗨皮,一蹦一跳的下山了。


    ……


    不知道是累著了,還是心安了,還是真的桃木手鏈起作用了,這一晚,鄧萌睡的無比香甜……


    第二天一早,神清氣爽的起床上班。


    臉上了幾次藥,已經消腫了,隻是還有點紅,鋪了一層厚厚的粉後,基本上就看不怎麽出來了。


    剛到醫院,科室的護士護士長們就關切的靠了過來,各種噓寒問暖,一邊安撫她,一邊打罵那些喝醉酒來醫院鬧事的混蛋。


    鄧萌受寵若驚的同時,又各種不自在,隻能硬著頭皮一一應對。


    不得不說,對自己橫眉豎目了兩年的同事,突然又對自己好到像是親姐妹一般的感覺,太詭異了。


    關懷過後,大家一一離去,隻剩護士長還在她身邊。


    鄧萌起身去換衣服,正換著,就聽護士長略顯氣憤的開口:“這季醫生也真是的,雖然看著清瘦文弱,可再怎麽說也是一個男人,出了事兒,怎麽就知道一味的躲避責任呢?”


    鄧萌在聽到她說‘季醫生’這三個字的時候,心髒就莫名的跳了跳。


    本能的摸了摸手腕上的珠子,小鹿亂撞的心髒這才平穩了一些:“出什麽事兒了?”


    “不就是你被醉酒的人打了的事情。”


    護士長還在氣憤:“那晚他值班,卻莫名其妙的離開,害你一個人麵對那麽多鬧事的醉漢!結果第二天他不但沒趕緊迴來認錯,反倒以臨時有事為由,請了一個月的假!這明顯是在找借口躲避好嗎?!也不知道院長是怎麽批準的!……算我們都看走了眼,一直都那麽照顧他,沒想到他居然是這種人。”


    鄧萌默了默,沒吭聲。


    事實上,她的確分不清楚季生白是真的臨時有事,還是為了逃避責任。


    但直覺告訴她,應該是後者。


    不過這樣也挺好的,知道他是個害怕承擔責任的小人,反倒讓她覺得輕鬆了不少,最好以後每天都能看到他的一個缺點,每天都討厭他一點。


    果然,去寺廟燒香拜佛是個非常正確的決定。


    ……


    三天後,夜班。


    鑒於上一次出的意外,醫院為每層樓都配備了兩名保安,隨時應對任何突發狀況。


    這兩天醫院跟衛生局都在組織各種考試,三天兩頭的烤,值夜班的時候連小睡一下的時間都沒有,各種抱著書本狂啃。


    正看著書,頭頂上方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在忙?”


    鄧萌毫無防備的被嚇了一跳。


    這男人走路永遠都沒有聲音,饒是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恨不得一根頭發絲掉地上都能聽到,偏偏他就能鬼魅一般的悄無聲息靠近。


    抬頭,男人白皙清俊的臉映入眼簾。


    深更半夜的過來這邊做什麽?


    她皺皺眉,卻還是點頭應了聲:“嗯,值夜班,你不是請了一個月的假期,怎麽這麽快就迴來了?”


    “嗯,事情辦完了就迴來了。”


    他看著她,目光專注而幹淨:“之前失約,讓你一個人值夜班,抱歉。”


    隻為這個事情抱歉?還是不好意思提她受傷的事情?


    鄧萌忽然很想笑,事實上,她也的確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擺手:“沒事,今晚有醫生值班,你明天再來上班吧,先迴去好好休息吧。”


    她笑的突兀又莫名其妙,季生白一雙湛黑的眸就那麽靜靜看著她:“你笑什麽?”


    “沒,沒笑什麽。”


    他這麽一說,鄧萌也覺得不妥,忙不迭的搖頭:“行了,不早了你趕緊迴去休息吧。”


    季生白靜默了一會兒,才抬手將一個飯盒放到她麵前:“順路給你買了點宵夜,新開的店,你嚐嚐看味道怎麽樣。”


    “謝謝,不過我吃過了。”


    鄧萌想也不想的推了迴去:“你拿迴去自己吃吧。”


    剛說完,桌子上的手機就響了。


    她看了眼來電顯示,頓時愁的不由自主的重重歎了一口氣。


    淩晨一點啊!!這死河豚精是不是壓根就不需要睡覺?


    鬱悶的接起來:“你嗑藥了還是夢遊了?大半夜的不睡覺,給我打什麽電話?”


    男人絲毫不介意她的粗暴態度,在電話那邊戲謔的調侃:“鑒於上次發生的事情,我總覺得讓你自己在醫院裏值夜班不安全,所以過來保護你啊。”


    鄧萌臉色一變:“何騰,你別亂來啊!有什麽話好好說,你別跑上來,一會兒我就換.班了,被同事看到,又要鬧出緋聞來!你是不是嫌我活太久了?我要不要幹脆死給你看啊?”


    “別生氣嘛,我就來給你送個宵夜,然後保護你……3個小時,等天亮了就走。”


    “……”


    鄧萌霍地站起來,一邊向外走一邊叫:“你別上來!你在樓下等著我,我下來給你說。”


    “可是我已經進電梯啦!”


    “那就再給我下去!你聽到了沒?你敢上來,我打斷你的腿你信不信?!”


    “……”


    鄧萌生怕一不留神何騰就跑上來了,著急往樓下跑,以至於忘記了季生白還在旁邊。


    她離開後,季生白轉身便慢悠悠的跟了上去。


    手機響起,他拿出來,看也不看一眼便徑直掛斷,隨即關機。


    ……


    嘟嘟的聲響隻來得及響兩聲,隨即傳來女人機械而冰冷的聲音——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一身名貴手工黑色西裝的英俊男子握緊手機,轉過身來,盯著雪白的床鋪上暈染開的一片鮮紅血跡,薄唇緊抿,片刻後,反手一耳光便摔到了身側黑衣男子的臉上,壓抑的聲音冰冷而陰寒:“叮囑過你多少次了?讓你把人看緊!平時看不住也就算了,都隻剩半條命的人了你還看不住?要你還有什麽用?!”


    黑衣男子低著頭,由著唇角的血絲往下落,低聲道歉:“對不起,北先生,要去醫院把白少帶迴來麽?”


    “你能保證在不驚動慕白那一邊的同時,帶他迴來?”冷冽到了極點的嗓音。


    黑衣男子靜默片刻,再度開口道歉:“對不起,北先生,是我們無能。”


    北梵行閉了閉眼,轉過身,森寒冷沉的視線透過落地窗落在遠處聳立的一片高樓大廈間:“鬧事的,一共多少人?”


    “9個,其中三個被抓捕歸案,還在局子裏蹲著。”


    9個。


    這麽多的人,滅口都不好滅。


    北梵行抬手按了按眉心,沉吟片刻,才厲聲命令:“去,一個一個的叮囑好了,不想他們的家人出事的話,就閉緊嘴巴,就算是死,也要一口咬定是酗酒鬧事,跟任何人無關!”


    “是。”


    “半小時之內辦妥。”


    “是。”


    ……


    電梯門打開,就見何騰穿著十分正式的西裝,手裏拎著一個保溫盒靠在另一邊的電梯口,正對她笑的風騒又霪蕩。


    鄧萌深吸一口氣,沒好氣的走過去:“何騰,我求求你了,能別跟蒼蠅似的圍在我身邊轉了嗎?我知道北芊芊滿足不了你,你去找容霏霏啊,實在不行去夜總會找小姐,你總在我這裏轉什麽?我明確告訴你,你吃不到我!別把自己憋壞了,趕緊去找其他女人吧啊!”


    “我要真去找其他女人了,你不得醋到三天三夜睡不著覺?”


    何騰笑盈盈的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寵溺的口吻:“小東西,這麽多年了,還改不了口是心非的小毛病。”


    鄧萌一陣惡寒,雞皮疙瘩都起了一層。


    也不知道是被他摸頭惡心的,還是被他那聲‘小東西’給惡心的。


    忙不迭的拍開他的手,罵:“這麽多年了,你自戀自大的毛病也沒改!你睡北芊芊那會兒見我吃醋了嗎?北芊芊懷你孩子那會兒見我吃醋了嗎?”


    “表麵上越是淡定,你心裏就醋的越厲害,我懂的……”


    懂……


    懂懂懂,懂你全家啊!


    鄧萌沒好氣的側首避開他再度襲來的手,冷嗤:“醫院給我們每層樓都配備了保鏢,再出事兒,馬上就會有人來解決!用不著你在這裏瞎擔心,趕緊的滾蛋!”


    何騰微微傾身,笑的像隻漂亮的狐狸:“你親親我,我就走。”


    “你走不走?不走信不信我……”


    她伸手就要探進口袋摸防狼噴霧,何騰卻眼疾手快的搶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好好好!我走!我走還不行嗎?瞧瞧你這小暴脾氣,火氣這麽大,真擔心以後我們的孩子脾氣隨你……”


    最後一句話,他真的是說的無比淡定又無比自然,仿佛他們將來會在一起,會生孩子對他而言是一件再篤定不過的事情了。


    鄧萌生生被氣的臉都白了,一腳踹過去:“誰他媽跟你生孩子,你跟鬼生孩子去吧!”


    這一腳踹的不輕,何騰頓時痛的嘶嘶倒吸氣:“你就不能輕點兒?也就虧我天生身強體壯的,要不小腿早給你踹斷了。”


    “活該!讓你沒事兒跑我這裏犯賤!”


    “沒辦法,誰讓我這麽喜歡你呢……”


    何騰哼了哼,站直身體把保溫杯往前一遞:“少爺我親自熬的粥,這是底線了,你要不拿著,今天我就不走了。”


    鄧萌懶得跟他再墨跡,伸手就接了過來:“滾滾滾,趕緊滾!”


    何騰這才滿意,笑了笑,上前一步就要偷襲香吻,鄧萌卻早有防備,一腳又踹了過去,正中男人胯部。


    “小萌你……”男人瞬間痛到話都說不出來,一手撐著牆壁,咬牙強忍。


    “活該!”


    “……”


    ……


    迴到護士站,一眼就看到模樣清俊白皙的男人正坐在她的位子上,把玩著她的筆。


    她蹙眉,上前一步:“你怎麽還在這兒?”


    明亮的光線下,季生白唇色泛著一點不正常的白,他把玩著手裏的圓珠筆,並沒有看她,隻是嗓音比平日裏顯出幾分陰冷:“我不在的時候,這裏發生過什麽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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