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蠱百毒盡妖嬈,蛇王獨領風騷,千腿蜈蚣比天高,魅惑眾生看狐妖。憶當年獸族大軍南下欺我老小,蟲蠱出世,屍橫遍野如沙大浪陶,不聞哀嚎。看今朝,巫蠱百年基業莫驕傲,精研蠱術保林蒿。”


    高聳入雲的祭祀樹下,老者手持蛇杖,他的的聲音洪亮如鍾。


    “爾等聽明白了嗎?”


    七名盛裝的青年神情嚴肅,老者的目光依次從他們臉上掃過,每個人都是堅定地一點頭。七名青年中,前六個個頭都不足1米6,古銅色的皮膚一看就是長期叢林生活的結果,極具巫蠱族特色。墨綠色的眼睛,此時神情嚴肅瞳孔緊縮,那瞳孔似乎隨時都能射出毒針,老者已經記不清這是他第幾次主持長老選拔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敗,難道巫蠱族後繼無人了嗎?老者的目光落在最後一名青年臉上,他叫趙奪,個子明顯比其他人高,1米8左右,皮膚白皙,俊秀的臉因長期叢林生活顯得有棱有角,多了幾分堅毅,讓人徒生信任。少年雙眼漆黑如兩潭古井,內斂而從容。他的麵貌並不像一般巫蠱族那樣醜陋,反而更像是普通的人類,與其餘六人站在一起,明顯是個異類。


    今天可是大日子,族裏最優秀的年輕人要接受蛇王的洗禮,蛇王將選出最有潛力的人接替巫蠱族長老的位置。幾百年來巫蠱族都是這樣繁衍傳承的,蛇王從沒選錯過,族人們對蛇王選出的人敬重有加。和其他人一樣,趙奪也希望與蛇王訂立契約,成為受人尊敬的長老,帶領巫蠱族發展壯大。


    老者轉過身,麵對祭祀樹低吟著。


    “巫蠱族第三十二任長老今日喚醒蛇王,請您挑選最出色的族人訂立契約,讓巫蠱之術代代相傳。赤蛇現身定乾坤!”


    說罷高舉蛇杖,那蛇杖原是上好的桃花木,斑駁的圖騰訴說著它曆經的滄桑,一隻栩栩如生的大蛇盤繞其上,雕刻的工藝足以以假亂真。此時大蛇竟然泛起了淡淡的紅色,那紅色越來越濃,直到通體赤紅,大蛇一抬頭,動了。蛇頭上頂著金色的王冠,威風凜凜,冷峻的眼神在七名青年中流連。


    趙奪徒感壓力大增,似乎有一雙無形的大手緊按他的雙肩,讓他忍不住想要跪下膜拜。這就是強者與弱者的區別吧,這就是王與平民的區別吧。老者有力地揮出蛇杖一指第一個青年,蛇王簡單打量了一下,平淡地吐了吐芯子,沒有任何表示,老者搖搖頭,又將蛇杖指向第二個青年,頭一個青年滿臉的不甘心,在這種場合也不敢造次,沮喪地站在原地。


    已經第五個人,今年不會還是一個都選不中吧,隨著佼佼者一個個被淘汰,老者心中打起了鼓。自己早到了頤養天年的年紀,接班人卻遲遲選不出來,難道巫蠱族真的一代不如一代了?連續淘汰六個人,老者終於站在了趙奪麵前,這個異類,沒什麽希望的吧,看來今年又沒戲了。


    蛇王先是上下打量趙奪的身高,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又湊過來緊盯著他漆黑的眸子,蛇王的眼睛也是漆黑的,但那黑色少了幾分靈氣,死寂一般,瞳孔是一個鮮紅的小點,如同深海裏巨大的漩渦,讓趙鐸無法移開視線,一陣陣的渾身發緊,仿佛思想被拉扯著脫離了身體。接著,蛇王緩緩攀上趙奪的肩頭,冰涼潮濕的觸感讓他打了一個激靈,這是從未出現過的情況,就連見多識廣的老者也倒吸了一口氣。…,


    一路攀沿,蛇王在趙奪的脖子上纏繞了一圈,從右肩勾出蛇頭,來迴打量著他的兩隻黑眼睛,趙奪覺得蛇王的芯子馬上就要碰到自己的眼球了,好在它隻是來迴打量著,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這是迄今為止趙奪度過的最漫長的一段時間,就在他逐漸適應了這種打量而放鬆防備的時候,蛇王猛一縮頭,張開血盆大口朝著他的左眼咬了下去。


    空氣凝固了,劇烈的疼痛讓他瞬間昏厥。趙奪左眼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麵是蛇王口中兩顆鋒利的毒牙,長老驚慌的想伸手阻攔。那一瞬間他緊張得喪失了聽覺、味覺、觸覺,他甚至忘記了閉眼躲閃,一片樹葉隨風起舞,一縷陽光穿透層層樹葉懶懶地砸在草地上,他看到蛇王為了張大嘴不得不皺起鼻子,蛇頭上的褶皺溝壑一般。一切都寂靜美好,如同一部無聲電影。


    “奪兒,奪兒……”


    綿長的一覺。黑暗。他努力睜大眼睛,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難道我瞎了?


    “奪兒……”


    一個溫柔的女聲輕輕唿喚著他,趙奪的思維停頓了一秒鍾,又是她?在巫蠱族,沒有人這麽喊他,師傅櫻七單唿他一個“奪”字,其他人則都喊他的本名。隻有她,這個夢中出現了千百迴的聲音。一片漆黑讓他很不習慣。


    “奪兒……”


    “你究竟是誰?你在哪?”


    沉默了許久,趙奪都懷疑是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聽。


    “孩子,你要好好活著,好好地……活著。”


    聲音裏透出的憂傷鋪天蓋地席卷了趙奪,他從未聽過這麽憂傷的語調,像是戀戀不舍的母親送別即將出征的孩子。還是嬰兒的時候,趙奪被人撿了迴來,由大祭司櫻七撫養長大,雖然心裏早就認定了櫻七就是自己的母親,但他還是忍不住猜想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他們為什麽拋棄了自己。此時他強烈地想要找到那個唿喚他的人,親眼看看她的摸樣。


    趙奪在黑暗中摸索著,無奈毫無方向感,那聲音仿佛來自四麵八方。


    “別找了,孩子,你找不到我,這是你的夢。”


    “那你在哪?”


    對方再次沉默,趙奪焦急地等待著。


    “當大陸淪陷帝國崩塌,就是我們相見的時候。”


    “什麽意思?”


    “你說話呀!”


    “喂!說話呀!你還在嗎?”


    少年如一隻困獸,怒吼咆哮著,揮舞著四肢掙紮,有時候憤怒隻是一種表象,人們往往隻看到憤怒,卻忽略了憤怒背後濃稠的憂傷。


    一切都被無邊無際的黑暗吞沒了。


    眼前出現了一絲光亮,光亮漸漸放大,終於開了一扇門,趙奪摸索著,突然出現的光讓他不太舒服,他眯起眼睛,鼓起勇氣向著光明邁進。


    “他醒了!快!巫醫長!他醒了!”


    眼皮好像有千斤重,需要耗費全身的力氣才能抬起來,掙紮了許久,趙奪終於睜開了眼睛。從視野範圍來看,隻睜開了一隻眼,一想到自己被蛇王咬的那一口,趙奪心裏哆嗦了一下,抬手就去摸另外一隻眼睛。


    “啪!”


    一隻纖細有力的手握住了他。


    “別動!”


    是大祭司櫻七。


    “我的眼睛……”


    “你的眼睛很好,隻是需要調理一陣子。”


    櫻七一襲黑色的紗蒙住整張臉,語氣中聽不出任何情緒,卻讓趙奪有種說不出的踏實。一定是她在守著他吧。他們之間的感情很微妙,小的時候趙奪總是羨慕別的孩子有媽媽,他也想喊櫻七媽媽,卻被一句惡狠狠的“你又不是我生的”嚇得啼哭不止。懂事以後他再沒提出過這個要求,兩人心照不宣,感情甚至比一般的母子更好。…,


    “醒了嗎?我來瞧瞧。”


    巫醫長氣喘籲籲地跑到趙奪身旁,摸了一下他的額頭。


    “恩,已經退燒了。”


    他摸出一顆黑色的小藥丸,塞進趙奪嘴裏,櫻七怕他嗆到,趕緊把水送到他嘴邊。


    “臭小子,身體骨夠好,我以為你還得睡個幾天呢。哈哈,這下好了,有人陪我老頭子鬥嘴了。”


    巫醫長一邊伸手咯吱趙奪,一邊笑了起來。他麵目醜陋,年紀大的緣故,臉上的皮鬆鬆垮垮地耷拉著,右側下巴上長了一個肉瘤,笑起來一顫一顫的,但這些都無法遮掩他慈愛的眼神。小時候趙奪最怕巫醫長,覺得他長得像個怪物,每次見到他都死死抱著櫻七的腿不放,但這個長相醜陋的老人唯獨對他特別,做了好吃的也總是給他留一份,久而久之也就看習慣了,兩人最大的愛好就是鬥嘴,每次都把巫醫長氣得吹胡子瞪眼睛。


    醒來就看到這老頑童,趙奪心情輕鬆起來。


    “老頭子,你看我多辛苦,大病初愈就得陪你鬥智鬥勇,也忒不容易了,你也不犒勞犒勞我,今晚上做我最喜歡的藥膳燉母雞,要不我可沒力氣陪你說話。”


    “就知道你想吃,已經燉上了,等會兒就送過來,我看你以後直接叫‘饞貓’吧,整個巫蠱族再找不出第二個像你這麽饞的人了。”


    一聽到馬上就有藥膳燉母雞吃,趙奪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哪還計較被他損兩句呢。這也不能怪他,巫醫長除了醫術高明,廚藝也非常了得,也不知道他放了什麽神奇的藥膳,雞肥而不膩,香味飄得整個巫蠱族都能聞到,每次聞到這味道,總有孩子蹭到他家門口討上兩塊雞肉解饞。“


    就知道您對我最好了。”


    趙奪恨不得立刻給巫醫長一個擁抱。櫻七囑咐趙奪好好休息,巫醫長又跟他笑鬧了一會兒,兩人一前一後退了出去。


    “巫醫長,他的眼睛。”


    “放心,並無大礙,移植的眼睛已經適應了他的身體,隻要調養著,很快就能好。隻是……”


    “什麽?”


    “哎!宿命啊,終究逃不掉……”


    丟下沉思的櫻七,巫醫長默默離去,背影蒼老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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