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小滿咬著手指,不知道怎麽繼續勸慰她,好半天,才磕磕巴巴的開口:“沒有沒有,我沒討厭您,真的!我理解您……”


    絞盡腦汁的勸了好一會兒,這才好不容易把南夫人勸的情緒平靜了點攖。


    掛了電話,這才發覺已經累出了一身的汗,抬頭不悅的看向身邊的男人:“你是怎麽跟你媽吵得架?把她嚇成這個樣子?你就不怕你爸一怒之下再把你丟到什麽奇奇怪怪的地方?”


    男人眉梢挑高,五官深邃,目光灼灼,不答反問:“你還會再去找我麽?”


    “你看我很像傻瓜?一個坑裏栽兩次?”


    她淡淡瞥他一眼,丟下這句話,轉身就要走,手腕再次被男人扣住償。


    “先把剛剛的話題說完再走。”


    他說著,不顧她的反對便半強迫的將她塞進了副駕駛座內,轉身上車的功夫,女人已經又打開了車門,半個身子探出去,挺翹渾圓的小屁股都離開了座椅,又被他單手橫過腰肢抱了迴來。


    “你幹什麽?!”她受不了的尖叫出聲:“你這是綁架知不知道?!性質惡劣的綁架!”


    “我說了,把之前的話題說完,就讓你走。”


    “……”


    郝小滿深吸一口氣,抬手整理著頭發跟衣服,努力讓自己顯得不那麽狼狽,平靜了一下情緒,才耐著性子開口:“好了,你說吧,我聽著!”


    “可我還沒想好要怎麽跟你說。”


    她嘶的倒吸了一口氣,轉頭,不耐煩的看著他:“一會兒要說清楚,一會兒又沒想好怎麽說,你到底是要說還是不要說?!”


    男人單手扶著方向盤,疲憊的抬手揉了揉太陽穴:“要說,不過我很累,已經三天沒休息過了,等我睡醒了,再告訴你。”


    如果不是她迴來了,恐怕到現在,他都還沒有發現自己已經三天三夜沒有休息過了。


    緊繃了那麽久的神經驟然緊繃下來,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接一陣的頭痛欲裂,疲憊的隻想就這麽躺下昏睡個一天一夜。


    郝小滿本想嘲諷句什麽,不過見他的確十分疲憊的樣子,已經到了舌尖的話,轉了一圈到底還是被咽了迴去,解開安全帶:“我來開車吧,疲勞駕駛……你活夠了不要緊,我還想再活幾年。”


    南慕白笑了下,也不拒絕,等她下了車後,便直接移到了副駕駛座上。


    郝小滿上了駕駛座,係好安全帶,準備發動車子了,轉頭一看,男人已經將座椅稍稍放平,閉著眼睛躺下了。


    她等了會兒,見他沒反應,忍不住出聲提醒:“係安全帶。”


    男人像是眨眼間就已經進入了淺睡眠狀態似的,聽她這麽說,也隻是含糊的‘嗯’了一聲。


    郝小滿雙手搭在方向盤上,耐心的等了一會兒,轉頭,見他還沒動作,抬腳踢了踢他的小腿:“喂!係安全帶!”


    迴答她的,是男人仿佛已經睡著了的均勻的唿吸聲。


    她蹙眉,瞪了他好一會兒,懶得再去折騰,直接靠過去,把安全帶拉過來給他係好。


    ……


    一個小時的車程,車子很快開入了公寓的地下停車場。


    郝小滿停穩車後,就叫了他一聲,見他沒反應,又叫了一聲。


    一連叫了四五聲都沒反應,她忽然靠近,抬手在他頸項處試了試,嗯,還是溫熱的,還能感覺到脈搏的跳動。


    “到家了,迴去再睡。”用力推了推他。


    男人終於稍稍有了點反應,卻也隻是把臉側向了另一邊,隨即又安靜了下來。


    “南慕白!!!”


    她隱隱有些惱火,用力的推他:“我說到家了!!你先醒一會兒能掉塊肉?!上去再睡!!”


    到床上去睡,難道不比在這小小的座椅上睡著舒服?


    或許是真的倦極了,不論她怎麽叫,怎麽推他,得到的最好的一個反應,就是模模糊糊的一聲‘嗯’。


    折騰到最後,折騰的沒力氣了,心想懶得管他了,就讓他在這裏睡個夠好了,醒了自然就知道上去了。


    車門都打開了,轉頭,男人布滿烏青的眼眶跟滿是胡渣的下巴落入眼底,細細一看,似乎輪廓也清瘦了不少。


    閉著眼重重的歎了口氣,又把車門關上了。


    算了,反正她現在也有點累,也躺下睡一會兒好了。


    好在車是豪車,座椅也十分舒適,除了空間狹窄了一點以外,倒是沒有什麽可挑剔的。


    不知不覺,沉沉睡去。


    ……


    地下停車場的光線極為黯淡。


    四周靜謐,仿佛連時光都忘記了流動。


    腦海中那肆意的喧鬧聲漸漸平息了下來,光影模糊中,那炙熱而專注的視線就那麽久久的停留在她的睡顏上。


    有些事情,真的是錯過了,還總是會習慣性的一遍一遍的去想,如果……


    如果當年他沒有在追林晚晴。


    如果當年她被接進南家的時候,林晚晴沒有看到。


    如果他沒有年少氣盛的負氣將她趕出南宅……


    那麽,一切會不會就變得不一樣了。


    或許,他會親眼看著他的小姑娘,從三四歲的幹幹瘦瘦的小黑丫頭,一點一點變得白白胖胖,粉雕玉琢。


    他會給她買最漂亮的衣服,帶她去迪士尼,陪她坐熱氣球,教她讀書、寫字、騎車、搭城堡……


    運氣好一點,或許她的早戀,初戀對象是他。


    運氣壞一點,或許她還是會在見到北梵行的第一眼時,喜歡上他。


    他大概會很生氣,會跟她吵架,會冷戰……


    不過沒關係,不管怎麽樣,他都會在她年滿18歲的時候訂婚,在她年滿20歲的時候結婚。


    她始終還是會嫁給他,成為他的新娘。


    修長有力的手指探過去,一點點握住她垂在身側的小手。


    那溫熱柔軟的觸感就那麽牢牢的被他握在掌心,仿佛這麽一牽手,就可以走一輩子。


    他其實更喜歡想象中的這個版本。


    至少她的身體是健康的,至少他能給她一個優渥又無憂無慮的童年。


    哪怕……最後她還是會為了北梵行跟他離婚……


    眸色不知不覺深暗了一層。


    他唿吸莫名的變得有些急促,握著她手心的左手不受控製的顫抖,收攏……


    像是捏痛了她,睡夢中的女人眉頭微微皺了皺眉,很輕的‘嗯’了一聲,隱隱有要清醒過來的跡象。


    他忽然放開了她的手,解開身上的安全帶,踉踉蹌蹌的衝下車。


    打火機發出清脆的一聲響,熟悉的香煙的氣息彌漫在鼻息間,他靠在車身上,又兇又急的連著抽了三根,一直不斷顫抖的左手這才漸漸平靜了下來。


    ……


    因為在飛機上睡了好幾個小時,再加上到底還是不習慣在車上睡覺,郝小滿隻睡了一小會兒,就醒了。


    一睜眼,副駕駛座空著。


    視線上移,就看到外麵背靠著車身不知道在幹什麽的男人。


    翻了個身,舒展了一下身體,這才打開門下車。


    嗆人的煙味幾乎在她打開門的瞬間就撲麵而來,她毫無防備的被嗆的連連咳嗽了幾聲,一手捂著口鼻,甩手將門關上。


    南慕白似乎沒料到她會這麽快就醒過來,順手將指間燃了一半的煙丟到腳下碾滅,轉過身來看她:“怎麽醒了?”


    郝小滿繞過車前蓋走過去,一眼就看到地上零零散散的一堆煙蒂,眉頭就微微皺了起來:“你好端端的不睡覺,跑出來抽這麽多煙做什麽?不知道的人進來,還以為這裏失火了呢!”


    那麽大的一個停車場,都快被這煙霧給籠罩過來了。


    不是第一次了,最近似乎每次跟他見麵,都會發現他站過的地方一堆一堆的煙蒂。


    以前怎麽不記得他有這麽大的煙癮。


    “嗯,以後我盡量少抽點。”


    他略顯敷衍的應聲,目光灼灼的看著她,緊繃的聲音稍稍泄露了他的情緒:“你要不要上去陪我一會兒?”


    “不了,我得去看看我二哥。”


    她搖頭,說完這句話,頓了頓,又補充了句:“嗯,還有北梵行……”


    一片死寂。


    好一會兒,才傳來男人略帶沙啞的嗓音:“嗯,那你去吧,我再在這兒待一會兒,就上樓休息。”


    郝小滿咬唇,看著他深邃瘦削的輪廓,點點頭,沒再說什麽,提著行李箱上了樓。


    迴公寓裏拿了車鑰匙,迴停車場,遠遠的還能看到他還站在那裏,又點了根煙,一下一下的抽著。


    距離有些遠,停車場的光線又有些昏暗,他整個人都被煙霧籠罩住,就那麽沉默的靠在那裏抽著煙,說不出的落寞寂寥。


    她站在車邊,雙手無意識的捏著手裏的車鑰匙,猶豫良久,到底還是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


    第二次割到手指的時候,陳一無奈的把蘋果從她手中抽了出來。


    郝小滿抬手結果他遞過來的紙巾,擦拭了一下冒著血珠的手指,尷尬的咧了咧嘴:“對不起啊……”


    “怎麽這麽心不在焉?不要告訴我是學習太累,我知道一定是其他原因。”


    等她把血擦幹淨了,陳一拿過旁邊的酒精,用棉簽沾了一點給她擦了擦後,貼上創可貼。


    郝小滿摩挲著創可貼上麵印著的小熊圖案,好一會兒,才呐呐開口:“沒事,我喜歡走神兒又不是一天兩天了。”


    她這麽說,陳一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悶悶笑了起來:“對,我記得你高三的時候,化學課上就發呆走神兒了,化學老師叫了你三聲你都沒反應,後來被罰站了一節課……”


    “二哥!”郝小滿臉一紅,惱羞成怒的叫他。


    丟臉死了,全班50個人,就她一個女生站著,真的是要有多尷尬就有多尷尬,偏偏後麵的一個男生還一直拿筆戳她,笑嘻嘻的調侃:“小學霸,沒想到你也有這一天啊,嘿嘿嘿嘿!”


    現在想起來他那奸詐的嘿嘿嘿嘿聲,還恨不得上去拔掉他的兩顆門牙!


    那是她整個學習生涯中最黑暗的一天,一整節課都羞愧的低著腦袋沒敢抬頭。


    “還有,記得大一那年,你做夢唱國歌了嗎?唱的一本正經……”


    “二哥,你再這樣,我要殺人滅口了啊!”


    “還有還有,我們那次去海邊,你因為要捉一隻螃蟹,結果被浪頭卷進去了,明明水一會兒就退迴去了,結果你又哭又叫的讓我救你……”


    “……”


    ……


    第三次堪堪闖過一個紅燈,在距離北梵行住的醫院還有不到五分鍾的車程的時候,她又像是失了神誌似的,猛打方向盤,又掉頭開了迴去。


    半小時後,車子再次駛入地下停車場。


    一路駛入,在那輛黑色賓利車前停了下來。


    刺耳的刹車上驟然響起,正低頭抽著煙的男人半眯著眸,漫不經心的看了過來,下一瞬,神色一怔,站直了身體。


    然後就看到怒氣衝衝的小女人從車裏出來,重重甩上車門,一怒夾帶著火花衝到自己跟前,抬手將煙從他唇間抽了出來。


    “小心燙——”他皺眉,低聲提醒了一句,俯身便要將煙從她掌心拿過來。


    郝小滿用力甩開他的手,閉著眼深深吸了口氣,想要平息一下怒氣,可吸入肺裏的那股濃烈的煙味卻讓她的怒火不降反增。


    “本來我們已經離婚了,你抽不抽煙,磕不嗑藥跟我是沒什麽關係的,但我實在沒辦法忍受你在公眾場合這麽抽煙!不知道吸二手煙會致癌嗎?這棟公寓上上下下這麽多的人,每個人進來的時候吸幾口,出去的時候吸幾口,萬一人家真的得了癌症,你要負責嗎?你能負責嗎?!虧你還名門世家的少爺呢,這種事情有多不道德你不知道?!不知道我教你!”說著,順手將那隻沒洗完的煙丟進了他的西裝上衣口袋裏。


    南慕白自始至終都沒說話,就那麽似笑非笑的聽著她劈裏啪啦的一頓訓斥,聽著聽著,直接笑了起來。


    還有臉笑?!!


    郝小滿頓時惱羞成怒,一手拽住他的領帶,轉身就往電梯方向走:“受不了你了!趕緊迴你自己的公寓,洗澡,睡覺!少在這裏禍害別人!”


    南慕白也不氣惱,由著她拽著自己的領帶把自己往家裏帶。


    上了電梯,她還是沒辦法理解似的,仰頭看著他:“你不是已經三天三夜沒睡覺了嗎?就一點都不困?寧願站在那裏抽兩個小時的煙,也不想睡一會兒?”


    男人垂眸看著她,眼底隱隱浮沉著一抹笑意:“沒關係,隻要能多禍害別人一點,我再熬個三天三夜都沒關係。”


    “……”


    神經病!


    見她一副懶得再搭理自己的模樣,男人抬了手腕看了看時間,像是無意中想起來似的,隨口問:“你去看過梵行了?”


    等了足足十幾秒鍾,才聽到她清清冷冷的一聲‘嗯’。


    “聊什麽了?”


    “聊沒有道德的男人,在公共場合抽煙是件多麽缺德的事情!應該被抓起來鞭打個三天三夜,看他長不長記性!”


    “原來你們在一起的時候聊這麽高尚的話題?看來跟你在一起的時候的我,想的還是太低俗了。”


    “……”


    她愣了一會兒,抬頭,狐疑的打量著他:“低俗?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你想的是什麽?”


    男人抬手整理了一下被她拽的有些歪了的領帶,麵不改色的開口:“怎麽把你弄到床上去,新鑽研出的幾個姿勢中,你會喜歡哪一個。”


    郝小滿驀地瞪大眼,怒極之下,臉色都白了:“下.流!”


    他認錯態度倒是很良好,淡聲開口:“知道了,下次我會想點不那麽下.流的事情。”


    “呸!以後什麽都不準想!”


    以後……


    她無意中吐出的一個詞,讓男人微微怔忡了下。


    她說以後。


    是潛意識裏接受了以後他們還會經常見麵的可能性嗎?


    薄削的唇瓣勾出一抹淡到幾乎分辨不清的弧度,他垂眸,灼熱的視線落在她惱怒的小臉上:“好!以後我什麽都不想!……你信嗎?”


    “……南慕白!!!!”


    他卻像是玩上癮了,輕佻而放肆的視線一路順著她的小臉滑下去,炙熱的像是能透過她的衣服看到她的身體:“想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麽麽?想你的……哪裏麽?”


    郝小滿氣的渾身都開始發抖,抬腳重重踩上他的腳背,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的辱罵的詞都搜刮出來了,咬牙切齒的罵:“變.態!下.流!不要臉!!!”


    “喘口氣再罵,別噎到自己。”


    “……賤人!!!”


    ……


    醫院,高等病房。


    鄧萌已經來上班超過兩個半小時了。


    時鍾一分一秒的跳動著。


    筆記本的屏幕已經黑了,麵容蒼白冷峻的男人保持著同樣一個姿勢已經很久很久了。


    四個小時前,有人匯報,她迴來了,跟鄧萌,還有一個麵容俊俏的少年。


    三個小時前,有人匯報,她們去了一家會所,而南慕白前不久剛進去。


    兩個半小時前,有人匯報,年輕的少年離開了,鄧萌也離開了,她跟南慕白同乘一輛車離開了。


    一個半小時前,有人匯報,她從公寓出來了,去了醫院看她的二哥。


    一個小時前,有人匯報,她從醫院出來了,開車直奔他這裏,期間三次險些闖了紅燈。


    三十分鍾前,有人匯報,她在離醫院不到五分鍾的路口,掉頭迴了公寓。


    然後,就再也沒有接到任何消息了。


    是忘記帶什麽東西了麽?一定是很重要的東西,她忘記帶了,所以迴去了。


    很快,很快她就會再次從公寓裏出來,然後直奔他這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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