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泊默然無語,不過蘇絨絨也轉迴了原先的話題:“如果你有脫困對策,就說一說吧,免得小夥伴們心慌。”


    陸泊平日習慣獨行少言,不確定的事情便不談,更沒什麽興趣關注他人心情,但見蘇絨絨堅持,便敲著石壁說道:“有什麽對策,還要看這裏環境如何,是炸是挖,抑或另有生機,都得看這洞的構造。”


    這話說得實在,陸泊是混跡江湖的殺手,自然有一套求生的本事,隻是仍需謀定而後動。


    蘇絨絨點點頭,知道自己幫不上忙,就轉頭安撫四個奕琅門弟子,畢竟大家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出力的時候,六個人總比兩個人好使。


    結果王婧武一聽,立刻打了雞血一般地衝到陸泊身邊,黏著他學敲石頭。徐奕陽三人也紛紛釋然,決定積攢體力等陸泊的消息,於是打坐的打坐,睡覺的睡覺。


    蘇絨絨微微詫異,什麽時候開始,這些人已經如此信任陸泊了?


    “絨絨,我們一起睡會吧。”紅綾的動作很快,說話間已經把帳篷支起來了。


    其實熊洞裏並不冷,寒風都被山石堵在了洞外,此處又是山脈腹地,隱隱有些暖和,不過紅綾的帳篷不僅柔軟,還有隔音陣法,因此兩個女生和樂融融地擠進去了。


    紅綾在放下帳篷門簾之前,盯著陸泊的背影多看了兩眼,轉頭就跟蘇絨絨咬耳朵:“哎我說,陸泊這人還真不錯,實力強橫,為人冷靜,雖然平時低調不愛說話,但是關鍵時刻真靠得住!老實說,這一趟我吃驚了好多迴呢!”


    蘇絨絨聽著,莫名有種老鴇手下的姑娘被讚譽了的成就感,不自覺笑起來。


    紅綾還猶自停不下來地犯花癡:“平日裏見不著還不覺得,今天我悄悄看了他好久,陸泊長得真叫一個英武帥氣,重點還相當耐看,越看越迷人!身材又好,一看就是長期鍛煉來的,其他體修根本不能比。唉,俊俏又有實力,氣質高冷,還見多識廣,這簡直是人間謫仙啊,我在奕琅門十幾年,陸泊絕對可以排進美男前三!”


    “呃嗬嗬嗬。”饒是再以隊友為榮,蘇絨絨聽到這份上也有點承受不起了,擺擺手笑道,“其實,陸泊也才十八歲,跟你和程沐白同年呢,他,嗯,有些地方也比較生澀的……”


    比如被看個上身就生氣啦,被女人摸了就認為是調戲啦,看個果體標本都臉紅啦……


    “他才十八歲?!”紅綾驚訝地叫起來,“他那麽成熟又厲害,居然比徐奕陽還小?天啊,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天賜之才啊……”


    紅綾喃喃著,又忍不住掀開門簾偷偷瞄了陸泊一會,剛才眼中的小星星這會都成了太陽,精光閃閃,儼然把他當成了自己的頭號偶像。


    見紅綾這般癡迷,蘇絨絨也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


    同生共死那麽多次,蘇絨絨對這名隊友的實力與可靠程度給分是很高的,對他的信賴早就超過了初見時的驚豔。而今天與紅綾的八卦聊天,卻是她第一次聽到別的女人對陸泊的評價,感覺十分新鮮。


    果然她的隊友就是棒棒噠!


    紅綾觀望了一會,滿足地歎著氣坐了迴來,忽然又想到什麽,抬頭盯著蘇絨絨直瞧。


    蘇絨絨莫名其妙:“怎麽了?”


    紅綾把蘇絨絨左右打量了個遍,露出曖昧的笑容:“不錯,不錯,你也是個美人胚子,雖然氣質還比不上他,但如果你們不說話站在一塊兒,還是相當賞心悅目的。”


    蘇絨絨頓時就沒了言語,這是誇她還是貶她?不對重點是,她可一直把陸泊當做最重要的隊友看待的好不好!果然女孩子的天性就是戀愛思維嗎!張了半天嘴,終於無力地擠出一句:“我跟他……不是那種關係……”


    紅綾的嘴已經咧成了一個圓弧,滿臉都是“我懂的”的竊笑,拍了拍蘇絨絨的肩膀,半安慰半鼓勵道:“沒事沒事,你們很般配,雖然修仙講究心靜不妄,但並不禁止心有依戀,你瞧好多前輩都有道侶不是?”


    等等,這話題越來越偏了好嗎!


    為什麽突然有種大學女生葷素不忌的臥談會的感覺?


    然而紅綾突然停了下來,似乎難以啟齒地瞧著她。


    蘇絨絨抽了抽嘴角,已經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心情了,幹脆揚了揚手道:“你說。”


    紅綾小心翼翼挪開眼睛,望著地下小聲問:“你……元……那個,還沒結婚吧?”說著倒是自己先鬧了個大紅臉。


    雖然她話語模糊吐字不清,但是從她的謎之紅暈,蘇絨絨就了然一切。


    修仙小說神馬的,咱也是看過的,哪還能不知道紅綾想問的是“陰元”呢,也就是那什麽女子的第一次。相對的,男子的第一次叫做“陽元”。


    陰元和陽元,是神鬼道佛或者修仙小說中常見的概念,據說能鎖住人體內一股真氣,或者叫什麽初生原始之力,總之不同的小說有不同的叫法,但統一認為這東西是每個人生來具有的唯一而貴重的能量,若是早早泄了,對修行和築體都是有害無益。


    不過事有正反,等修行到了高階,體質異化,則提倡男女結為道侶,陰陽雙修,將對方的陰元陽元之力轉化成修為積累。到了那個階段,不僅不會影響日後修行,反而能快速獲得大量助力,突破禁境,甚至有人劍走偏鋒,利用采元衝擊進階。


    雙修之術花樣繁多,甚至能算作一種修身功法,隻要依法施為,不僅能穩固道行,還能給修行帶來許多意想不到的好處,甚至有些邪魔外道專門擄掠少年少女走捷徑。而雙修文化衍生開來,又有爐鼎、純陽體質、純陰體質等等概念,不一而足。


    眼下,紅綾就是為了這事吞吞吐吐。


    畢竟這種事情,就算在開放的現代地球,也要打上“十八禁”的標記,而在古意盎然的夏洲,就更是閨閣女子的禁語了。


    如果蘇絨絨生在修仙家族或者有師尊引導,自然有人早早提醒她,偏偏蘇絨絨一看就是個八竅通七竅的散修;再加上她生長於凡人國度,夏洲女子十五歲及笄,十六歲嫁人都是常事,而一旦嫁人,自然陰元難保。


    紅綾雖然修仙,卻也是標準的大家閨秀,若不是擔憂好友因無知而誤事,是絕對不會講起這種話題的。


    蘇絨絨心中暖暖,又有點尷尬,便也小聲道:“放心,我還沒心許過男子呢。”


    紅綾聞言,就鬆了一口氣,拍著胸脯委婉勸說道:“是嘛,我們修仙之人還是當以求道為先,無需過分恪守俗世觀念,何況修道者煉心鍛體,情隨心動,保持道心即可。待結成金丹,就更加自由了。”


    言下之意就是:反正修仙者不用像凡人那樣拘泥於婚姻,談個戀愛,做什麽不行?等進階了金丹期,再滾床就好啦。


    蘇絨絨無語,隻好嗬嗬嗬嗬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廂大頭問題解決了,紅綾卻也發現,自己對這個好友了解不足,於是又不依不饒地纏著蘇絨絨講她與陸泊的“小情事”。


    蘇絨絨哪裏敢講實話,要知道陸泊的殺手身份不能隨意公開,而徐王都郊外荒草地經曆中,還有她剝光陸泊這種小插曲,她就算想說,也要考慮一下日後被陸泊追殺的風險。


    斟酌之後,她隻好避開一切敏感元素,挑挑揀揀地跟紅綾說,陸泊是她在凡人國度萍水相逢的路人甲,機緣巧合救過她一命,兩人就結為隊友,一同尋仙,因為數次同生共死,所以彼此比較信賴。


    紅綾聽得興致高昂,完全忘記了休息的初衷,揪著蘇絨絨不放,蘇絨絨隻好避重就輕地又講了小鎮被坑、捉金絲猴、除傀儡蟲、闖傀儡蟲穴、偶遇清機子等等故事,聽得紅綾一時緊張,一時興奮,一時落淚,一時微笑,完全就是最入戲的聽眾。


    蘇絨絨卻在內心淚流滿麵,她穿越至今認識的同齡人不多,其中最八卦的一個是徐國木郡主,一個就是紅綾了。木郡主還好,當時她與祁淵明已經有婚約在身,木郡主就沒有多費唇舌;而紅綾卻是眼瞅她和陸泊“若即若離”,那一顆少女心早就高高飛起,哪裏願意放過她,簡直恨不得化身紅娘把這緣分給定死了才好。


    好不容易把故事講完,蘇絨絨已經睡意濃濃,紅綾卻還激動難平,雙手合攏胸前,“真棒啊簡直天作之合啊”的念叨個不停。


    不過故事歸故事,等情緒平複下來,紅綾還是注意到了一個關鍵問題。


    “絨絨,雖然我這麽說不太好,但是你為什麽這麽相信陸泊呢?”


    彼時蘇絨絨剛打完一個嗬欠,卻被這話問得一個激靈。


    ——是啊,為什麽呢?


    陸泊並非原主的熟人,不僅來路不明,甚至一開始還想要她的命。


    雖然在荒草地再遇之時,他全身癱瘓,而她急需同伴,兩人結成臨時同盟;可是在陸泊康複以後,蘇絨絨也沒有想過逃離,反而因為陸泊承認是她的隊友而開心不已。


    老實說,陸泊是個有名的殺手,還是個男人,實際上非常不適合作為一個獨身旅行的弱女子的同伴。而且到現在,蘇絨絨都不知道陸泊為什麽一直跟著她。


    然而,她從未質疑過這個寡言的男子。


    也許是因為他曾經不求迴報地闖進徐王宮救她,也許是因為護國公一家都感激他,也許是因為就連信儒君和龍驛成都默許了他,也許是因為能陪她去修仙的隻有他?


    也可能答案更加直接,僅僅因為他武藝高強,數次救她於生死間,不惜性命?


    不,蘇絨絨搖了搖頭,這些都太虛幻了,現實派的她需要的是更強有力的保證。


    這個保證,就是《天之塹》係統——陸泊是遊戲係統唯一承認的人,是隊伍麵板中唯一顯示的名字。


    蘇絨絨試探過很多次,邀請祁淵明、蘇戎羽等人成為好友或隊友,然而係統一直沒有迴應,到如今,奇跡隻在陸泊一人身上出現過。


    雖然遊戲係統的隊伍功能還沒有完全開啟,比如無法隊友悄悄話、經驗共享等,不過在傀儡蟲穴的時候,蘇絨絨曾悄悄試驗過,她的攻擊會自動避開陸泊,而陸泊對周圍造成的傷害也不會波及她——這很明顯是《天之塹》的己方判定功能,這也注定了,隻要他們還是隊友一天,陸泊就不可能殺傷她,這令蘇絨絨敢於將破綻暴露給他。


    想通此節,蘇絨絨坦然地對紅綾笑道:“我相信他,因為他是我的隊友。”


    於是紅綾的少女心再次飛揚起來,她不知道係統的存在,隻覺得這就是蘇陸二人心靈的羈絆,感動的同時,也纏著蘇絨絨要做她的隊友,好是一番鬧騰。


    等到兩個女孩終於躺下,都是筋疲力盡了,紅綾幾乎一挨著枕頭就睡著了,蘇絨絨笑了笑,也合上雙眼。


    ——陸泊,究竟在她心中占據著什麽地位呢?


    說不定,她不質疑陸泊,其實就隻是,不想質疑而已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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