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宇文成一行人一路飄去,行了一程,天色已是大亮。放眼一看,大地上一片綠洲,幾窪湖水明鏡,幾處青房瓦舍,隱聞雞鳴犬吠,果然一派田園風光。又飄陣子,遠遠看見前方一團迷霧,混純不清,驚的幾個連聲叫道:“這遭來的不易,前景不好,不知誰家又開了戰,打的這般昏天黑地。”宇文成道:“不能,眼下正是金錢社會,商海時代,那有仗打。”幾個人進了霧團,撩開迷霧,定眼一看,並非是兵家戰事,卻是一座好大的城市。放眼望去,長寬幾十裏,一道大江為帶,數座青山為伍,參著無數高樓大廈,交錯千街萬巷,人群成伍,車連成片,音樂鼎沸,機械聲雜,吵得大地微微作顫。錢由基道:“好大個城市。”宇文成接口道:“自古錢塘豪華,參著十萬人家。這裏的人家不知要多多少。”蠢才李道:“莫非是到了皇城了。”宇文成細看一陣,言道:“皇城倒未必是,看來也是個繁華都市。單看這地勢,就知必是藏龍臥虎之地,棲鳳引鸞之所,我倒是十分稱心。”眾人也道:“我等也自喜歡。”宇文成就道:“如此,不妨暫落下身子,看個清楚再講。”眾人卻道:“聽哥哥言語。”

    六個虛魂將身子落在城市中心的大道上,紛紛張目四看,一時都看得呆住了。那時正值初春時節,寒氣將盡,氣溫轉暖,有道是:二、八月亂穿衣。見大街一路兩旁,樹木成行,商店林立,酒店餐廳,爭異鬥俏,飄出陣陣酒香菜韻,幾個男女挽臂勾腰走出酒店。紅粉佳人不同以往,緊身衣褲,線條分明;齒白唇紅,香氣陣陣。錢由基細看男子打扮,皆是西裝油頭亮皮鞋,腰懸手拿著大小各異的手機,進出色彩各異的汽車。錢由基、大個黃都是好車之人,見了都道:“如今的手工不如以往,汽車紮的全不象,還是真車氣派。”宇文成伸頭看人家姑娘,蠢才李看人家酒店,胡夢蝶則隻顧看人家姑娘衣裳,上下前後打量,卻是隻看不摸。大個黃則不然,見一個姑娘長的俊俏,就想動手摸兩把,才一出手就被陽氣打了個跟頭,眾人見了都嘻笑不已。

    又過一時,漸覺純陽之氣撲麵而來,身體欲化,宇文成道:“時間已不多,速離開此地,換了肉身再做計較。”幾個聞言,紛紛離開了大道,複飄向半空,遠見城東南山峰聳立,有密林瀑布,宇文成就道:“可到密林暫時棲身。”幾個到了山峰之上,落在密林中,將還骨再生丹吃下,化成肉身歇下來。宇文成左右一看,見滿山的蔥蔥翠竹茂盛,更有小溪清清流水流過,不覺大喜。一旁有塊石頭,上刻著“大金山風竹林”六個字,知此地是風竹林了。六個人歇了陣子,眼看天近中午,剛得肉身,又無濟養,肚子就咕咕叫了起來。宇文成道:“兄弟們可都看見了,這紅塵世界,雖然紛雜難測,的的確確叫人喜歡,難以割舍。我等曆經數關,來此紅塵世界,實是不易。”蠢才李道:“當喝個痛快再說別的不遲。”宇文成道:“隻是我們現在分文皆無,又一身的紙衣裳,如何見人?”胡夢蝶道:“說得是,萬一來了人,見著我們這樣幾個,輕則嚇個半死,重則報官立案,可就來得快去得也快了。”錢由基道:“這都不難,我與四哥出去一趟,好好歹歹弄幾套衣服,賺幾個零花錢迴來。”宇文成道:“也就你們兩個去,好在都會幾路拳腳,遇了事,手腳快,吃不了虧。一路要小心。”錢由基笑道:“大哥不必擔心這個。我等兄弟幹這等營生幾百年了,那次不得手,那次不順當。”胡夢蝶笑道:“我可提醒你們。現在遇到正經人家女兒要叫姑娘,要是叫人家小姐,就是罵人了。”二人道:“這個也知道。”

    錢由基與大個黃辭別了眾人,一路下了山,邊走邊道:“來時我看這西北有處村莊,牆高屋闊,人卻稀少,想來富裕。四哥,我們去一趟,必有收獲。”大個黃稱好。二人專尋地僻人稀之處行走,來到山腳,溜至村外,見有個石碑,上刻:六裏灣。二人沿村子轉了半晌,見有一院,大門落鎖,料是家中無人,二人悄悄過去,爬看看,見院中曬有衣服,翻牆進去,盡數收了一抱,又翻牆而去。偷了三、四家才住了手,到僻靜處,揀了幾樣,二人先換了,又與那四個也挑了幾樣,包起來收在肩上,才大了膽子走路。路上,大個黃道:“衣服好弄,錢卻難搞。”錢由基笑道:“還是老話,明討不如暗搶,還是這,晚上過來動手。我們初到人間,又無檔案,隻要計劃好,出手利索,作幾宗案子必破不了。”大個黃道:“雖說得是,隻是這肚子現在不濟事,先弄些吃的才好。”錢由基道:“吃的也不用找,就在前麵。”大個黃道:“我怎沒看見。”錢由基笑道:“不見前頭有個羊肉湯館。”大個黃道:“隻是身上沒錢。”錢由基笑道:“身上有錢誰不會下館子,身上沒錢頓頓下館子才叫本事。四哥在這樹後等著,見要人追我追得緊,你便出手攔住。要是沒人追,就當沒事一樣。”大個黃道:“隻我渾身無力,怕打不了幾個。”

    錢由基將衣裳交給大個黃,用黃泥將臉抹髒了,順手又偷個頭盔帶上,走進飯館。店主見來人長褲長褂,穿著不甚整齊,隻當是才收了工,並不在意。錢由基道:“老板,稱幾斤羊肉,再拿二斤好酒帶走。工地正幹著活,要快。”店主忙叫人稱了。錢由基又叫了幾個熱菜一並裝了。店主道:“好酒要不要?”錢由基道:“什麽好酒?”店主道:“西鳳。”錢由基把手一揮道:“拿來。”錢由基將酒裝了,一隻手就到口袋裏裝著掏錢,一隻眼往門口看,見門口無人,不要說,拎著東西就走。店主後麵一叫,走得更快,出了門,往正東大跑。店主明白過來,追了出來,那跑得過錢由基,隻好停下罵道:“你奶奶的,沒出息的爛人,別再叫我碰上。”大個黃見錢由基拎著酒菜全身而退,大喜道:“敢是灶王爺送的,這等順當。”錢由基笑道:“也差不多。”二人說說笑笑抄後山小路迴到風竹林時,已是五點。那四個正等的正急,見二人迴來,紛紛怨道:“怎這晚才迴,剛才來了幾個人,叫我們嚇個半死。”錢由基道:“不單你們,我倆也嚇個半死。”那四個接了衣服,將身上的破紙衣撕了,也不避男女,光溜溜的各自換上衣服。錢由基道:“沒奈何,尋不著好衣服,將就穿一時吧。”大個黃又把酒菜擺好,眾人邊吃邊喝,錢由基又把沿路的事說了,大夥先是一驚,又都笑道:“這樣好,即白吃,又不惹大事。”吃罷,宇文成道:“如今隻差幾個本錢了。”錢由基道:“這個也不需犯愁,我晚上再和四哥去一趟。”又將計劃說了。宇文成道:“我們初到人間,行事千萬小心,不出事才好。”錢由基道:“隻不傷人便是。”

    到天黑下來,錢由基和大個黃又悄悄潛到小村外,那知走錯了路,走到了十裏灣村外。也正因這個原故,此案後來難查。二人蒙了臉,先到一家牆外,翻牆而過。錢由基學幾貓叫,又學幾聲狗叫,見沒大動靜,大個黃就手持偷來的斧頭破門而入,隻叫“拿錢來,饒你不死”。那些村民,正睡的香甜,見來人身材高大,猶如地煞,手持利斧,誰敢說不給,或三千,或五千不等。二人一夜連搶了近十家,無一不順利。隻是到了最後一家,家中隻有一個婦女,也就三十上下,有兩分姿色,搶了錢,大個黃還不算罷,肆意輕薄了一迴。錢由基急催快走,路上埋怨:“她雖然不說,四哥這事也太性急了。”大個黃道:“這事你知我知就是了,叫別人知道了,說三道四,也沒意思。”

    果然,見了眾人,錢由基閉口不說這後一節,隻將搶來的近三萬塊錢拿了出來。宇文成讚道:“尉遲敬德日搶三關,夜奪八寨。二位兄弟夜搶十戶,也是千古奇傳了。”胡夢蝶道:“這麽說,要是一夜連轉十家窯子店,豈不也風流千古。”錢由基這:“別滿嘴屁話。”宇文成也不言語,將錢數了數,每人五千,將錢分了。趙油頭道:“大哥,分什麽錢,還不一起行事,大家彼此有個照顧。”宇文成道:“我們初來此地,都是些生麵孔,人多容易讓人生疑。還是先各自行動,安身立業,過了這風頭,有了機會再見不遲。”趙油頭心細,道:“時下人多,相似者大有人在,再見時有個信物記號才好。”蠢才李道:“還不是這張舊老臉,又生不了一臉大瘡,如何認不得?”宇文成道:“三弟心細,說得在理。我有六隻骨墜,一直放在鞋裏頭,相見時正好用得上。”說著打鞋裏取出六枚骨墜,分給眾人。眾人接過來看,見大如黃豆,雕龍刻鳳,十分精致,大喜,都找個繩栓上,帶在脖子上。

    臨要下山,宇文成又叮囑蠢才李道:“二弟,我們兄弟不在你身邊,切記不可賭錢。先住下找份小工,一天三餐有了著落,再找樂子。”蠢才李笑道:“兄弟我也非無大誌之人,實在不行,我還殺豬去。我的理想就是:穿著真絲的衣服,坐在漂亮女人的懷裏打象牙做的麻將。”宇文成又道:“三弟心細,不需我叮囑。老四,你也不可再動手打架。”大個黃道:“我知道,我們兄弟沒成事先,忍一忍。”又看了看錢由基道:“五弟,你有何想法?”錢由基道:“不勞哥哥費心,我自有發財起家之道,待等小事有成,即張貼廣告,邀哥哥們相會。隻是小蝶,不知可有去處?”胡夢蝶笑道:“本姑娘能歌善舞,自不少去處,也不累那個。”大個黃笑道:“再多的去處,也就殺豬賣肉,千般萬宗,脫不了一個賣字。”胡夢蝶怒道:“賣也先賣你娘的肉!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宇文成道:“好日子尚在後頭,各自保重,安身立業為重,切不要辜負了我們這趟辛苦。”看看天色漸亮,眾人一一作辭,嘻嘻笑笑,各沿山路也下了山,走進那紅塵世界裏去了。

    不表別人,單表宇文成,風竹林與眾兄弟道了別,獨自一路下了山,在街上轉了一天,看看人物風情,聽些街頭巷尾閑話,隨便吃了點,見天色已晚,找了家春風旅社住下。旅社不大,上下二層,倒也幹淨。女店主領著宇文成上了二樓,認了床位。宇文成見房子也甚寬敞,四張床位,收拾的幹幹淨淨,十分滿意。稍一休息,就到大排檔胡亂吃些飯菜,將肚子填飽,又洗了澡,複迴到旅社。進了屋,見屋裏兩張床上躺著人。那兩個人見宇文成進來,四海一家同是室友,就都起來招唿。宇文成見兩個人一胖一瘦,都似生意人。瘦子先說道:“這位老兄,貴姓?做什麽生意?”宇文成答道:“免貴宇文,來此處找親戚,二位那?”瘦子道:“我姓王,是來要帳的。他姓張,也是來要帳的。”胖子道:“這一屋四位,三個要帳的,最短的是我,才來有十天,最長的是徐孟達,來了怕兩、三個月不止了。”宇文成道:“這年頭要帳不容易呀。”三個人正五湖四海閑扯著,一會兒進來一個黑壯的老頭,進來也不言語,倒頭大睡。瘦子道:“隻怕老徐哥,早晚憋出事來。”胖子也暗自點頭。三人也不再言語,各自睡下。

    第二天,宇文成一早起來,又在外麵吃過飯,滿城滿街的亂轉,看東看西,處處留心,事事入耳。宇文成轉了一上午,走的累了,便買幾份報紙看,看累了,便坐在路旁,專心細看來往女子的細腰豐臀,雖未有多少出色的,也足足消磨了一下午時光。到了晚上,就在大排檔聽到了十裏灣的案子,就聽人道:“一夜搶了十多家,還傷了好幾個,搶走十多萬。我有個哥們當警察,說這是外地流竄來的團夥。這些天要格外小心了,將大門鎖好,陌生人再叫不要開門。”宇文成知此案尚無結果,心中放了心。

    宇文成轉了幾天,看了幾天,聽了幾天,便漸漸有了底,稍寬了心,暗道:“聽這些人談論經濟、拉扯人情,大都無甚見識,不過平平之輩。似這等也能逞雄官場,笑傲商海,彼都不懼,我又何懼。”雖說如此,宇文成心裏也實吃了一驚,心道:“虧我來時多個心眼,要草率來此,這茫茫人海,要成大事,談何容易。”又過一天,宇文成外頭買了幾件衣服,捎迴幾份當天的報紙,躺在床上看報。看了一會兒,瘦子從外麵罵罵咧咧進來,見了宇文成就道:“操他媽,要錢沒有,一天兩頓羊肉湯,把我都灌成羊屎腸了,真活活氣死。”胖子從外麵進來,見瘦子罵的兇,便安慰道:“老弟,你這已是不錯了,每天兩酒,還生那門子氣。現如今,欠錢的是爺爺,要錢的是孫子。你瞧我,每天早出晚歸,你道去幹什麽?我到人家公司裏,不光要拿好煙伺侯著,還要拎水掃地,倒茶拖地收拾屋子,這才弄出來三萬多塊。你要氣死,我就該去自殺了。”宇文成道:“這剛看過中州的晨報,趙市長昨天才開過會,對中州經濟存在的問題,準備花三個月的時間,集中治理。說不了,這也是個機會。”那二人道:“老哥休信報紙,趙市長開這會也不是頭一次了,不過就是報紙而已。”又問道:“可見老徐頭?”宇文成道:“一早出去了,到這沒迴來。”胖子道:“我剛才在路上,聽說有人要從科技大廈跳下去,不會是老徐頭吧?”瘦子道:“我信不會,多掙幾個少掙幾個的事,何苦。”正說著,隻聽徐孟達在樓下高叫道:“大妹子,明天我就走了,這些天麻煩你了。”又聽腳步忽促上樓,一時來到門前。三人急迴頭一看,見徐孟達衣衫不整,發如蒿草,敝著外衣,滿臉是汗進來,都齊道:“老徐哥,怎麽要走了那?”徐孟達笑道:“錢要迴來了,車皮也批下來了,我趕著迴去發貨那。”三人笑道:“既然事成了,該老徐哥請客。”徐孟達笑道:“這個自然。”宇文成笑道:“老徐哥,前兩天還沒有消息,怎麽會這麽快那?”徐孟達笑道:“這事說來也巧。我來中州做生意也有年頭了,紅火的時候,在商匯大廈租著六間寫字樓,花錢如流水似的。有一天,進來一個女孩子,眉間有顆朱砂,長的非常漂亮,說是報社的,來跑廣告。一聽說話,就知是個才畢業的女學生。我也知道她們那都有任務,也沒當迴子事,因為拉廣告的實在是太多了。可巧晚上來了幾個朋友,非叫我帶女伴去不可。我才說沒有,她卻示意願去。我也沒多想就同意了。這個女學生可了不得,不但人漂亮口才好,而且唱歌跳舞,樣樣精通,在朋友麵前我場麵的不得了。第二天,我就在她們報上連發了兩期廣告。這事算起來,過了有五、六年了。我現在生意不如以前,漸漸也就忘了。你們猜怎麽著,前天我在街上遇上了她。坐著轎車,穿的極好,問了我不少的話。聽說我有事,一口攬了下來,昨天給我電話,今天一天就全辦齊了,中午還請了我一頓飯。我一打聽才知道,她結婚兩年就離了,又才結婚,嫁給了中州市的秘書長崔永年了。你們說巧不巧?”三人都道:“這都是老徐哥行善的結果。”徐孟達道:“我正想著,等我迴來後,好好去看看她那。”宇文成道:“老徐哥,我們光聽你說書了,肚子還叫著那。”徐孟達一笑道:“等我略換換衣服,洗一把,我請幾位吃海鮮。我這樣去了,別讓人當瘋子趕出來才好。”大家聽了,笑一陣子。

    徐孟達換了衣裳,簡單衝過了澡,同著三位室友,叫上車到了烏金江畔海鮮城。四人找了家酒店落了座,徐孟達要了八道海鮮菜,開了二斤白酒,各自滿了杯。三人先舉杯謝了徐孟達,又喝了幾個認識酒。徐孟達問宇文成道:“老弟地方以前來過沒有?”宇文成道:“我老家雖在山東,卻長年在塞外工作,不常來內地。中州我是頭一次來。”徐孟達道:“這兒山川秀美,人傑地靈,交通方便,經濟雄厚,不論是經商還是安家,在中國都算得上一等一的好地方。”瘦子道:“找著親戚沒有?”宇文成道:“找是找到了,一是搬了,二者老人又作了古,下一代年青些的又不熟悉。我本是衝著老人來的,既然這樣,也不必再找了,過兩天我就迴去。”眾人安慰了幾句。喝陣子酒,宇文成又道:“這地方可有什麽趣聞趣事沒有?”三人聽了,就細想起來,瘦子道:“我這有一個,隻聽人說:雙橋連排座,龍王到李家,打狗白包子,一城兩枝花。隻不甚明白什麽意思。”胖子道:“我隻聽人說什麽天鵝不在,漢武流淚,將軍難行,小青遺恨。本就不是中州人,就更是不懂了。”徐孟達笑道:“等我與你們解一解。”宇文成道:“我且敬你一杯。”就給徐孟達端起一杯酒。徐孟達喝了就道:“還是年紀大些,知道的多些,薑畢竟是老的辣。你們仔細聽我說,這城市方圓近百裏,下轄四個區八縣,上千萬人家,該有多少事說,多少人說,誰能理得透?這幾句話,你要懂了,中州的大概也就都知道了。說了第一個,再說第二個也就好明白了。”宇文成道:“老徐哥別賣關子,搞的我們心癢。”徐孟達道:“頭四句話,共說了六個人,涉及到三個家庭。第一句:雙橋連排座。兩橋不是兩橋,是兩喬,大喬二喬的喬,兩喬就是連襟。是說主管人事的牛得貴部長和前任一把馬市長是兩喬,不論什麽事,找到誰都是一樣。雖說馬市長現已外調,趙市長接任,但牛家近十年的經營,老關係底子還在。更何況一門六卿,依舊能在中州唿風喚雨。中州一霸,人稱牛魔王的牛千葉就是牛得貴的親侄子,聽說還要更親。這是說得牛家。”眾人道:“原來如此。”徐孟達又道:“龍王到李家。是說龍王爺雖富,現在改姓李了。這李就是巨業的老總李有才,企業號稱三百萬,一百萬煤炭,一百萬電廠,一百萬水泥。挖煤發電,發了電燒水泥,在本地是頭一號大企業,那任市長都高看他一眼,論富此地當數他了。這是說得的李家。打狗白包子,這白包子姓方名冠中,因人長的白淨,都稱為白包拯,念白了叫做白包子。此人三十六歲任城建局局長,一幹十幾年,沒動過地方。他辦事認真,認理不認人,得罪的人也不在少數,老婆還在鄉下務農。他這人點票子沒用,動刀子不怕,掉烏紗不懼,和他來往的人極少。他打不了狗,官兒不夠,隻不過手腳幹淨,較為自重罷了。這是說的方家。末了一句就耐人尋味一些,一城兩枝花,就是兩個漂亮的女人,這兩個女人不是別人家的,正是李有才的妻女。別看李有才粗相,他老婆當年之漂亮,路人皆知,名鎮烏金江兩岸,人稱鎮中州。雖說現在年紀大了些,有人見過,看上去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她好象叫黃婉玲,明義上是工商聯的副主任,暗是巨業的董事長。巨業的大事,大都由她說了算。”胖子:“我怎麽去巨業幾次,聽人說,巨業的大事小情,都由一位人事部的穆經理說了算那?”徐孟達笑道:“這穆經理是李有才的相好。我剛才說了,巨業的大事都由黃婉玲問著,小事難保她說了不算。另一枝花應在李有才的女兒身上,我也琢磨不出來是為什麽。聽說一直在老家杭州上大學,很少出門,見過的不多,也沒什麽驚人之舉。要說能叫她出名的隻有兩樣,那就是容貌和聰明。有見過的,都說漂亮的沒法形容,比她母親盛年時還勝三分。五歲就會打算盤,幫著她母親算帳,十二歲時會講英語,能幫著她父親款待外商。十六歲上大學,念了兩個學位,算一算,今年就要畢業。這也是說的李家。”宇文成笑道:“原來這四句,把此地的權、財、官、色都說盡了。李有才家產億萬,沒有男丁嗎?”徐孟達道:“這也正是外人不解之處。”宇文成又道:“第二首又怎解?”徐孟達道:“中州曆史悠久,風光秀麗,名勝極多。有名的風景四處:大小金山,燕子湖,霧夾灣,駐馬台。傳說這大小金山乃一對情侶所化,故大金山壯觀,小金山秀美。燕子湖卻是王母娘娘的玉碗跌落而成。霧夾灣是漢武帝躲追兵時,一條白龍起霧救駕,見此處風光秀美不舍離去所化。駐馬台乃是嶽飛練兵駐軍之處。你再看看,這燕子湖湖水臭了,天鵝豈還會再來?霧夾灣到處垃圾遍地,小白龍不在,誰來救駕?漢武帝豈不是要哭?駐馬台前開了十多處礦井,沒有飛機,你騎著馬現在休想出來。白娘子被壓在金山下,小青來救,到了一看,這小金山已被政府征用,將蓋成高級賓館,那裏還找得到白素貞,又豈能不遺恨?”宇文成道:“原來如此,那方冠中素有名聲,又管著城建局,怎也這般耳聾眼瞎的不理不問?”徐孟達道:“我說了,他官太小,管不了這許多。再說了,他那名聲,也是老百姓起哄,拿來安慰當擺設的,不管實用。”宇文成又道:“牛部長、李總也該站出來一唿才是。”徐孟達道:“該吃的吃了,該拿的拿了,該有的有了,誰費這神,操這心。”胖子歎道:“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一榮俱榮,一損皆損。你沒見,一家出一個管用的,一家都管用,一家沒一個管的,是越來越不管。”徐孟達道:“咱也不管,隻管喝酒。”四個人又要了二斤酒,添了兩道菜,喝到盡興才迴。

    迴到旅社,那三個早早睡去,隻宇文成反複睡不著,細想道:“人雲:人不如古,果是如此。身在其位而無所為,便不見你有手段;廣聚其財而無所事,便知你有無抱負。明天我當細觀其人,如我願者,我便化他,逞能官場,笑談商海,方顯我的手段。”想畢,又亂琢磨一陣才睡。到了天明,將新買的衣褲換了,打扮整齊,吃過飯,問了路,來到政府大院前。門警問道:“找誰?”宇文成道:“來找牛部長。”門警道:“請登記,左首小樓二層。”宇文成登了記,到了小樓前又有人攔住盤問,並不讓見,宇文成隻好空手而無。宇文成又問了去巨業集團的路,到了巨業,一打問,李有才雖在,剛好在集團大樓裏開會。又順路繞到城建局。城建局好出好進,白天倒沒什麽人問。宇文成向看門的老頭一打聽,方冠中卻外出開會去了,隻得怏怏迴來。

    宇文成迴到旅社,就將床位退了,換了一家大些的酒店,看上去雖不豪華,設施倒還齊全,彩電、電話、淋浴皆有供應。宇文成來到客房,見裏麵正中放著彩電,心中高興,忙打開了看,盡是些文藝節目。宇文成也不再外出,專心看節目,到下午,早吃了飯,洗了澡,仍躺在床上一心看電視,專看新聞片。那晚新聞不多,隻市政府的趙扶林市長、魏金水副市長露了相。趙扶林人奔六十,已有老態,魏金水小個子,架著眼鏡,斯斯文文,瘦瘦弱弱。第二天晚上,又住進一位室友,名叫嚴光,說是個作家,分外健談。一見麵,便和宇文成天南地北說個沒完。第二天,又請著宇文成吃飯,宇文成推辭道:“怎好叫你破費。”嚴光道:“似我們這等作家,不外乎是聽人說話,陪人逛街,搜取素材。你和我聊了這麽多事,就當是做我的生意,這請客是應該的。”宇文成也不好推辭,同著嚴光到了餐廳,喝了酒,吃了飯,洗了澡,才迴到客房看著電視說話。

    宇文成指著電視笑道:“你們作家見得多,你就說說,這上麵的事有幾成真,幾成假?”嚴光道:“十成真也十成假。”宇文成道:“你這麽說,我倒是不明白。”嚴光拿出來些稿紙笑道:“等我這本書出了,你一看就明白了。我這本書叫‘折騰著活著’。說白了,人要想達到一定的目地,就要不停地折騰,誰會折騰,誰就能成事,誰不會折騰,必定一事無成。所以,大凡是事,都是做給他人看的,必是十分假,而在折騰上,必要下足工夫折騰,從這裏說,又是十分真。”宇文成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如此說來,和李宗吾先生的厚黑學倒是有異曲同共之處。”嚴光笑道:“他的厚黑學不能與時俱進,人事上還行,用在事業上,卻是不可取。”宇文成道:“嚴作家為何這麽說?”嚴光道:“你隻管厚不知變,必定是老一套;隻管黑不知道,必定是不老道。現如今講務實,必要虛中見實,實中見虛才可,不可一味虛而再虛。”宇文成歎道:“我在官場廝混二十餘年,一直不得要領。似我以後如何折騰,老弟可否教我?”嚴光道:“你我有緣,我就將我這官字上的折騰手段說給你先聽一聽。一共三招,第一招叫行業借鑒法,就是把別行業的做法拿到自己行業裏來,一則省事,二者必有可取之處。第二招叫棄權平等法。就是將手中的特權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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