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騎著玉飛龍,從軍營之中經過。天之蔚藍,地之開闊,也隻有戰時才可以感受到。玉飛龍翕動鼻孔,蹄子打著營邊的青草。有一群年輕士兵微跪在路邊,擋住了去路。

    身後的趙顯驅馬而上:“弟兄們,不得驚駕。”

    年輕人中的一位,長著淡淡的唇須,仰頭大聲問我:“皇後,聽聞趙王沒有死,而是身陷敵營。我等何時發兵救迴趙王?”

    洛陽守軍在最近收編了阿宙的一些殘部。他們是跟著顛沛流離的百姓一起退到洛陽城的。阿宙被俘的消息,雖然是重大機密,但恐怕人為授意,此刻已經四處傳播,成了動搖軍心的箭頭。我俯視那少年士卒:“趙王究竟在哪裏?要有實據。若不親眼看到,他就是躺在靈堂棺木中的那個人。現在即使傾城而出,你們覺得擊退蕭軍,成功營救出趙王的可能性有多大?”

    那少年不情願的閉上嘴,我拍拍玉飛龍的腦袋,對他說:“如果趙王還在人間,皇上自然不會坐視不管,你們稍安勿躁,將來必定能報答趙王恩情。”

    我發現少年露出的手臂有幾分紅腫,就從懷中掏出一盒藥膏給他。一邊催馬前行,一邊悠然道:“南軍遠道而來,水土不服,這藥是專門為他們預備的。他們要洛陽,他們倒不急。你們要趙王,你們也不能急。”

    上官先生離開了我,他臨走給我留下一個藥匣子,內有各種必需和非必需的藥物……

    趙顯與我並肩,他是個關鍵時刻不多話的人,這點讓我十分欣賞。我半閉上眼睛,突然笑著歎了口氣。趙顯問我:“……皇後,我等真不需要顧及他們手裏的趙王麽?”

    阿宙現在是死棋,他落在南方手中,大概是被逼無奈,但對於北朝的局勢卻是雪上加霜,不能原諒的。因此我遲遲不肯相信阿雲的來信。數日之前,我和趙顯派出的斥候紛紛迴報,說是蕭植大營內,多出來一個神秘的年輕人,那人似乎身受重傷,又被嚴加看管,我這時才有幾分相信。我瞧了一眼趙顯藍紫色的眼眸,這個人與我當年一路去漠北,倒是值得信賴的。我也有幾招險棋,上官已離開,剩下的隻有他了。

    趙顯大營內傳出一陣騷動,一個士兵齜牙咧嘴衝出來,手腕血淋淋的。

    我和趙顯相顧,跳下馬背。隻見妙瑾斜著眼睛站在旗邊,雙手叉腰。

    我看了看地上,是打翻的食盤,還有窩頭幹菜。就皺眉道:“你這是怎麽了?”

    妙瑾大聲說:“我不吃,我就是不吃。”

    趙顯讓人把受傷的士兵帶下去包紮,好像滿肚子的火氣,但一言不發。

    我笑道:“不吃便不吃,你也不能啃人手吃。非常時期,城內飯食供應有限,你就不能忍忍?”

    妙瑾漲紅臉:“我……我是公主!”

    我拉了她手柔聲道:“誰說你不是?”我將一個窩頭撿起,用裙子邊擦了擦,津津有味吃起來,吃了一半,才對趙顯說:“將軍營內窩頭果然美味,在宮裏吃不到啊。”

    趙顯對妙瑾白了一眼,咕噥道:“皇後現在一天都隻吃兩頓……你以為當公主就了不起?牡丹花放到豬圈旁,還不如狗尾巴草有用處。而且長那麽胖,吃幾個窩頭不是挺好的事?”

    妙瑾氣得留海倒豎,我不由抓住她道:“你動氣,正中將軍下懷。”

    正在此時,有人飛奔而來報告,大將軍蕭植給皇後送來了書信禮物。

    我讓人帶走妙瑾,就見來使捧著一個長盒子而來。我端坐在帥席,趙顯握刀在側。

    “大將軍讓在下代為問候炎皇後。讓在下將此物給皇後過目。”

    我點頭,那使者打開盒子,趙顯倒吸一口冷氣。盒內一柄劍光芒四射,正是攬星。

    我壓住心內洶湧,淡淡問:“趙王被俘,我已知道了。此劍是為了證實雲夫人的消息?”

    那使者笑容頗為陰險:“雲夫人是雲夫人,大將軍是大將軍。雲夫人不能代表大將軍。大將軍也隻讓在下給皇後看此物。大將軍有言:皇後乃先帝之女,有賢名於天下。而今我與北帝聚首於中原,臨近花都洛陽。良辰美景,追憶先帝,思念皇後。欲與皇後會麵一敘舊事。不知可否?”

    趙顯的刀隱隱出鞘,似乎隨時要上前殺人奪劍。我睜開眼睛,將趙顯輕輕一推:“啊,攬星劍到底不如水沉刀,趙將軍你這迴總算是贏了五殿下了。”我喝了一口水,不知不覺中以手指叩擊著桌麵上的狐皮,那一刻,心似明鏡。我環視四周,對來使說:“讓大將軍見笑了,光華年尚未足二十,擔個虛名,吃過的飯比不上大將軍見過的山頭。洛陽城內,就剩下我一個。大將軍既然派人關懷於我,便知道在皇帝麵前,我已然失寵。不過,嫁給北朝人,在此刻和娘家老臣會麵,隻怕與理不合,遭人非議……”我見那使者又要動用其三寸不爛之舌,不由膩煩,麵子上依然笑著說:“尊使不妨給我一日,明晨我再答複不遲。”

    使者將劍盒關上,目中無人道:“既然如此,

    靜候佳音。大將軍道:劍與名將連心。若有人奪取此劍,則營中之劍主,恐怕也有三長兩短,因此。”他仰起瘦臉對趙顯一笑:“將軍還是將此物讓在下帶迴大營吧。”

    趙顯眼珠凸了出來,額角滿是汗珠,我將水給他,將手指按在刀鞘上。

    “皇後,這蕭植是什麽意思?看來趙王在南人手中無疑。你可千萬不能以身涉險,去赴那個約會啊年。”趙顯跪下,我搖搖頭。蕭植和雲夫人,各自有各自的算盤。雲夫人至今不再有音信,而蕭植派來了這個使者。比起雲夫人,蕭植似乎難對付的多。

    我咬了咬幹澀的唇,低聲道:“趙顯,你聽我說……”

    他跪到我的膝蓋旁,藍琉璃色的眼睛,就像舞台上閃爍的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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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剛迴宮,七王元旭宗正等候我。他又長大了些,神態沉著。

    我看著他的眉目,突然覺得無比的遺憾,為了不讓元旭宗看到我的想法,我以振奮的精神道:“七弟來得正好。”

    “我在長安城外接到聖旨,連王府都沒有迴,就立刻啟程到洛陽來,希望還不是那麽晚。”元旭宗道,他恐怕是饑腸轆轆,說話時忍耐的神氣一點沒有變。

    簾幕後有人影一閃,我故作不知,隻笑道:“不管來得遲還是早,七弟你必是要和我一同吃飯的。”

    元旭宗的眼睛似乎在問:怎麽了?有什麽事情麽?但他臉上還是帶著平庸而遲鈍的笑容。

    我注視他,用食指按住了晚上的脈搏,揚了揚嘴角。

    元旭宗吃得正香,圓荷跑進來稟告:“皇後,上官先生身邊的孫照求見。”

    “奇怪,那黑大個不是跟著先生一起去鄴城了麽?”我高聲詫異的問。惠童已經不在侍者們中間了。我當然知道他去了哪裏,因此隻掀開簾幕,讓元旭宗跟著我一起走到了廊下。

    孫照身上滿身汙跡,像是從煉獄裏撿迴來一條命。他對我捧上一個錦囊,低聲說:“皇後,鄴城之戰,難解難分。這是皇上和上官先生商議的破蕭軍的計策,若他們兵臨城下,皇後可以觀看。”

    我盯了孫照一眼,長出一口氣,對元旭宗道:“這可好了,皇上和先生還是想到了洛陽的。”

    元旭宗向四周看看:“皇後應妥善保存此物。”

    我聳了聳肩,對孫照又看了一眼,摘下一朵白日在驕陽下枯萎的梔子花瓣,剝下花瓣,在地上擺了四個字“內人難防”。孫照依舊木然,好象沒有看見,七弟揚眉,以靴將花瓣都碾飛了。

    我獨自走入簾內,點上燭火。攬星在他們的手裏,阿宙是在他們手裏?他們不會放過阿宙,即使用我去交換,也未必能成功。蕭植有自己的打算,而雲夫人若輕易幹涉,也不會成功。可是,既然我做了決定,也就該矢誌不渝的走下去,不能亂了自己的軍心。

    我解下衣服,慢慢的撫摸那個錦囊,微微而笑。隻聽腳步紛亂,惠童跑了進來,他打碎了一個大花瓶,留守洛陽,為數不多的宮娥侍者,驚愕下,全都圍攏上來。

    我走出去,將錦囊放在荷包裏,對惠童道:“慌什麽?讓你去見趙將軍,又不是見閻王。”

    惠童上氣不接下氣,手忙腳亂,阿若等都張大眼睛不敢出聲。

    好一會兒,他才說:“皇後,趙將軍周圍一圈人。都病倒了?”

    “病了?”我手一抖,仿佛不明白怎麽會發生這類事情。

    “將軍他們不知道吃壞了什麽?將軍病的最終,一陣冷,一陣熱的打擺子。”

    眾人都知道趙顯是洛陽的守護神,因此聽到這個消息,難免心裏發涼,還有宮娥的臉色都慘淡了。我都看在眼裏,急忙說:“跟著我親自去看看。”

    軍營內亮如白晝,趙顯的大帳內外,人心惶惶,人影浮動。我才到,就聽見一個小女孩的哭罵之聲,原來是群情激憤的親隨士兵們團團圍住妙瑾,還有人拔了刀子,質問道:“你說你是不是細作?來害將軍的?”

    妙瑾使勁搖頭,唇色發白,就像個喪家小犬,隻有眸子裏還有不屈的火焰:“我為什麽害他?”

    “那你為何不肯吃軍營裏的東西?不是心裏有鬼是什麽?大夫說了,趙將軍吃了什麽不幹淨的,病雖像瘧疾,卻是一種毒。”

    “我……我……”妙瑾看到了我,就像看到了救星:“皇後來了。”

    我正要說話,妙瑾趁著眾人不注意,躍上一匹戰馬,就往我們衝過來。那馬受驚,向前狂奔,妙瑾“哇”的大叫,險些被摔下來。我趕緊避開,追上去,吹了一大響哨,那馬愕然迴首,向我跑來,我俯身,又用手模仿骨笛音,吹了兩聲。馬在離我一丈處悻悻然的停下,妙瑾咕咚倒在草地上。我摸過去抓住她:“沒事麽?”

    她不知是

    吃痛,還是委屈,靠在我懷裏哭起來。士兵們默默注視,也不敢再放肆,隻能散開。我讓阿若在帳門口撫慰妙瑾,自己進門瞧了趙顯。

    趙顯似乎在幹嘔,大熱天身上還裹著毛毯,我帶著哭音道:“趙將軍?如何會這樣?”

    他離我極遠,臉部都看不清:“皇後,是我無能……這節骨眼,洛陽城怎麽辦呢?”

    我坐下,語氣幹澀:“還有七王。”

    “……七殿下……毫無經驗……”

    大帳內外眾人,歎息此起彼伏,也顧不得在皇後麵前失儀了。不可一世的北帝親信,若此刻讓那位南朝使節看來,就是一群秋後的蚱蜢。我心想。

    我鄭重吩咐道:“將軍乃是小病,不可張揚,違令者斬。”

    他們都答應著,我這才揮手,湊近了趙顯,他的藍眼睛在月夜裏,就像冷宮裏的野菊花,閃著非同一般的光芒。我壓低聲道:“喂,我就要走了。一切,都交給你了。”

    他兀自哼哼哈哈的呻吟,但裹在毯子下的眸子,驀然有了淚光。

    在那一刻,我想起不少昔日的事情來,但我來不及進一步的迴味,我的時間是緊迫的。

    我領著妙瑾出了軍營,她靠在我的肩膀上,似乎三伏天,也是一個冰窖。

    我輕聲道:“妙瑾,我要離開洛陽,去一個地方。那地方說遠不遠,說近不近。人物你也認識,蕭將軍……說不定還有雲夫人。”

    她瞪大眼睛。雲夫人三個字,果然是她的禁忌。

    我指了指陰影裏的孫照:“這人是上官先生身邊的人,我讓他護送你去安全的地方。若我平安,我會照著對你哥哥的諾言照顧你。若我出事,上官先生會替我安排的。”

    妙瑾拉著我到邊上,直接說:“你離開洛陽幹什麽?別去!雖然我不喜歡你……但你剛才總算還救了我呢。”

    “不得不去,我決心下了,就要去。別太擔心了。”我審視她的眼珠,覺得她也並不是那麽討厭,我柔和的撫摸她的頭:“這還是個秘密。因為你是我在這城裏唯一的親人,我才告訴你的。”

    她的臉紅了,眉頭皺得厲害,就像踩錯了風火輪的哪吒一樣痛苦難當。

    我等了一會兒,她不說話,我向孫照努嘴。妙瑾突然湊近我:“我……我也告訴你件秘密,也許對你有用。”

    四周除了孫照,別人都足夠的遠。我蹲下身體,仔細地聽她傾吐。

    妙瑾似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我的眉目:“光華姐姐,你長得是挺好看的。可惜你那個大惡人丈夫丟下了你,家裏人也不管你的死活……告訴你,雲夫人生的那個兒子,才不是父皇的孩子呢。”

    “嗯?”我對此不吃驚,但還是很配合的張了嘴。

    妙瑾又說:“你可不要以為雲夫人的兒子是哥哥的兒子。……才不是呢,哥哥是糊塗蟲,哪裏知道奧妙。母親臨死前跟我說:因為以前她犯了一個錯,我父親和哥哥,都不能生育了。所以雲夫人的孩子,是和別的男人生的。母親還藏好了兩個證人和一些證據,可來不及揭露那個賤人,就被她害死了。光華姐姐,我把證據埋藏在白馬寺內的第三棵菩提樹下了,都交給你吧。將來萬一阿雲威脅你,你也可以威脅她。”

    雲夫人的孩子,也不是琮的兒子?這倒有點出乎意料。真不知道那位夫人是不擇手段,還是太過聰明。我忽然想起那時候天寰的語態,也許我還是天真了些,皇家血統混亂,本是常有的事情。而南朝皇帝父子的昏聵,也給了這樣的罪惡,可趁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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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夫人的把柄若在我手,雲夫人的家人也在掌握之中。可是,雲夫人的要害,肯定抓不住蕭大將軍。而蕭植對於南宮內翻雲覆雨,夢想母後臨朝的女子,究竟是何心態?倒是一個值得玩味的話題。我細細思量,長日將盡。

    方才,我已斷然迴複了大將軍的使者,我會在近日拜訪。但究竟如何去,怎麽去,那恕無可奉告。我有足夠的理由,為了不引起懷疑,我隻能秘密的離開洛陽城。

    我要去會一會他,洛陽城沒有我,也許能守的更加成功,而隻要有一點希望解救阿宙,我還是願意冒險的。阿宙對於天下的大業,是不可或缺的。即使他這次丟了臉,被人生擒,也不不會改變我對他的期望。若他這次不出意外,南人怎敢如此猖狂?天寰怎麽會如此失常?

    我不容許別人傷害我的國土,丈夫,即使那本不是我的故鄉,那個男人已經不在愛戀著我。

    何況我不相信他不再關心我了。因為我依然能從他的影子裏汲取著勇氣。若他是死灰,我就找不到火花了。我捏了捏龍鳳帳子,將短劍別入衣裳。我才不會首先放棄他。那不是我炎光華的做法。

    午夜時分

    ,我牽著喬裝打扮過的玉飛龍,帶著惠童,阿若,還有圓荷一起出了洛陽城。在蕭植大軍和洛陽之間,有兩座小小的城鎮。一名雙陽,一名逢春。

    雙陽還在北軍的控製中,而逢春儼然已是南軍的城市。我從斥候們繪製的圖卷中,早對地勢了然。到了一課大槐樹前,我對惠童點頭,惠童就拖著馬頭,走入山道去了。

    圓荷,阿若對此有些驚訝,也不敢發問。我輕聲說:“我讓他先帶著馬兒繞道走,後天再與我會和,就不引人注目。二來馬上有些東西,我不想讓人盤查。”

    圓荷穿著村姑的短衫,因為傷風鼻子都揉紅了。阿若還是安靜,隻對圓荷笑了笑。

    我披一件書生的青衫,背著一個竹筐。河水清澈,找不見當年我自己的影子,隻有翠華一點,燦然的開放在湛藍的天幕下。阿若道:“皇後,奴婢說:您應該重新裝扮,遮住您的麵孔。奴婢等相貌平常,但皇後在白日,未免過於顯眼。”

    我笑著握著她的手:“好,等我們找間茅屋,我就變一變。”

    圓荷無精打采的嗬了口氣。

    走了兩個時辰,前方有一間竹屋子,我對使女們說:“不如進去休息吧”

    兵荒馬亂,屋子的主人,早就不知去向,我摸黑入內,忽然,從房梁上掉下一籃子的菜皮蝦殼。我因為打頭,撞個正著,衣服和腰帶上,滿是濫汙。圓荷翹著嘴巴罵個胡天胡地,我忍俊不禁。倒是阿若提醒:“皇後,還是趕緊洗一洗,換身衣裳吧。”

    我俯身在地上翻找,等圓荷湊了火折子來。我才將那個荷包緊緊抓在手裏。

    阿若手腳麻利,一會兒就燒了火,弄好水。風順著床沿進來,我脫下外套,團在荷包之上,才閃身到了床後。忽然,燈火熄滅了。圓荷叫了一聲:“風大討厭!”

    我在黑暗裏換上了衣衫,那牆上人影一晃,又是月淡風清。

    我端坐在床上,盤起腿坐了半個時辰,才笑了笑。阿若背對著我洗衣,圓荷正在打盹。

    我清了清嗓子:“荷包東西你們誰動過了?”

    她們麵麵相覷。我伸了伸發脹的胳膊:“唉,天要落雨娘要嫁,似乎都是沒辦法的。就像身在曹營心在漢一樣。也不是我待誰好,誰就能向著我。對麽?”

    她們似乎全聽不懂。我掏出荷包:“這裏麵有萬歲的錦囊,就是計策麽。萬歲在鄴城內外交困,刀口上舔血,還能惦記我在洛陽如何應付蕭將軍,還為

    我準備好萬全之策?以皇上的神威,誰都相信這是可能的吧。”我嘖嘖了兩聲,燈花映著眼睛,明亮的緊,難怪人家說火也能煉人。我笑了一聲:“可這次,皇上的錦囊是個假的,皇上沒有任何信息,這隻是上官先生出發前,我和他商量好的罷了。可惜麽?”

    我望向阿若,她的臉色有點發白,和記憶裏一樣,清秀而懂事。她道:“皇後……”

    她以恐懼的表情注視自己的手指,她的手指全變成了黑色,似乎又癢又疼,她扭曲了身子。

    我歎道:“阿若,你幼年就得到羅夫人的喜愛而在宮女裏嶄露頭角。而在我的宮女裏,你也一直得到信賴。還記得以前玉燕子失竊,我多麽庇護你麽?我一個個的盤查,隻有你們兩個嫌疑最大。方才我還希望是我猜錯了,蕭大將軍的人另有其人。現在你也無話可說了吧,藥塗在錦囊內部,並不致命。可隻要碰觸的人,除非有上官先生的解藥,不然三天內,都會四肢麻痹。”

    阿若不說話,許久才對我低了低頭:“皇後,奴婢並沒有做許多對不起你的事情,而蕭大將軍是我的義父,我不能不報答他。”

    “義父?”

    “是的,大將軍沒有子女,義子義女卻有不少,我是三歲為他鞠養的,梅樹生則是長大後為他收養。其實奴婢在皇後身邊,日子過得很快活。但以皇上的為人,一旦義父那裏打算暴露我,我死無葬身之地。因此我為了活下去,不得不替義父做些小事。”她慘笑:“現在,我的日子該到頭了……”她掙紮著下跪,給我磕了個頭。

    我注視著她,屋後,四名事先安排好的侍衛排列成一行,阿若渾身顫抖起來。圓荷捂著耳朵驚恐的看著。我擺擺手,命圓荷給阿若吃一顆藥丸,然後我命令道:“你走吧?”

    其餘人都不敢置信的把目光投向我。阿若猛然抬頭。

    我鼻孔出氣,一笑:“你是個小人物,死了對我也沒用。你活著,我卻不能讓你再近我的身體。這次出來,是你阿若身份死亡的好機會,你走吧,隨便你去哪裏吧。這與我也不再有關了。”

    我背過身體,麵對牆壁而睡。我身邊沒有監視的眼睛,難得可以高枕無憂。

    窗外有些平靜裏的躁動,但終究又歸於平靜。圓荷的聲音響起:“皇後,為什麽?”

    我沒有迴頭:“都是女人。”

    “那她……?”

    “人都有錯,何況她沒有毒害我和太一。不處置她,算給大將

    軍一個麵子。你知道大將軍是什麽人呢?”

    “她就這樣走了?”

    我迴頭,在黑暗裏盯住圓荷:“誰都要走的,你也是。記得以前我說,我身邊的宮女都會出宮去麽?誰願意在這裏一輩子呢?除非是宮廷裏有許下一輩子誓言的人。若不是為了懷疑,我本來就沒想帶著你,你太小,也不夠膽子。天亮時候,你跟著侍衛們迴去吧,告訴趙將軍一切都順利。告訴七王與趙將軍同心協力。”

    她的嘴唇哆嗦,我翻個身,閉目養神,直到一片陽光攪動了清晨。

    -------------------------------------------------------------------------------

    逢春鎮上,全是南朝的士兵。雖然我記憶裏的南方人是柔婉的清秀的,但在戰爭這樣的洪水猛獸麵前,人們都不能以常規自視視人。大部分的百姓都逃散了,留下的大多是老弱病殘。

    我在路邊的茶館裏,喝著隻飄有幾片樹葉的茶水。士兵們用得意的口氣談論著女人和其他的戰利品,在他們的世界裏,似乎並沒有皇庭和種族,隻有簡單的利益。我不禁想:這麽沒有理想的士兵,何來巨大的戰鬥力呢?

    夏天裏,暴雨時常偷襲而來。不一會兒,烏雲翻滾,我壓了鬥笠的邊沿。

    我早已換裝成一個農夫,樣子更像是逃難的少年。在我的左臉,我用上官先生給我的藥,畫上了真正燒傷的痕跡。有個小士兵鼓足勇氣瞥了眼我的那邊臉頰,露出不知道是厭惡,還是可憐的神情。我淡淡一笑,背起竹筐,朝旱橋下走去,為了避雨。

    旱橋下的橋洞,像是鎮上的小販們賣東西的好地方。可是現在,也就沒有什麽生意可做了。那橋洞裏三三兩兩擠著一些從遠處逃難來的難民,這些衣衫襤褸,為辛苦所折磨的人,組成了一個長廊。因為雨越下越大,橋洞下光線晦暗,地上的肮髒混在灌進來的雨水裏,讓人沒有一個幹淨落腳處。

    有一群士兵也跑了過來,他們操著長江沿岸的口音,粗魯的彼此玩笑著。

    “滾,滾。”南方人對於北方人,總是難以做到偽善的。

    因為這些士兵的到來,大家隻好繼續向溢出的臭水溝處挪動。我身邊的一個病重的老人,躺在破席子上,他的家人很無奈的讓我借個地方。我點了點頭,幹脆向外走去。

    我一步步地小心從人群裏穿過,滿臉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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