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被心魔腐蝕的男人死了,可惜他的女兒接受不了父親的死,投河自盡了……”徐奕陽與大家圍成一個圓圈,複述了課堂上聽來的故事。


    今天講課的內容,是魯習長老遊曆時的一件往事,發生在一個偏僻山村。當地物資短缺,村裏人為了活下去,推崇強者為尊,犧牲弱小。村裏有一對貧弱的父女,某天被村民指定為探林人,被逼著冒險進山尋找資源,然而當地林密蟲毒,一旦進山,九死一生。


    父親憎恨自己的命運,想起家裏有一份祖傳的魔修秘籍,就想連夜煉化七歲的女兒,增長修為,報複村民。此法極其惡毒,煉化時黑氣衝天,結果引來了路經此地的魯習長老和紫鴛道人,二人聯手殺了這個男人,救下他的女兒。可惜小女孩年幼,親人皆亡,她恐懼村民的壓迫,隔天就自盡了。


    這個故事在年輕弟子中引發軒然大波,魯習長老講了自己的見解,又令弟子們自行參悟。


    不過徐奕陽隻講了故事,卻不提魯習長老的見解,因為蘇絨絨並非奕琅門弟子。


    “實在令人扼腕,貧弱固然可憐,可是墮入魔道卻令人不齒。”紅綾已經濕了眼眶,哀歎著感慨。


    徐奕陽也歎息不已:“確實,從他懷了報複心,就注定滋生心魔。隻可憐那女兒尚小,竟被父親當作生祭,僥幸不死,又舉目無親,最終自盡……這個山村的人太殘酷了。”


    程沐白則半垂眼睫道:“為了求生,村民們已經竭盡全力,哪裏還考慮殘酷不殘酷?”


    一群弟子紛紛興歎,唏噓不已。


    突然,一個尖細的聲音暴躁地叫起來:“修仙人哪來那麽多悲春傷秋,你們應該注意的是那本魔修秘籍!能一夜提升修為,是多麽大的誘惑,然而這份誘惑卻建立在獻祭人命的前提下。如果換了你們,能抵擋誘惑嗎?”


    鍾荇本來不屑與這群小毛孩講話,然而實在聽得忍無可忍,終於嚷起來,噴了他們一臉。


    弟子們麵麵相覷,迴憶起魯習長老提醒過,要找準參悟的關鍵,都有點難堪。


    徐奕陽尷尬地笑著應聲:“嗬嗬,是,鍾道友眼光犀利,一針見血。”


    紅綾雖然臉紅,卻又埋怨這人說話太直,不禁看向一直靜默的蘇絨絨:“絨絨,你怎麽看?”


    蘇絨絨麵無表情地抬頭,看了一眼眾人,卻有點無語。


    怎麽說呢。


    嗯,確實是一個悲傷的故事,然而,作為一個浸淫小說動漫十多年的書蟲,她什麽神展開沒看過?為了煽情,各種橋段是變著花樣來催淚,死親友的簡直不要太多……


    如果小說文筆好,動漫氣氛渲染到位,那麽再老的段子也能成為經典;或者,由本人親身經曆,也容易為之動容,比如陳老爺子的事件。


    可惜,現在隻有幾分鍾不鹹不淡的轉述,劇情又不出彩,恕她一個“見多識廣”的穿越者實在無力感傷……


    想來想去,蘇絨絨隻好實話實說:“我覺得,有些事情還是要接觸當事人才說得清楚。畢竟那種情況下,這對父女就算不練魔功,也可能死在山裏,不如背水一戰;何況弱者得不到保護,即使一次僥幸,也躲不過第二次第三次。世界是很現實的,隻有先保住性命,才有餘力討論正邪吧。”


    弟子們紛紛抬頭,先是驚詫,繼而迷茫。他們一直接受正派教育,道義重於性命,又沒經曆過生死考驗,聽到這話不免疑惑。


    蘇絨絨渾然不覺,還繼續說:“再說了,那小女孩不是在父親死後就自盡了麽?想想看,在被眾人虎視眈眈的村裏,養育她保護她的人隻有父親,父親死了,她也活不成,說不定她是自願為父親獻祭的呢?畢竟入山他們也會死不是嗎。年幼並不代表無知,無知也不代表無虞啊。”


    這一刻,滿堂寂靜,眾人茫然之色更重,連鍾荇都陷入了沉思。


    蘇絨絨頓了頓,驚覺氣氛不對,立刻住嘴。


    完蛋,太坦率了,不小心以現代人的視角去分析了……其實剛才她還沒說完,如果魯習長老救下小女孩以後,把孤苦伶仃的她帶迴奕琅門做雜役,她不就不會死了嗎?但是瞧這氣氛,還是閉嘴吧!


    “哎呀,我都是隨口猜測啦!”蘇絨絨拔高聲音打哈哈,大聲笑著岔開話題,“魔功畢竟逆天反人類,無論如何都不能沾染的嘛!說起來,我還聽過幾個類似的故事,不如與大家探討探討!”


    “嗯,好啊,絨絨知道的故事最多了。”紅綾的笑容還有些僵硬。


    “是啊,我就是為此來找蘇道友的。”徐奕陽也附和道,隻不過他臉上的迷茫依然濃重。


    蘇絨絨迴憶田間故事會聽來的軼事,以及陳老爺子的藏書故事,隨便選了兩個,細細講述,好不容易才又炒熱了氣氛。


    終於再沒人提起那對父女的故事,她悄悄擦了把冷汗,唿,她這直腸子,要掩蓋穿越者思維也不容易啊……


    慎言,一定慎言!


    說笑中,時間白駒過隙。


    到了日頭西斜,探討告一段落,大家熙熙攘攘走出悟道堂。


    “對了,我的門派貢獻點快用完了,得去接任務了。”紅綾忽然想起來說道。


    “門派貢獻點?就是做門派任務的獎勵、在奕琅門內流通的積分?”蘇絨絨好奇地問。


    “沒錯就是那個。正好月底有沐休,停課五天,誰陪我去做個任務?”紅綾拉著親友團挨個問了一遍,結果很不巧,這些人不是接了其他任務就是要迴家省親,居然沒人得空。


    走在後邊的程沐白瞟了徐奕陽一眼,忽然說道:“我的貢獻點也不多了,奕陽,你的也所剩無幾了吧,陪我出趟任務吧。”


    徐奕陽愣了愣,拿出自己的弟子銘牌看了看,果然隻剩二百多點了,便哦了一聲應道:“好啊。”


    走在最前頭的鍾荇鄙視地哼了一聲,諷刺道:“月底沐休的又不隻有你們,門派任務都快被預定完了,現在才想起來頂什麽用。”


    一行人怔了怔,麵麵相覷,徐奕陽眉頭皺成一團說:“確實,沐休時的任務最難搶,現在去的話,估計隻剩下困難的群組任務了。”


    紅綾一張小臉都鬱悶成了苦瓜臉,她孤身一人,根本做不了困難任務,可是再不接,她就沒有貢獻點去聽課了。


    蘇絨絨環視一圈,心中有了計劃,合手微笑道:“既然是群組任務,我們就一起去吧。這裏已經有四個人了嘛。”


    “四個人”?一行人都看過來,想了想,又若有所思地看向鍾荇。


    鍾荇立刻變色,連擺雙手否認:“我接過任務了,我不去!”開玩笑,他早就按照自己預定的計劃接了任務,可沒時間陪小孩。


    蘇絨絨笑嘻嘻地踏前兩步,指著自己說:“我也去啊。你們組隊的話,算我一個,就當是技術交流吧,貢獻點你們分。”


    這也算技術交流?弟子們麵露猶豫,不敢做主。


    “放心,我會先請示清機子道長的。”蘇絨絨直接搬出靠山來,反正掌門早說過,隻要不涉及門派機密,她一切行動自由,何況有清機子罩她,長老們懶得管。


    弟子們聞言都一臉了然,清機子給蘇絨絨開的方便之門可不止這一處。而蘇絨絨則開始盤算,這次要賄賂什麽好。


    由於住所不一樣,弟子們漸漸分散,蘇絨絨要迴田裏采收靈稻,程沐白要去藏書閣還書,紅綾雖有些不自在,卻也和徐亦陽一道,去了庶務堂接任務。


    蘇絨絨招來靈鶴,返迴木秀農場,一番采收,種下今日第三撥靈稻。


    然後她慢跑迴客房,小院石桌上的早飯食盒已經被收走,換成了晚飯食盒。


    今天蘇絨絨迴得早,陸泊的食盒還原封未動,她想了想,就給陸泊留了張紙條,寫明要參與門派任務的事。兩人是隊友,雖不幹涉對方私人生活,但有事還是會互報行蹤。


    與蟲王一頓吃飽喝足,蘇絨絨就迴了房間,依循每日慣例,打開遊戲麵板查看。


    經過陳老爺子事件,主線任務經驗加上一路殺怪的經驗,目前她距離築基隻有一步之遙。可惜清機子一再強調,現在她與陸泊的身體損傷太重,都不適合進階,她隻好生生忍下築基的誘惑。


    不過迴首這一個月的物質和知識積累,還是非常令人滿意的。


    蘇絨絨忍不住小小驕傲了一下,天生自來熟性格就是好辦事,從小做了二十年孩子王兼乖寶寶,收服一群普通人還不簡單?隻要別跟“苦逼廢材逆襲”光環亂閃的主角交手,一切好說!


    蘇絨絨取出一張傳訊符,將今日之事記入符中,發給清機子,片刻後就收到了同意的迴複。


    清機子這人雖然精明卻也淳樸,自認禮物收得太多,就十二分熱心地幫助蘇絨絨,見她初入修仙地界,就送來了各種各樣的修仙常備物品,包括一大疊夏洲通用傳訊符。


    事情解決了,蘇絨絨就進入晚間打坐時間。


    每天晚上,她都要在房間裏打坐三個小時,不是為了漲修為,而是要依照清機子傳授的辦法,用神識引導靈力流經四肢百骸,緩緩修複身體和經絡中受損的部分,鞏固修為基礎。


    約莫到了晚上十點,蘇絨絨便最後去一次木秀農場,采收第三撥靈稻。


    深夜是不種靈稻的。根據《天之塹》遊戲設定,普通土壤在種植過後,需要一段時間自行恢複靈氣,否則靈植成長會越來越慢,防止玩家無腦刷物資。蘇絨絨使用遊戲係統種植靈稻,不可避免受到規則限製。


    冬夜寒冷,星空朗朗,蘇絨絨深吸一口氣,抬頭望向全然陌生的蒼穹。


    一條明亮的星河橫亙夜幕,灑下細細碎碎的星點。夏洲人稱其為“銀河”,然而這卻不是她在地球上見慣了的那一條銀河。


    不知道在這個世界的宇宙中,可有地球的存在?


    她又能否趕在一切鬥轉星移物是人非之前,迴到自己的生活?


    口中唿出的熱氣氤氳成一個白色的問號,似乎預示著不可知的未來。


    奕琅門的普通一天,到此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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