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北三少居然真的歪歪斜斜的起身,一抬腳就要跨坐上去。


    郝小滿嚇的慌忙拉住他,雖說他體型偏瘦,但好歹也是個185的大男人,這一下坐上去,再把他的愛犬給坐出個好歹來,醒來後不得找她拚命?


    “他醉了,不如我們迴去吧?攖”


    陳一幫忙扶了一把,抬頭看她:“小滿,你叫個服務員,先幫忙把他扶到車裏去,我自己過去就好。償”


    郝小滿忙不迭的擺手:“不行不行,這邊有不少小階梯,你不能自己過去,你等著,我把他送車裏馬上迴來接你。”


    陳一聞言點了點頭,果然沒有再動。


    郝小滿找了個人幫忙,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北三少扶上車,又把他的狗也一起抱上去,累的氣喘籲籲,又迴來幫陳一上了車,這才將輪椅折疊好放進後備箱,轉身上了駕駛座。


    “累壞了吧?”陳一擰開一瓶水遞過去。


    郝小滿接過來,喝了幾口,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把我想的也太柔弱了,我現在體強力壯到還能背著北三少繞著孤城轉一圈你信不信?”


    陳一笑著搖搖頭。


    ……


    開車將北三少送迴北家別墅,一手扶著他,一手牽著狗走過去,兩個警衛看到後,立刻過來要幫忙,被北三少沒好氣的推開:“都走開走開,沒瞧見我……嗝,我小嫂子正扶著我呢麽?”


    郝小滿沒好氣的擰了他腰間的肉一把:“別耍少爺脾氣!二哥還在車上等我呢!趕緊走趕緊走!”


    說著就要把他交給警衛。


    刺目的車燈一閃而過,一輛加長型的黑色林肯轎車徐徐緩緩的從遠處駛入,然後穩穩的停在了她身側。


    黑色車窗下降半截,露出一張雕刻般棱角分明的俊顏,男人風雪般清清冷冷不帶溫度的視線淡淡看向她。


    郝小滿忽然有些尷尬。


    頓了頓,還是主動微笑了一下,客氣的問:“你怎麽這麽快就出院了?不多住幾天好好養一養身體嗎?”


    “進來坐一下吧。”


    男人丟下一句話,車窗隨即升了上去。


    郝小滿一怔,‘哎’了一聲,剛要說拒絕的話,林肯轎車卻已經再度徐徐駛入別墅。


    無奈之下隻好一邊扶著北三少進去,一邊給陳一打電話:“二哥你等我一下,我送北三少進去後稍微坐一坐馬上就出來。”


    陳一好脾氣的答應:“好。”


    一路遇到了不少工作中的女傭跟警衛,竟然一個個隻是站定對他們微微頷首敬禮,除此之外一個上前扶一扶的人都沒有。


    真是……什麽樣的主子,什麽樣的家丁啊。


    好不容易走進別墅,推門進去,隻有一個女傭正在擦拭花瓶,郝小滿實在太累了,喘著氣叫她:“哎,你能幫忙把你們家三少爺扶進去嗎?”


    一句話,卻像是說了什麽了不得的話似的,驚的女傭眼淚汪汪的搖頭:“對、對不起,我還要工作……”


    她莫名其妙的看她一眼,頓了頓,到底沒有再繼續為難她,問清楚了北三少的房間後,扶著他一層樓梯一層樓梯艱難的往上爬。


    好不容易上了三樓,推開左拐的第三個門,丟垃圾袋似的重重把他丟到床上,又泄憤似的重重擰了他的臉一把。


    別說,臉還挺滑嫩的。


    快要睡著了的北三少痛的悶哼一聲,卻沒怎麽動,迷迷糊糊的抓了抓臉後,翻了個身子抱著枕頭睡著了。


    小樣兒,把房間裝修的跟個海洋館似的,到處都是波光粼粼的水光,特製的燈光映著幽藍的特製的牆壁,竟然真的有種3d效果的海洋感覺。


    這是把自己當海豹了呢,還是當北極熊了?


    嗯,他姓北,那應該是把自己當北極熊了。


    她忍不住又捏了捏他的臉,這才起身準備離開,忍俊不禁的表情,在鼻尖碰觸到男人堅.硬的胸膛的瞬間,凝固。


    倒吸一口涼氣,幾乎是立刻想要後退,可身後就是床,她一退,整個人便像是被絆了一跤似的趔趄著往後倒去。


    “啊——”


    短促的一聲尖叫過後,腰間被一隻修長有力的手臂穩穩拖住,一勾一壓,她已經後仰下去的身子又被迫彈了起來。


    鼻尖再度貼上男人質感精良的黑色西裝。


    她懊惱的想,還不如直接摔下去,摔下去,有北三少墊在身下,應該也不會很疼才對。


    當然,北三少的鼻尖磕碰到她的後腦勺,會不會疼……她就不太清楚了。


    “謝謝。”


    她沒有質問他為什麽要貼著自己的腳後跟站在自己身後,隻是短促的道了聲謝後,便抬手要講他攬在自己腰間的手移開。


    那隻原本不怎麽用力的手臂,卻因為她的這個動作,倏然收攏。


    那力道上的明顯加重,讓她忍不住輕輕的皺了一下眉頭,抬頭看他,刻意叫的疏離:“北先生?”


    特製的燈光打照在牆壁上,折射出來的光線是清澈的碧藍色,男人因為住院,身上還帶著一股若有似無的藥香氣息,一張刀削斧鑿般英俊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就那麽一瞬不瞬的盯著她。


    像是要看進她的靈魂深處去。


    郝小滿被他盯的渾身不自在,又下意識的想要去掰他的手臂。


    那股力道越收越緊,直到兩人的身體隔著兩層薄薄的衣物緊緊相貼,她幾乎能感覺到來自他身上的那股凜冽逼人的寒意,終於忍不住冷下了臉:“北梵行,你想幹什麽?!”


    他想幹什麽?


    男人清澈冷冽的瞳孔重重收縮了一下。


    他想幹什麽……


    他也很想知道,自己究竟要幹什麽。


    身體快於意識的,做出了反應。


    直到那兩片冰涼卻又異常柔軟的唇瓣貼了上來,近乎於虔誠的膜拜著她的唇,他終於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麽了。


    郝小滿僵在原地,瞪大眼睛看著男人近在咫尺的緊閉的眼睛,微微顫動的纖長的眼睫毛,像是跌入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夢境中一般。


    記憶中的北梵行,從來冷清寡欲,別說是接吻,就連最基本的身體碰觸,對他而言也應該是一件很排斥的事情。


    又怎麽可能……去強吻誰。


    前後其實隻有三秒鍾的時間,於她而言卻漫長的像是度過了一個世紀。


    她皺眉,開始拚命掙紮,左躲右閃的腦袋被男人的另一手固定住,像是入魔一般的越吻越深,恨不得就此將她揉碎進體內去。


    “唔,你、你瘋……了,北……梵行!你放開……我,放開!”


    驚怒到了極點的嗬斥聲,因為男人的瘋狂索取被打亂,斷斷續續的,帶著微微的喘息,催出一股宛如興奮劑一般的效果。


    16年。


    一個人,一生中最珍貴的時間,他全部都給她了。


    在思念中度過,在悔恨中度過,在生不如死中度過……


    他以為她會躲他躲的遠遠的,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孤城以外的所有地方的搜尋上,卻沒料到,她就在他身邊,就在他眼皮底下。


    a大,離他的北氏集團有多遠?


    兩個小時的車程。


    她的孤兒院,她的小學,她的初中高中又離他有多遠?最遠的不過100公裏,最近的,也不過隻有50公裏。


    那麽近的距離,12年的時光。


    他整整有12年的時間,哪怕是偶然的一次遇見,都沒有。


    他無數次從她的孤兒院、小學、初中、高中、大學……甚至是她曾經打工過的餐廳走過,用餐,卻從來……從來沒有遇到過她一次!!


    仿佛上天也對他失望之極,仿佛他已經耗盡了他們之間全部的緣分,就這麽……蹉跎了12年。


    直到她遇到了南慕白。


    可為什麽……偏偏是慕白呢?為什麽不能是別人,為什麽一定是慕白呢?


    他在出手與忍讓中掙紮徘徊,一生之中,唯一一點能讓他感覺到溫暖的人,就這麽在指尖溜走。


    他的人生,被一片茫茫的冰雪跟黑暗覆蓋,仿佛北極漫長的極夜,可悲的是,從來都不曾有過極光的出現。


    他願意拿一切來跟慕白交換,北氏集團,甚至是他的三四十年壽命,隻求他能把她還給他。


    隻求他能把她還給他……


    ……


    交疊的身體重重跌落在鋪著白色羊毛地毯的地板上,他像是被抽走了靈魂跟神智一般,身體不再有任何的思考跟指令,唯剩最原始的欲.望跟衝動。


    直到一股巨大的力道將他重重甩了出去。


    像是撞到了桌子最堅.硬的棱角,‘砰’的一聲巨響後,隨即襲來的,是一陣尖銳到近乎麻木的痛楚,從脊背到尾椎。


    偌大的臥室,像是真的被整個浸入了不透光的海底一般,窒息般壓抑恐怖的海水洶湧咆哮著將所有人淹沒。


    郝小滿淚眼模糊的抓著被撕扯的有些淩亂的衣衫,抬頭,模糊的看到一抹殺意冷然的身軀走到桌前,單手將北梵行從地上拖拽起來,一拳重重揮了上去。


    北梵行整張臉都被打的側偏了過去,唇角溢出猩紅刺目的血跡。


    “北梵行,既然你這麽一心求死,當初又何必醒過來呢?”男人沙啞暴戾到極點的嗓音響徹耳畔,宛如宣判死亡的判官,冷血,殘忍。


    這是他們認識這麽多年以來,第一次揮拳相向。


    北梵行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跡,轉過頭來,對上男人布滿血色的陰鷙黑眸,表情冷漠到沒有一絲溫度:“我們之間,是該有個人不能活下去了。”


    電光火石間,兩人的距離眨眼間拉開到一臂之長,一銀一黑兩把帶了消音器的手槍,就那麽緊緊的抵著彼此的胸口。


    郝小滿瞪大眼睛,倒吸一口涼氣,再也顧不得還在發軟的雙腿,掙紮著就要爬起來衝過去。


    寂靜中,陡然傳來一道清冷卻異常堅定的聲音:“郝小滿,我把腎髒還給你,你迴來哥哥身邊吧。”


    “……”


    她怔住,轉頭,就看到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臥室門口的北芊芊。


    她情況似乎很不好,麵色慘白,很虛弱的樣子,眼底卻是一片冰冷之色:“因為要了你一顆腎髒,整整12年,哥哥把我丟在國外,不願來看我一眼……他沒有錯,他隻是想救他妹妹一命罷了,你想恨就恨我吧,我把腎髒還給你,你迴哥哥身邊。”


    她其實是恨她的。


    她寧願不要她的這顆腎髒,寧願在病痛中隻存活一年,至少有哥哥的陪伴跟心疼,至少會死在哥哥的懷裏,這比無限延長她的生命,他卻不願再看她一眼,要好出千倍萬倍。


    如果說之前她還在抗爭,還在用盡一切辦法想要北梵行對這個女人死心,那麽現在,她絕望了。


    不,是從哥哥出車禍的那一瞬間,她就絕望了。


    終於看清楚,哥哥放不下她,他寧願放下自己的生命,都不願對她放手。


    “芊芊,迴去,迴你的臥室去。”男人陰冷森寒到極點的命令聲傳來。


    北芊芊像是沒聽到他的話似的,轉而看向南慕白:“慕白哥,你把她還給哥哥吧,你明明知道她愛的人是哥哥,又何必……”


    郝小滿站在那裏,忽然覺得北芊芊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


    連帶著她的人,都變得模模糊糊的了。


    她想,這不是她做的一場夢吧?


    天旋地轉……


    她又想,果然是一場夢……


    ……


    “高燒。”


    年近七十歲的老教授合上病曆本,輕歎一口氣:“我們給病人做了詳細的檢查,暫時還沒有發現什麽太大的異常,不過像這種缺失了一顆腎髒的病人,最好不要經受太過勞累的工作,壓力太大也不好,身體一旦虛弱下去,以後再想補救就難了……”


    說著說著,又忽然一頓,沉吟一聲,才謹慎開口:“這位病人目前的身體狀況……負擔不起生育所帶來的耗損,就算以後調養好身體,一旦生育過後,恐怕就很容易出現一些我們想象不到的後果……”


    也就是說,她如果想活的長久一點,活的健康一點,最好不要生孩子。


    南慕白閉了閉眼,忽然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抬手摸出了一根煙,點燃,深深的吸了一口,胸口卻還像是在翻滾著滾燙的沸水一般的難受。


    不是因為她不能生孩子,而是因為她已經明顯開始顯出衰敗的痕跡了。


    她曾經度過了整整七年瘋狂打工的生活,每天隻睡兩三個小時,不分白天黑夜的瘋狂工作。


    她曾經讀過了整整三年日夜難眠的生活,還要因為她的二哥為她受傷的事情內疚壓抑自己。


    常人經過這樣一段生活,都有可能把自己累垮,更何況是她。


    同一時間,聽另外一個專家解釋完的北梵行也從休息室裏走了出來,眉頭緊鎖,壓抑暗沉的氣息籠罩在周身。


    同一條走廊裏,兩道孤魂野鬼一般的身影,沉默的吸著煙。


    要怎麽互相指責?


    她的那段瘋狂打工生活,是他北梵行一手造就的。


    她的那段三年身體跟精神上的折磨,是他南慕白一手贈與的。


    ……


    像是睡了很久很久。


    醒來後,身體沉重的像是陷在了淤泥中一樣,動一下都十分艱難。


    “你醒了?”溫和熟悉的嗓音傳來,伴著水杯碰撞桌子的聲音。


    郝小滿皺皺眉頭,艱難的睜開眼睛,看到床邊的陳一,眉眼就笑的彎彎的了:“二哥。”


    叫完這一聲後,才後知後覺的記起來一些事情。


    慌忙坐起來,視線左右看看,卻沒看到南慕白或者是北梵行的身影:“二哥,你知道我們昨天是怎麽迴來的嗎?南慕白跟北梵行他們……”


    “不是昨天,是大前天。”


    陳一將一杯溫水遞過去,眼神有些落寞:“小滿,你已經昏睡了兩天三夜了,南總跟北總他們都很好,你放心。”


    郝小滿凝眉:“兩天三夜?……為什麽?”


    她又沒吃安眠藥,又沒喝酒的,好端端的怎麽會昏睡這麽久?


    陳一靜默了一會兒,才勉強笑笑:“醫生說你有點小感冒,發高燒了,沒事,醒了就沒事了。”


    郝小滿疑惑的眨眨眼,‘哦’了一聲。


    她不是沒感冒過,倒是還從來沒出現過昏睡這麽久的情況。


    喝了幾口水,她清清嗓音,有些尷尬的問陳一:“二哥,南慕白他這兩天……是不是很生氣?”


    其實問了也是白問,她被北梵行強吻,被南慕白當場捉住,他會不生氣才有鬼。


    隻是……他好端端的怎麽會出現在北家?


    不會那天從頭到尾,他都一直在暗中跟著他們吧?


    “應該沒有吧,他這兩天白天工作,晚上就在家裏照顧你,很辛苦,等晚點迴來了,你記得態度好一點,不要再跟他吵架了。”


    “哦……,知道了。”


    ……


    下午不到五點鍾,南慕白就迴來了。


    郝小滿正坐在沙發裏看電視,見他進來,唇瓣抿了抿,扯出一抹討好的弧度:“迴來了?”


    男人走過來,順手將手中提著的袋子放到茶幾上,脫下外套來便裹在了她肩頭,嗓音清淡:“不多穿點衣服,著涼了怎麽辦?”


    郝小滿受寵若驚的看著他,一時不能理解他居然一點都沒責怪她進北家,被北梵行強吻的事情。


    他不提,她也不好主動再提,隻能繼續咧嘴笑,試探著問:“二哥的治療,你看是不是能安排一下了?”


    男人抬手幫她把耳畔的發撥弄到身後,淡聲開口:“嗯,已經在安排了,明天就開始第一個療程。”


    郝小滿不動聲色的鬆了口氣。


    隻要他還願意給二哥治病就好,萬一再一怒之下又把沈文超父子趕走了,那她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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