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敲一頓,敲了三下。


    裏麵傳來男人沉靜的聲音:“進來。”


    段雨竹開了門。


    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坐在病床上的裴珩。


    以前裴珩站在厲承驍身邊的時候,她從來沒給過裴珩一個正眼。


    現在仔細打量了一下裴珩之後。


    卻發現對方的長相是偏向粗獷係的。


    正好是小女生很喜歡的那種具有安全感的男人。


    意識到現在並不是打量對方的時候,段雨竹有點尷尬地扯了扯嘴角,道:“裴先生。”


    裴珩的唇角稍微上揚了一點。


    沒什麽神采的眸光緊鎖在段雨竹的身上。


    讓段雨竹越發不自在起來。


    “段小姐請坐吧。”裴珩說著,聲音稍微變得輕快了一些。


    段雨竹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麵坐下。


    而後忍不住開口問:“請問裴先生剛才在電話裏麵和我說的,要和我商量關於我身世的問題,究竟是什麽意思?”


    裴珩笑了笑,道:“剛才段少的新聞發布會,想必段小姐已經看過了。”


    段雨竹抿唇,點了點頭。


    裴珩半晌沒有迴應。


    段雨竹的眸子緊鎖著裴珩的臉。


    準確地說是對方的眼睛。


    下意識伸手晃了晃。


    而裴珩的眸子還是維持著之前的沉靜,沉靜得甚至有幾分詭異。


    “你的眼睛……”段雨竹的話說到一半。


    趕快捂住了自己的嘴。


    在心裏已經暗罵了自己好多句。


    對方現在在病房裏麵待著,眼睛還變成現在的樣子。


    肯定本來就十分難受了。


    她現在居然還像是個弱智一樣,專門在對方的傷口上麵撒鹽。


    意料之外的是,裴珩隻是笑了笑之後,坦然地承認道:“對,我現在看不見。”


    “抱歉。”段雨竹趕快道歉。


    雖然知道對方看不見,但是還是有點不敢對上對方的目光。


    裴珩卻帶著點無所謂地說:“沒關係,你沒必要道歉的。”


    說完,裴珩直接將話題轉了迴去,道:“你和段少沒有血緣關係的事情,是真的。”


    段雨竹被對方的話嚇了一跳。


    猛地抬起雙眼看向裴珩。


    卻發現裴珩的臉上還是和之前的那樣,一派平靜。


    就算是扔出了這樣的重磅炸彈,對方的表情也沒有絲毫的變化。


    “裴先生為什麽這麽篤定?”段雨竹遲疑地問。


    裴珩沒有說話,隻是緩緩解開了自己病服的扣子。


    段雨竹被對方的行為嚇到了,猛地從椅子上麵站起來後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聲音不穩道:“裴先生這是要幹什麽?雖然你現在是個病號,但是我可不管那麽多的!”


    要是這個男人真的敢在她的麵前耍流氓的話,就算是病號她也照揍不誤。


    裴珩卻忍不住笑出了聲,道:“段小姐真是會開玩笑。”


    段雨竹因為對方的這一聲輕笑而放鬆了警惕,稍微鬆開手,從指縫裏麵打量了一眼裴珩。


    發現對方隻是解開了兩顆扣子而已。


    段雨竹將手放下的瞬間,裴珩卻直接將衣服拉下來,健康的蜜色的肩膀暴露在了段雨竹的麵前。


    段雨竹忍不住尖叫起來:“你幹嘛啊!我剛剛可是警告過你了的!”


    裴珩擺了擺手,道:“段小姐,我隻是想讓你看看這個紋身而已。”


    說著,裴珩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段雨竹本來都快要忍不住自己問候裴珩的衝動了。


    但是在對方的指示之下,終於還是垂眸看向了對方的肩膀。


    誘人的蜜色肌膚上,落著一隻藍色的極樂鳥。


    段雨竹下意識地摸向了自己的肩膀。


    就算是隔著衣服,不用刻意去看,段雨竹也知道自己肩膀上的那隻極樂鳥的位置。


    他們兩個為什麽會有一模一樣的紋身?


    裴珩將衣服拉上去,扣好了扣子之後,才再度將無法聚焦的目光放到了段雨竹的身上。


    開口道:“如你所見,我們有一樣的紋身,所以你我來自同一個地方。之前我做過dna鑒定了,你是我的妹妹,段小姐。”


    裴珩的這句話,就像是驚雷一般,將段雨竹劈得忘記了反應。


    “我是你妹妹?”段雨竹半是難以置信地反問。


    裴珩點了點頭,一本正經道:“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我們現在可以重新做dna鑒定。”


    段雨竹沉默了下來。


    看了看裴珩,再又想了想自己肩膀上的紋身。


    好半天了,才像是脫了力一般地說:“抱歉,我現在腦子有點亂,能讓我思考一下嗎?”


    裴珩笑了笑,應:“當然,我現在告訴你這件事情的原因,還是因為不想讓你因為網絡上的這件事情而感到困擾,因為你和段舒航之間真的沒有血緣關係。”


    段雨竹點了點頭,勉強道:“我明白了,我先整理一下思路,抱歉。”


    說著,段雨竹直接跑到了病房外麵。


    靠在了牆麵上,這才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氣一樣,整個人順著牆麵滑下來。


    段舒航說的都是真的。


    她和他沒有血緣關係。


    那就意味著她根本就不是段家的人。


    這樣也就可以解釋為什麽母親總是覺得她和自己是欠了段家的。


    一直給她洗腦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能做出忤逆段家的事情。


    原來……


    她根本不是段家的人……


    在她的腦子亂成了一團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雙男士皮鞋。


    她抬起雙眼,發現喘著粗氣的男人正站在自己的麵前。


    段雨竹掙紮著站起來,扭頭就要跑。


    但是卻被段舒航一把抓住了手。


    “別走,別走行不行?”男人帶著哀求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段雨竹感覺自己的心髒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捏住了。


    好半晌她才終於找迴自己的聲音,啞著嗓子問:“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如果這件事情是真的,那就意味段舒航之前在新聞發布會的時候。


    拿出來的證據全部都是真的。


    而不是為了解決這件事情而捏造的。


    七年前就有了那樣的一篇報道,那段舒航又是在什麽時候知道了自己和他並沒有絲毫的血緣關係的?


    “我……”段舒航說了一個字,就像是再也說不下去了一般。


    陷入了沉默。


    段雨竹甩開了男人的手,帶著點崩潰地問:“你是不是……七年前就知道了?”


    段舒航看著段雨竹眼底的心碎和絕望。


    隻覺得心髒被插入了一柄尖刀。


    刺骨的疼痛伴隨著每一下唿吸,傳遞到四肢百骸。


    他想要搖頭,想要說謊,這樣就能換來對方的片刻停留。


    但是不行。


    他早就下定了決心,不再欺騙她。


    他想要正視自己的內心,也想要好好對待她。


    於是段舒航點了點頭,沙啞道:“對,應該說是十年前我就知道了。”


    在段雨竹才十六歲的時候,他就已經查到了段雨竹母親不對勁的地方。


    最開始的時候,段舒航本來是準備捧殺自己的這個所謂的同父異母的妹妹的。


    因為就是因為對方的母親,害得自己的母親不堪負荷,選擇吞藥自殺。


    但是到了該下手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竟然下意識地心軟了。


    後來他突然查到了段雨竹母親隱藏的秘密。


    段雨竹竟然根本就不是段家的人。


    一個和段家毫無關係的女人和一個和段家毫無關係的孩子,就將他的家庭弄得分崩離析。


    他幾度為此瘋狂。


    想要對段雨竹下手的時候,卻又次次不忍。


    按理來說,他隻要將這個真相告訴段雨竹,就能徹底毀了她。


    可他不忍心。


    不忍心的原因,他甚至不敢深究。


    他本來以為這輩子就會一直在這樣微妙的平衡裏麵度過。


    直到段雨竹十八歲那年,竟然給自己的好友顏小色牽線,想要撮合他們兩個。


    他的怒火這焚燒了他的理智。


    他決定將她囚禁起來,這輩子都不放手。


    哪怕對方恨他,他也不想成為對方生命中的一個過客,泯與眾人。


    “所以這麽多年來你什麽都知道,但是卻一直看著我苦苦折磨?”段雨竹半是難以置信,半是自嘲地問道。


    滿是絕望和心碎的目光落到段舒航的臉上。


    在這樣的目光之下,段舒航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人捏住。


    一個解釋的字都說不出來。


    亦或是說,他沒有任何可以用來解釋的話。


    因為事實的確如此。


    這麽多年,他一直在用著兄長的這個身份,讓對方沉溺於痛苦之中無法自拔。


    她段雨竹現在心口上的每一個傷口,都寫著他段舒航的名字。


    段雨竹的臉色煞白,就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一般,呐呐道:“我明白了,你原來這麽討厭我。”


    他是這樣的恨她。


    才能看她苦苦掙紮這麽多年,卻沒有絲毫的愧疚之心。


    亦或者說,這個男人偶爾展現出來的溫柔。


    正是對方的愧疚之心?


    想著,段雨竹忍不住笑起來,道:“段舒航,你真的……讓我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現在的她哭不出來,笑也笑得難看。


    她的人生,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的一個笑話?


    虧她之前竟然還天真地想著,要是她和段舒航之間真的沒有兄妹關係。


    她是不是就可以不走了?


    現在看來,簡直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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