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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未走到村口,安德烈遠遠的就已經看到等在村子唯一一條路旁的約書亞,以及陪著他的獸人姑娘們——如果那條寬度勉強可以容下三個人並排而行,由村民們的雙腳從草叢間踩出來的小道也算路的話。


    又走了一小會兒,遠處路旁的少年少女似乎突然發現了讓他們焦急等待的目標,開始迎著早晨的明媚燦爛的陽光向著深淵之子的方向跑了過來。


    大概是看見了自己身邊的背著魔狼的梅菲斯特先生吧?不過一個晚上而已,賭上性命的複仇經曆讓賽斯更添幾分感性,就像為了迎接他勝利歸來,蔚藍天空中耀眼的埃瑞拉灑下一片溫軟的曙光,令歸來的獵人心裏同樣變得溫暖而又柔軟。


    於是往日裏總是不苟言笑的賽斯就這麽加快步伐迎向一路跑來的兒子,一把抱住了略顯單瘦的約書亞。陽光下少年微黑的青澀臉龐上閃過一絲錯愕,即使是母親還健在的時候,賽斯也有很久沒有這樣直白的對自己展示父親對兒子的關愛了。在約書亞的印象裏,大約還是他第一次獨自獵到火雞的時候,父親摸著他的頭並且多次拍打他的肩膀,笑容間透露著掩飾不住的興奮和欣慰。


    溫馨的父子相擁和迴憶進行中,約書亞卻皺著眉十分嚴肅的努力掙脫出父親的懷抱。


    “父親,您的手臂……”賽斯被撕裂的衣袖上凝固著大片的血痂,狼狽不堪的模樣讓少年心裏的擔憂愈發的不安起來。


    “我沒事,約瑟。梅菲斯特先生早已治好了我被咬傷的手臂……”獵人邊說邊挽起自己殘破的衣袖,新生皮肉留下的粉色痕跡同獵人原本黝黑的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從這上麵不難看出魔狼巨大咬合力曾經造成的創傷有多駭人。


    “我早就說過先生救人很厲害啦!……安妮姐姐都快死了都被先生給救了迴來了,偏偏大家還那麽笨都沒有發現!”奈奈莉一臉“我早就知道了”的表情,“安妮姐姐說自己不方便拋頭露麵才沒有跟過來,一會你迴去問她……”


    一步一步走在後麵的深淵之子就沒有這麽輕鬆愉快了。


    龍息術能夠從肌體恢複、體力補充等多方麵發揮作用,將他的力量和體質屬性提升近一倍,維持這種效果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就是魔力上的消耗,特別是在持續負重的情況下。魔狼的體格看起來與成年牛相仿,卻不如牛那般肥碩,但怎麽說也有好幾百近的分量。這大半個沙漏時走下來消耗了安德烈三十多瑪娜生命魔力,比治好賽斯的斷臂以及周身淤青挫傷時消耗的還要多出不少,雖然尚能維持,可他的狀態也沒有表麵上看上去那般輕鬆寫意。


    就在安德烈踏著堅實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前走的這會兒,確定獵人安然無恙的獸人小姑娘伸著手臂以充滿熱情和依戀的歡唿作為歡迎,一路小跑過來:“太棒了!先生!中午又有血豆腐湯可以喝了!~對吧、對吧!?”


    剛準備說些什麽,小狐狸的下一句話便讓身上背著魔狼、懷裏抱著幼崽的深淵之子差點就這麽岔了口氣。


    “晚餐還有烤乳狼麽!?”奈奈莉兩眼放光的晃著深淵之子空出來的另一隻手臂,如果這樣的情景發生在地球上某個宣揚人權民主的國家裏,安德烈覺得一定會有人因為虐待兒童而被告上法庭。


    雖然很想做出反駁,聲明這條罕見的純白幼崽不是用來吃的,可看著小姑娘興奮莫名的模樣,安德烈決定還是等自己放下背後的重負之後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服小狐狸放下將這除了骨架之外不剩幾兩肉的小東西作為烹飪材料的打算。


    “血豆腐~~烤乳狼~~奈奈莉~~好幸福~~”小狐狸蹦蹦跳跳的哼著奇怪調子,一邊讓人不忍拒絕的拉著深淵之子的手臂,似乎已經等不及想要品嚐先生的美妙手藝了。


    一邊的草叢裏,剛剛於父子相擁之際被獵人扔在一邊的黑灰斑紋狼崽顫抖著用它那稚嫩的四肢很不熟練的站直了身子,正朝著再次將它摔疼了的罪魁禍首發出斷斷續續、並且的毫無威懾力的“嚎叫”。


    “啊~~!這裏還有一隻!”放開安德烈的手臂,奈奈莉撲向她的目標俯身一把抱起狼崽,“這隻看起來分量更足更美味一些呢~~”


    “洛姬雅姐姐~~!是烤乳狼~~!烤乳狼啊~~!!”興奮過頭的小狐狸邊跑邊抱著自己的晚餐大喊著向她的姐姐邀功——一路上給獵人造成不少麻煩的狼崽子隻能在她的懷裏瑟瑟發抖。


    ……


    將背後沉重的魔狼一把卸在院子裏,鬆了一口氣的深淵之子才發現在這並不炎熱的天氣裏他身上已經冒出不少汗珠來。


    圍在院門口觀望的村民們好奇的眼神中多出不少敬畏,他們聽說拉裏帶著他的領主外甥外出尋訪是想為年幼的領主找到一位能夠教授他貴族禮儀的老師。昨天他們第一次見到這位領主老師的時候還以為事情同他們所想的一樣,麵相上看起來十分年輕英俊的半精靈隻是負責教導禮儀或者還有一些什麽音樂、繪畫之類的玩意兒。半精靈獨自背負巨狼走進領主院門的情景卻讓他們意識到自己見識到底有多麽短淺,甚至就此衍生出許多毫無根據的流言。


    “這頭狡猾的魔狼是不是那位領主大人的老師給殺掉的?看著還沒我侄子壯,居然能一個人扛起這麽大一頭狼!”


    “賽斯這家夥可真是交了好運,終於借著這個機會把仇給報了。”


    “你們說這是不是巴頓家要和半精靈聯姻了?城主的夫人不也是一位半精靈麽!?”


    “你懂什麽!?巴頓家隻有領主小安德魯一個人,就咱們村子這麽塊地方誰能眼巴巴的跑過來聯姻!?這叫入贅!說不定過幾年咱們就歸半精靈管了……”


    盡管大多數閑言碎語都鑽進了耳朵裏,安德烈卻沒有理會,如果仗著自己聽覺敏銳就在村子裏管東管西,那今後這幫異想天開並且自以為是的村夫可有夠自己煩的。在他看來,考慮如何將眼前這頭狼屍作為烹飪材料處理掉才是眼下的正事。


    巴頓宅邸,拉裏和羅格姆一幫人聽到瘸腿管家傳達的消息這時也趕了出來。


    “賽斯先生!這頭狼歸您所有對麽!?”胖子頓時雙眼放光一臉誠懇的請求到,“請您一定要將這整張狼皮都賣給我!”


    羅格姆作為一名商業嗅覺靈敏的家夥在貴族裏麵也算是難得的異類。昨天晚餐之時他就已經將賽斯當成主人家的客人來對待,長期和商人打交道讓他早已明白許多看似平凡的小人物也能在不經意間對自己的生意造成難以捉摸的影響,讓他沒有染上在中小貴族之中大行其道的那種“自命不凡”。


    於是乎,胖子搓著肥膩的雙手以敬語稱唿一名獵人,想要買下自己心儀的禮物時沒有一丁點兒的不自然。


    “當然,如果羅格姆先生您需要的話,我可以幫您將整張狼皮做一些簡單的處理。”賽斯不是那種沒有見識的市井小民,他沒有受寵若驚的同胖子客道些什麽,讓他更在意的其實是這頭魔狼的歸屬問題。雖然深淵之子早已表示自己收取那隻白色狼崽作為治愈魔法的報酬,可賽斯作為獵人卻非常清楚。魔獸幼崽雖然稀少卻難以養活,沒有什麽人會為了它們出大價錢,真正值錢的其實是魔狼這一身漆黑如墨毫無雜色的皮毛。


    “五十個海拉金幣怎麽?”如果和自己討論價格的是一名毛皮商人,那麽此刻羅格姆口中的價格至少得再翻上一兩番才行,也正是因為熟悉商人們的套路,他才開出這麽一個對他以及對方而言都極具誘惑力的數字。


    “嗯……不。如果您能幫我將這頭狼的上顎完整保存下來,我完全可以付您六十個金幣。”胖子盤算著將整張狼皮作為禮物送給自己的兄長,想象著將這極具視覺震撼力的巨大狼頭連同全身漆黑毛皮作為地毯鋪在會客室裏的情景。


    “對不起,羅格姆先生,您的這個要求我沒法答應。”獵人的臉色突然變得有些為難。


    “為什麽?狼頭您想自己留著!?那麽我出七十個金幣怎麽樣?”羅格姆覺得應該是自己的誠意有些不太夠。


    “先生,這不是錢的問題,這是獵人們自古以來所遵從的傳統。”賽斯隻得向胖子解釋自己拒絕更多金幣的原因,“隻有單獨殺死猛獸的獵人才有資格將它們的頭顱作為戰利品保存下來,就是合力完成狩獵也不行。同時,在沒有受到威脅的情況下主動狩獵獵食猛獸也是不被允許的。”


    “部落裏也是這樣的!”前一秒還在盤弄自己“晚餐”的奈奈莉突然大聲的附和道,“隻有單獨殺死獵物的戰士才能將頭顱和牙齒作為戰利品,縫在皮甲上或者串在項鏈裏!”


    “信奉埃瑞拉的你們或許不太清楚,這其實是源自大地女神嘉蘭迪雅的教誨和精靈們的傳統,如今的人類裏麵也隻有長期活動於山林的獵人和采藥人才知道一些。”安德烈也說出了自己從精靈的典籍中看到過的古老記載,裏麵甚至提到弓箭也是在那個時期作為狩獵工具由精靈傳給獸人和人類。


    於是羅格姆隻能一臉遺憾的作罷。


    ……


    狗是人類最忠實的朋友。


    到底是因為這句話其實是一條通行於多元宇宙的不變真理,還是因為它存在於深淵之子的腦子裏才促使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決定嚐試去踐行?


    這簡直就是一個雞生蛋蛋生雞一般無聊的問題,這個世界上大概也隻有安德烈這樣知道哲學這個概念以及自封哲學愛好者的無聊人士到底是什麽的家夥才會腦子發抽突然浮現這麽個念頭。


    總之安德烈就像一名捏著棒棒糖努力嚐試誘拐小女孩的怪叔叔,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終於說服小狐狸交出了被她緊緊護在懷裏的兩隻“晚餐”。


    “就算奈奈莉以後再也不會餓肚子了,可養著它們總會多分掉一些糧食不是麽!?”獸人小姑娘雖然因為深淵之子的承諾而放棄了將烤乳狼列為菜譜的想法,眼中噙著淚水說出來的話卻令他幾乎無法反駁。


    “裂齒氏族不是也有飼養座狼和裂蹄牛麽?你怎麽就不能換個角度來思考問題呢?”口舌費盡的深淵之子揪住了自己額前的發梢,雖然內心一度充斥著拋卻三千煩惱絲的衝動,最後終於還是忍住了。


    “那不一樣!”小狐狸滿臉委屈的指著院子裏不知所措的魔狼幼崽反駁,“‘尖耳朵’和‘大鼻子’他們都是家人,它們可不是!”


    “你就不能委屈一下自己,把它們也當做自己的家人麽?”安德烈順著奈奈莉的思路好心的勸慰著。


    獸人小姑娘義正言辭辯解的模樣讓深淵之子莫名想起了在敵人的壓迫麵前大義凜然英勇就義的烈士——


    “它們的媽媽咬死了約書亞的媽媽,它們怎麽會是家人!?”


    安德烈的眼皮毫無預兆的抽了抽,雖然他很想吐槽沒有人會用‘尖耳朵’、‘大鼻子’這樣的名字作為正式稱稱謂來稱唿自己的家人。但考慮到若是太過深入奈奈莉擅長的思維領域很有可能會在客場被殺得片甲不留,於是安德烈再一次忍住了。


    “它們的母親是純黑色的,但是‘哥哥’卻是黑色附帶著灰色的斑紋,這說明它們的父親很可能擁有灰色血統。但‘妹妹’卻是純白色的,不管‘妹妹’到底是變異還是由幻獸‘投胎’而來的初代魔獸,總之這是一個非常具有研究價值的課題,是連瓦爾哈拉都未曾立項的前沿項目。”


    “為什麽它們的爸爸不能是白色的呢?先生您看哈……”奈奈莉手指虛指著白色的“妹妹”和另一邊幼崽們看不到的地方正在被扒皮抽筋的“媽媽”,“白色加黑色,不就是灰色麽?”


    “……”深淵之子再一次理了理自己的發梢,“好吧,我從‘妹妹’身上感受到了超過它身體承能力的冰霜魔力,‘媽媽’和‘哥哥’身上隻有些許暗影。”


    ……


    在小狐狸不再就飼養魔狼幼崽的決定提出異議之後,深淵之子馬上又遇到讓他感到非常迫切的實際問題——在這物產有限的小村子裏人吃東西尚且選擇不多,該拿什麽來喂養還未脫奶的幼崽?


    這兒可沒有對自己唯命是從的魅魔,規勸村子裏哺乳期的媽媽均一點兒出來?先不說實現這個想法前麵有多少阻礙,有沒有合適的目標都是很令人擔憂的問題。畢竟這村子總共也就二十多戶村民……


    然後安德烈靈機一動突然想起了那頭明明已經斷奶卻仍然喜歡纏著母親撒嬌的小公牛,呃……應該是那頭母牛。


    利用訓練龍戰士的原理,依靠生命魔力輔以按摩去刺激母牛的……


    然後好奇跟過來的奈奈莉便看到了母牛側躺在幹草堆上,兩隻狼崽子哼哼唧唧的半睜著眼睛爪子亂蹬、努力吮吸的奇妙景象。


    嗯,還有一頭小牛不甘寂寞的低著頭和它的“義弟義妹”搶食。


    “看起來好像很美味的樣子……”小狐狸努力的吞咽著口水。


    “你剛剛不是很不情願與它們分享食物麽?這才一會兒就已經開始想要分享它們的糧食了?”


    ——深淵之子終於沒有忍住,一臉快意的吐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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