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為我本來想要給你一點甜頭的,畢竟你為我花了這麽多錢。”


    薄崢張嘴,聲音慢慢的,沒什麽力氣。


    說出來的話卻傷人至極。


    “但是我不能自欺欺人,我看見你我惡心,你懂嗎,陸小陸。”


    惡心?


    陸小陸的瞳孔瞬間放大。


    被說了多少次惡心了?


    她不記得了。


    但是這次聽見的時候卻覺得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人捏住。


    無法唿吸,掙紮著想要唿吸,卻每一下都是刻骨的疼痛。


    她甚至沒有感受到淚意,卻已經淚流滿麵。


    “薄崢……我喜歡了你整整十年,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是你不能這樣對我……”


    簡單的一句話,陸小陸說得聲嘶力竭。


    是她不夠優秀,入不了他的眼。


    是她的父親讓他家破人亡,他自己也成了現在這樣。


    是她不要臉地糾纏著他,時光匆匆已是十年。


    但是他怎麽可以這麽殘忍。


    她從不奢求他愛他,隻是希望自己能夠得到他些微的原諒。


    或者說是,她不需要他的原諒,隻需要他活著。


    她可以接受他的厭惡和刻薄,反正她也早就習慣了。


    可是他不該前一秒才給了她希望,下一秒就再次將她推進地獄。


    有希望的感覺,太痛苦了。


    “可是你喜歡我關我什麽事?”


    薄崢甚至是不需要思索,就已經說出了這句話。


    看著他雙眼裏麵的冷漠和厭惡,看見他俊美的臉上那嘲諷的笑容。


    陸小陸清晰地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一點點地減緩。


    像是在不斷地掙紮。


    但是最終還是歸於平靜。


    眯起雙眼,陸小陸露出甜美的笑容。


    明明是滿臉的淚痕,但是她的笑容是如此豔麗明媚,帶著驚心動魄的美感。


    說不出是釋然還是徹底絕望。


    薄崢的手指曲了曲。


    終於還是什麽都沒說。


    “薄崢,你還是打敗了我,我放棄了……等你恢複,我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的麵前……”陸小陸說著,擦幹了臉上的淚痕。


    她的聲音是那麽的決然,甚至不帶絲毫的顫抖。


    像是這些話不曾在她的心海留下絲毫漣漪。


    隨後她從自己的脖子上麵解下來一條紅色的繩子。


    繩子的最下端垂著一隻簡單小巧的銀製戒指。


    雖然陸小陸已經決定要放棄了,但是目光落到這枚戒指上麵的時候,她的眸子還是顫了顫。


    終於她還是斂下了自己的眸子。


    所以也沒有看見薄崢變色的樣子。


    “這個還給你,我不欠你的了。”陸小陸說著,蒼白地笑了笑。


    隨後,她轉身,再也不迴頭地離開了病房。


    病房門關上即是兩個世界。


    門外的陸小陸泣不成聲。


    門內的薄崢終於把目光從戒指上挪開,看向了病房門口,像是透過那扇厚厚的門看到了門外的某個人。


    伸手捏住了戒指,他掙紮著想要從病床上起來。


    但他本來就沒什麽力氣,更別說這才剛剛手術完沒幾天。


    直到他汗流浹背,也才不過堪堪來到床邊。


    手掌裏的戒指像是一塊烙鐵,隔著皮膚燙到肌理。


    燙化了他用三年的時間築起來的堅冰城堡。


    心髒深處傳來的痛苦讓他忍不住皺眉,唿吸也變的急促起來。


    他終於還是沒力氣了,雙手一軟,整個人都朝著地麵栽去。


    狼狽地摔在地上,薄崢想要掙紮,卻全身無力。


    痛恨自己這樣的無力,薄崢的手在地上狠狠地砸了幾下,直到鮮血淋漓,他卻渾然不覺。


    直到手已經沒有知覺了,他才捏緊了戒指放在自己的胸口,疲憊地閉上了雙眼。


    曾經叱吒風雲的薄少將就這樣躺在病房的地上,整個人蜷縮在一起,就像是脆弱的嬰孩。


    -


    陸小陸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了多久。


    周圍人指指點點的聲音她也完全沒有感受到。


    到了後來,她感覺自己的眼淚像是流幹了,才擦了擦臉,茫然地站了起來。


    因為維持一個姿勢久了,又這樣猛地站起來,她來迴晃了幾下才勉強站穩。


    慢慢地邁動著步子,陸小陸漫無目的地朝著前麵走去。


    心裏麵像是缺了一個口子,唿唿地漏著風。


    她走在路上,就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一路不知道撞到了多少人,被多少人罵神經病。


    終於走累了,她就著路邊的一個長椅,蜷縮著坐在了上麵。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周圍偶爾才會有幾個人走過。


    天地在這一刻似乎都安靜了起來。


    陸小陸麻木地坐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陸小陸,你找死嗎!”


    一個暴怒的聲音喚迴了陸小陸的神智。


    終於聚焦的雙眼前麵正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


    男人穿著一身黑色的正裝,像是剛剛參加完什麽正式的會議。


    他的身軀一半沐浴在暖黃的路燈燈光下,一半隱沒在黑暗裏麵。


    本來就漆黑陰鷙的鳳眼因為隱沒在黑暗裏麵,越發漆黑得發寒。


    像是帶著毀滅世界的力量。


    “……厲承驍?”陸小陸喊了一聲。


    嘶啞的聲音和空蕩的雙眼令人心生憐惜。


    “我在。”厲承驍忍住沒有發火,隻是沉沉地迴了兩個字。


    手下把陸小陸纏在身上的挎包解下來,放在了一邊。


    “我們迴去,嗯?”厲承驍放緩了語氣,帶著一般人想也不敢想的溫柔。


    伸手擦幹了陸小陸臉上的淚痕,他自己都似乎忘記了自己的潔癖。


    “你怎麽來了?”陸小陸慢慢地問。


    明明是疑問,但是陸小陸的聲音裏麵卻不帶什麽感情。


    就像是已經失去了力氣。


    “因為你在這裏,所以我就過來了。”厲承驍說著,幹脆在陸小陸的麵前半蹲著,火熱的大掌握著她早就冰涼的手。


    遠遠站在一邊的裴珩看著李承驍的動作,萬年不變的麵癱臉上浮現了幾分難以置信。


    陸小陸感受到手上傳來的溫暖,終於忍不住顫抖著聲音開口:“他不要我了……”


    她說了不在乎了。


    不在乎薄崢,不去想關於他的一切一切。


    但是那些都是假的。


    人不是電腦,不要了就選擇刪除。


    人的心是血肉做的啊,這麽多年,薄崢早就根深蒂固地長在了她的骨血裏麵。


    說要放棄,就要抽掉骨頭放盡鮮血。


    多痛啊,每每唿吸一下,都伴隨著刺骨的痛。


    聽了陸小陸的話,厲承驍的雙眼迅速變得漆黑,但是卻什麽都沒說。


    好半天陸小陸才意識到自己不應該和厲承驍說到薄崢的事情。


    咬著牙偏開了臉。


    他卻伸手捧住了她的臉,慢慢地說:“沒事,他不要你,還有我。”


    暖暖的手掌和溫柔的目光。


    陸小陸呆怔了良久,才顫抖著伸出手覆在了厲承驍的手背上。


    暖暖的感覺讓她的眼眶再次濕潤。


    明明她都已經閉上了雙眼,眼淚還是透過眼角緩緩下滑。


    沾濕了厲承驍的手掌。


    他不怒,倒是伸出另外一隻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發。


    眼前的小女人混身上下透露著的絕望和心碎讓他幾乎想要毀了薄崢。


    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因為厲承驍的這個輕柔的動作,陸小陸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隨即她睜開雙眼。


    本來空蕩蕩的雙眼因為染上了暖黃的燈光,飽含淚水的樣子就像是美麗的琉璃。


    他終於忍不住伸出雙手,狠狠地把她摟進了懷裏。


    男人身上危險冰冷的味道到了這個時候卻成了最令人安心的味道。


    陸小陸想要警告自己不能縱容自己。


    但是她還是伸出手,緊緊地抱住了厲承驍寬厚的背脊。


    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爆發。


    她的臉貼在厲承驍的胸膛上,然後聲嘶力竭地大哭了起來。


    她大聲地哭泣吸引了一些路人的關注,但是裴珩卻不動聲色地將他們都帶走,讓這片區域裏麵隻剩下厲承驍和陸小陸。


    陸小陸不停地哭著,嗓子都沙啞了,眼睛也脹痛得不行。


    卻無法停下。


    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來。


    後來她實在是哭累了,隻能細細地抽噎。


    厲承驍這才輕輕地將她抱起,邁開步子離開了這個地方。


    陸小陸的大腦裏麵一片空白。


    本來的委屈和難受全部不見了,隻剩下迷茫。


    她把臉放在厲承驍的肩頭,疲憊地唿吸。


    -


    厲承驍帶著陸小陸迴到碧水灣的別墅之後,她卻已經睡著了。


    看著眼睛下麵帶上了兩道紅痕的陸小陸,厲承驍皺眉。


    本來守在門口的管家看見厲承驍居然親自抱著一個女人迴來了,眼底閃過幾分驚訝。


    但是他還是趕快吩咐兩個女傭,想要把陸小陸從厲承驍的手上接過。


    厲承驍卻繞開了兩個女傭,直接朝著樓上走去。


    直接走向了自己的房間,厲承驍開了門。


    等到他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之後,陸小陸已經被他輕柔地放在了床上。


    現在的她很狼狽,渾身上下也髒兮兮的。


    和他幹淨得近乎苛刻的房間幾乎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但是他的眼底卻驀地染上了幾分暖意。


    自顧自地走到了浴室裏麵,拿了條沾濕了水的毛巾出來。


    厲承驍剛剛給陸小陸擦完了臉,整個人就頓住了。


    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手上的毛巾,他的臉色瞬間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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