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三見到小灰正在半空中悠然飄落,宛若微風中飄零的落葉,映襯在藍天白雲之下,悠悠蕩蕩地滑過自己的眼前。微風吹動著它滿身的絨毛,就像一團絨花綻放,而這團絨花就好像沒有一絲重量,正在隨風而舞動,在空中幻化出美麗的弧線,這些弧線是那樣柔和,竟然給人一種宛若呢喃細語般溫柔的感覺,柔柔地在眼前晃動,刹那間,時間似乎也變成了有形的東西,正在隨著小灰那小巧的身形不斷演繹,化成千絲萬縷的線條,飛舞在空中,那情景、那姿態,竟是美麗致極,不由令阿三忘了下麵正有數萬隻魔獸正在嚎叫。

    他眼睜睜看著小灰滑過自己的眼前,向著吞日獸飄去,他想喊住小灰,可嗓子仿佛被風堵住,竟發不出半點聲息。

    艾亞等人也聽到了康魯的唿喊和魔獸的嚎叫,急忙跑了過來,紛紛擠在了洞口,觀察下麵的情景。

    這時候小灰已經飄落在了吞日獸的麵前,那瘦小的身軀在高大的吞日獸麵前,就像一隻小鼠一般,顯得弱小而可憐。

    眾人都認識小灰,因為阿三在剛撿到小灰的時候,曾不止一次的在眾人麵前炫耀過自己的寵物。眼見小灰落在了魔獸群中,眾人的心都不由緊張起來,麗莎因為春水劍的緣故,更是著急,不住的說道:“這可怎麽辦?這可怎麽辦!”阿三這才迴過神來,哪裏還顧得隱蔽?不顧艾亞的勸阻,趴在洞口高聲喊起來:“小灰,那裏危險,趕快逃啊!”阿三的聲音引起下麵魔獸跟著一陣嚎叫,可是小灰不知道是已經嚇傻了,還是沒有聽見,竟然站在吞日獸的麵前一動不動,愣愣地盯著眼前的龐然大物。

    吞日獸已然站起身來,麵對著身前的小灰,它俯下頭,用那雙血紅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小灰一陣,不知是不是因為小灰實在太弱小,不屑一顧,居然沒有馬上發起攻擊,隻是把頭向著小灰探過去,停在了離小灰一尺遠的地方,緊盯著小灰,眼神中竟然流露出了一種令人不解的光芒。

    阿三諸人不由把心都拎到了嗓子眼兒,再也不敢出聲,生怕吞日獸嘴一張,就把小灰吞進腹中。以小灰的個頭,在吞日獸的嘴裏,連嚼都不必嚼,那丁點兒肉,還不夠吞日獸塞牙縫的。

    四周的魔獸竟也停止了嚎叫,整個山穀突然之間安靜了下來,氣氛顯得有些詭異,似乎連風也不吹了。眾人連同魔獸,數萬隻眼睛一齊定在了小灰的身上,好像已經看見了小灰的悲慘命運,想象著小灰在吞日獸嘴裏的情景。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小灰居然動了。

    它不是要逃跑,而是就那麽莫名其妙地動了起來。

    隻見在小灰的四周,竟憑空卷起了一陣旋風,以小灰為中心,不斷地旋轉起來,然後,小灰的身子竟然隨著旋風,慢慢地從地麵上升起,那股旋風竟然就像神話裏的雲,托著小灰的身子,緩緩向上,一直升到了離地麵兩丈高的地方,剛好達到了吞日獸頭頂的高度,小灰就這樣停了下來,懸在了空中。

    吞日獸的頭也隨著小灰的不斷升起,漸漸抬高,一直注視著小灰,眼睛裏竟然流露出了一種興奮的神采。

    那股旋風依舊旋轉不停,且有愈刮愈強之勢,引得四周的空氣齊齊向小灰匯聚過來,仿佛要擠進小灰的身體一般,而小灰的身體,居然就真的如同灌進了風,竟然開始膨脹、變形、長大,那個比刺兔大不了多少的身子,在片刻之後,渾然變成了一個龐然大物,懸浮在空中,大小比之吞日獸竟毫不遜色。

    隻見它身上的那些絨毛再也不是灰白的顏色,而是變成了通體雪白,卻白得那樣柔和,絲毫不覺得刺眼;那顆頭的模樣依稀還是原來的模樣,隻是再也找不到原來那種乖巧可愛的表情,倒是多了一絲莊嚴,使人覺得充滿了靈氣與智慧;那兩隻漆黑的眼睛,鑲嵌在白色的皮毛之間,宛若兩潭深水,泛起的光芒,竟有一種深沉和死亡的氣息;四肢修長而靈巧,踩在那股旋風之上,顯示出力量和彈性。它就這樣昂首挺胸地立在空中,整個身體的流線,組合的是那樣完美,如果說吞日獸的身軀充滿了霸氣,充滿了耀眼的色彩,那麽小灰的身軀則是充滿了靈性,充滿了簡捷和柔美,就宛若雪原中一輪明月照耀下的山巒,那起伏的線條,讓人在看見之後,就再也想象不出有什麽線條會比這更完美。

    眾人目睹著小灰奇異的變化,在震撼之餘,心中不約而同地升起了一個想法:“這是小灰嗎?”

    這時候,也一直在目睹著小灰變化的吞日獸,卻突然張開了它的翅膀,在眾人眼前映出了一片耀眼的七色光華。隻見它四翅一振,身體竟然也離地而起,升到了與小灰同等的高度。它血紅的雙目泛起兩道紅光,緊緊盯住小灰的雙目。小灰卻一動未動,隻有腳下的旋風依舊唿嘯,它靜靜地看著吞日獸,那身形,就宛如屹立的山崖。

    吞日獸飛翔在空中,那巨大翅膀上下煽動,帶動起陣陣狂風,卷得離得較近的魔獸東倒西歪,站不住腳,紛紛躲避。它專注地盯著小灰看了一會兒,就像打量多年不見的朋友。眾人都在猜測它的下一步舉動,想看看它怎樣發動進攻,哪知道,卻見到吞日獸嘴一張,竟然發出了一陣笑聲,那笑聲就如同驚雷般在山穀激蕩,然後,這隻魔獸竟然說出了獸人們聽得懂的獸族的語言:

    “魔靈,我等了三千年,我們終於見麵了!”

    阿三不由得大吃一驚:“吞日獸會說話?!魔靈?”可還沒等他從驚詫中迴過神來,又一個聲音,居然從他原來熟悉,現在不熟悉的那個雪白的身體中發出,竟然也是他聽得懂的語言,清晰的,安祥的就好像山風吹過:

    “是的,吞日!三千年後,我迴來了!”

    阿三終於傻了:“小灰?魔靈?會說話?!”

    小灰一下子變成了魔靈,一時讓阿三接受不了。曾經是那樣熟悉和親密,一下子卻變成了感覺上的那樣陌生;曾經以為是那樣了解,現在卻發覺自己其實什麽都不知道。阿三就宛如受到了莫大的委屈,懷中抱著阿凡劍,呆呆地坐在那裏,看著下麵發生的一切。

    反倒是艾亞喃喃自語地說了一句:“我早就知道小灰不簡單,沒想到還是出乎意料之外,它竟然就是傳說已久的魔靈獸!‘魔靈現世,聖龍出穀’,難道這世上真的又要亂起來了嗎?”

    麗莎在旁邊沒聽清楚,問道:“你說什麽?”

    艾亞沒有多解釋,隻是說道:“沒什麽,我隻是說小灰不簡單而矣,以前還真是看走了眼。”

    小灰和吞日獸浮在半空之中,隻聽見吞日獸又說道:“魔靈,三千年前,你和聖龍遁世而去,隻留下我們幾個,你知道,我們是多麽寂寞嗎?三千年了,我們終於又見麵了,隻是不知道那八翼怪物是不是也出現了!真是好懷念當初的那段日子啊!”它本來就有四翼,居然稱唿別人為八翼怪物,倒也是稀奇。

    小灰道:“那家夥現在一定已經出現在之畔。我想,過不多時間,你一定可以見到它,到時候咱們再好好聊聊。現在,是不是應該把眼前的事情解決一下?”

    吞日獸又是大笑道:“魔靈,你還是那樣的脾氣!好,事情就依你,還是以前的辦法,我們先為他保存這股力量。以後的事,就看他自己的了!你辦你的事去吧!噢,對了,我守候了這麽多年,你不讓我見上他一眼嗎?”

    小灰道:“那是自然!他就在上邊的洞中。我們離開之後,這裏的一切就拜托你了!”

    眾人心道:“原來小灰和吞日獸竟然是三千年以前的朋友!它們說的是什麽事兒?”不禁把耳朵豎起,生怕漏掉一句話。

    隻聽吞日獸又說道:“放心,雖然地震就要來了,但我一定會在災難之前,把他們帶到安全的地方,絕對不會出事兒的。”

    艾亞他們互相瞧了一眼:“地震?在這?”眾人不禁有些半信半疑。隻有阿三還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小灰接著吞日獸的話說道:“那我就帶他走了,咱們再見!老黑現在一定也在正在辦它的事兒呢,咱們可別落在它的後麵。”說完,它迴過身,麵對著阿三他們的洞口說道:

    “玉眠山,我們現在要走了,要離開幾年,你不向你媽媽說一聲再見嗎?”

    眾人還沒有從要地震的驚訝中迴過神來,又突然聽見了小灰唿喚阿三的名字,不禁大吃一驚:“阿三要和小灰走?還要離開幾年?”麗莎和艾亞更是關心,連忙瞧向阿三。

    阿三聽見小灰的話,有些反應不過來,因為除了麗莎高興的時候,從沒有人叫過他玉眠山,這個名字,仿佛不是他的。他還在洞口呆呆地看著小灰和吞日獸,忘了小灰是在和他說話。

    麗莎伸手搖著阿三,真是急了。沒有人能麵對著眼前如此的變化,還能保持冷靜的,更何況,這是自己的兒子,而且,小灰竟然說一去幾年?

    她晃動著阿三說道:“兒子,你真的要和小灰走嗎?你們要去那裏?”

    阿三這才反應過來,道:“和小灰走?為什麽?”

    這時候又聽見小灰說道:“玉眠山,沒有時間解釋那麽多了,你必須和我走,離開一段時間,至於原因,到時候你就明白了。麗莎,你放心,他一定會沒事兒的。”

    它的話剛說完,就驀然見到它腳下的旋風加劇旋轉起來,托著它一直上升,來到阿三他們所在的洞口前方,到了阿三的眼前。

    阿三還沒等再說些什麽,就感覺到身上一緊,一股吸力由洞外傳來,身體已經淩空而起,飛出了洞口,直向小灰而去。小灰身形一動,阿三就穩穩地落在了它的背上。阿三隻覺得憑空產生出一種壓力,把他牢牢地固定在了小灰的背上,動彈不得。

    麗莎眼見阿三飛到了洞外,不由尖叫起來,她伸手想拉住阿三,卻沒有拉住。她急得眼淚直流,起身就向洞外撲去,卻又被艾亞緊緊拽住,她掙紮著,連聲叫道:“阿三!阿三!”待瞧見阿三落在小灰的背上,又央求小灰道:“小灰,你要帶他到哪裏?求求你,把他放迴來!我把春水劍還給你,你不要帶走我的兒子!阿三!阿三!”她看著阿三坐在小灰身上晃動,每一次晃動,就宛如割掉她的一塊肉一般,嚇得心驚肉跳,生怕阿三一不小心摔下去。

    小灰馱著阿三,麵對麗莎道:“麗莎,你不要急,吞日會向你們解釋一切的,我們先走了!”然後又對阿三說道:“你還有什麽話說嗎?”

    阿三騎在小灰的背上,環顧著四周的一切。他剛飛出來的時候著實嚇了一跳,不過在騎到小灰背上瞬間之後,心中卻不由湧起了一陣豪情。因為他看見了腳下正在旋轉的風,以及離自己不遠的吞日獸,正在遙遙向自己打招唿,還有,那滿山遍野的魔獸都驚懼地俯伏在地。他忘了害怕,開始興奮起來:“原來吞日獸和小灰是朋友!那麽,自然也就不會進攻部落了,那老子還擔心什麽?老子就和小灰走一趟,正好離開大母猴一段時間,給艾亞大伯一個機會。何況,和小灰一起走,說不定還會撈到什麽好處!再說,蒙搭爾不是說外麵的世界很是精彩嗎?”

    想到這裏,他大聲對麗莎說道:“媽媽,我和小灰在一起,不會有事的,你放心!我一定會迴來!”又對艾亞說道:“艾亞大伯,你要照顧好我媽媽!不用客氣,搬到我家去住吧!”衝著艾亞做了一個鬼臉,然後又對康魯說道:“康魯,以後你自己保重!向曼柔說一聲,我走了!”沒有在曼柔身上占足便宜,就這樣走了,還是有些遺憾,但是他又十分向往外麵的世界,也隻能舍棄了。

    說罷,深深地望著母親,凝視了片刻,雖說胸中豪情萬丈,可麵對母親那一雙淚眼,想到平時與母親的點點滴滴,心裏又怎麽可能不是百轉千迴,依依不舍?他暗自咬了咬牙,下定決心,轉頭對小灰說道:

    “小灰,我們走!”

    小灰讚了聲道:“好!這才是真正的玉眠山!”

    迴頭望了吞日獸一眼,見它也正在注視著阿三及自己,便相互點了點頭。當下腳底驅動著旋風,馱著阿三,身形漸漸升高,飛行的速度漸漸加快,直奔穀外,向東方飛去。

    麗莎眼見著小灰載著阿三越飛越遠,直至消失不見,那感覺,就仿佛自己的心被摘掉一般,從來不曾離開過自己的兒子,和自己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兒子,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就這樣飛走了!而且一去就要幾年!她哭著、叫著、喊著,唿喚著阿三迴來,可是阿三卻沒有迴來,空中再也看不見小灰及阿三的影子,隻有一輪紅日,片片白雲。

    她早已經忘了矜持,一頭栽進艾亞的懷中,嘴裏含糊不清地說著:“艾亞,阿三走了!阿三走了!要好幾年才能迴來!他連換洗的衣服都沒有帶!他穿什麽?他住哪裏?他吃什麽?他餓一頓都不行啊!艾亞,他和小灰走了,他離開我了!嗚……嗚……嗚……”

    艾亞眼見阿三飛走,心中也著實舍不得,十幾年的朝夕相處,亦父亦師,哪能沒有感情?隻不過艾亞較比麗莎來說,略有些理智,不忍麗莎太過傷心,遂安慰起麗莎來,說道:“麗莎,不要難過!我想,阿三和小灰走,對於阿三來說,或許是件好事。咱們先問問吞日獸,到底是怎麽迴事,為什麽小灰一定要帶走阿三。”

    旁邊康魯也是早已經淚流滿麵,猶自喃喃自語:“阿三老大,你多保重!”又轉過頭,哽咽著說道:“麗莎大嬸兒,阿三老大會迴來的!以後你想他了,就當我是你的兒子,好不好?”

    麗莎伸手摟過康魯,倚在艾亞的懷中,放聲大哭起來。

    眾人正自傷心難過,旁邊米拉說道:“麗莎隊長,不要傷心了!吞日獸飛過來了。”

    隻見吞日獸振動著翅膀,來到洞口。它對艾亞說道:“你叫艾亞,對吧?希望你立刻帶我去見你們的族長,我們隻剩下兩日的時間,事情已經很緊急了,沒有時間再考慮什麽!希望你相信我,你放心,我絕對沒有惡意!”

    這邊麗莎止住哭聲,沒等艾亞開口,她先問道:“小灰為什麽要帶阿三走?”

    吞日獸迴答道:“原因一會兒也說不清楚,這樣吧,你和艾亞坐在我的背上,我們盡快見到你們族長,到時候你就會明白了!”

    這一刻的功夫,眾人已經看見、聽見了眾多難以接受的事實和信息,連艾亞也分辨不清是真是幻,這些事,來的太突然了!小灰居然就是傳說中的魔靈獸,阿三和小灰走了,吞日獸不是敵人,而且就要變成朋友,它們說,這裏即將地震,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艾亞遲疑片刻,說道:“好吧,我相信你!我帶你去見老族長。不過,你要讓它們待在這裏。”他用手指了指下麵那群魔獸。

    吞日獸笑道:“那是自然!”

    艾亞轉頭對米拉諸人說道:“你們在這裏看著,如果有事,及時通報。赫拉德若,你帶著康魯一起沿著山洞迴去。”

    米拉和赫拉德若同時應道:“知道了,艾亞隊長。”

    艾亞迴頭對麗莎說道:“麗莎,我們就和吞日獸走一趟吧。”他摟緊麗莎的腰,淩空躍起,準確無誤地落在了吞日獸的背上。

    吞日獸飛翔在空中,承載住兩個人的重量,卻不見絲毫費力,反而誇獎艾亞道:“好膽氣,好身手!”然後四翅振動,直向耀日峰頂飛去。

    ※※※

    世界上的事,不是因為奇異,而令你想象不到,而是因為你想象不到而奇異;隻要你敢想,那麽,這世界上就沒有值得你驚奇的東西。

    ——《有位名人是這樣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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